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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校男生》第2章
第二章

新學期開學的這個週末,韓酌被趙老師帶去參加了高二的教師座談會,年級裡的所有教師都出席了,說是座談會,韓酌倒覺得氛圍更像朋友間的聚會。大家 你一言我一語,中文夾著英文,天南地北什麼都聊,學校裡的事反而提得不多,直到年級組長現身,會議室裡的氣氛才嚴肅起來。高二的年級組長是教數學的一個男 老師,姓姚,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西裝打領帶,戴一副金絲邊的眼鏡。他一進來,席間的說話聲就低了下去,坐在韓酌邊上的外教湯瑪斯還和韓酌擠眉弄眼地用不 標準的中文說:“老虎來了。”

韓酌後來才知道,這個姚老師,單名個虎字,為人刻板,說一不二,不光學生看到他犯怵,不少老師見了他都頭皮發麻。

姚虎坐下後就給大家發了疊資料,韓酌翻了翻,資料裡記錄著高二三個班每個班每個學生上學期每次大考的成績,這些成績被製作成表格,不光同班的學生 之間有對比,不同班級之間也進行了比較,資料的最後還列出了下一次月考時每人需要達到的分數,名次,每個班各門科需要達到的平均分。

表格一式兩份,中英文各一份。姚虎一邊和大家講解表格,一邊給每科老師佈置任務,他說話時眾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韓酌也在聽,可聽了會兒注意力就 不在姚虎的講話上了。他發現這張表格裡沒有邵榕的名字,湯瑪斯看他翻來覆去地翻表格,小聲問他怎麼了。韓酌看看他,在筆記本上寫了句:“一班的邵榕是這個 學期才轉來的轉學生嗎?”

湯瑪斯搖了搖頭,在這句話下麵寫:“不是,我從高一就開始教他外國文學了。”

韓酌心想八成是整理表格的人漏了邵榕,他瞥了眼周圍老師們的進度,趕緊翻到了那一頁。可聽了片刻後,韓酌又忍不住倒回去找邵榕的名字,他把紙弄得嘩嘩響,一門心思找邵榕的名字,要不是湯瑪斯踢了他的椅子一下,他全然沒注意到姚虎已經停下了講話,緊皺著眉頭盯住了他。

“有什麼問題嗎這位老師,是新來的實習老師韓老師吧?”姚虎說道,韓酌怔怔地眨了眨眼,坐在前排的趙老師也回過頭看他。韓酌清了清嗓子,怯生生開口:“那個……我發現表格好像少了個學生……”

湯瑪斯這會兒又踢了韓酌一腳,韓酌一個激靈,馬上改口:“不好意思,抱歉,是我看漏了,找到了,打攪到您了,抱歉抱歉。”

姚虎點了點頭,緊繃的表情沒有任何舒緩,他道:“那好,我們繼續……”

韓酌長舒出一口氣,他出了身冷汗,尷尬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湯瑪斯給他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他是透明人,我還以為你知道。”

他用“他”,看來他也知道邵榕是個男孩兒。韓酌看了眼湯瑪斯,湯瑪斯無奈地聳了聳肩。散會後韓酌硬拉著湯瑪斯去喝咖啡,兩人站在食堂外的走廊上聊天,韓酌假裝漫不經心地提起了那個“透明人”,他道:“邵榕高一就在這裡讀書了?”

湯瑪斯笑著看他:“你好奇對吧,沒有人不好奇的,所以他才成了透明人。”

“我們可以把話說的更直白點。”

湯瑪斯攤了攤手:“我的意思是既然那是他的本性,那就讓他保持他喜歡的生活方式,順其自然,他的存在並不是個問題。問題在於他的這種生活方式顯然和這個學校格格不入,學校不能強制改變他,所以就選擇漠視,這也是人知常情。”

“你覺得這樣正常嗎?接納一個這樣的學生,然後又漠視他。”

“不,當然不正常!但是這就是現實不是嗎,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樣的一種障礙。”

“障礙?”

“性別認同的障礙,”湯瑪斯搖著咖啡罐子,“我覺得他很了不起,但是或許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比如找家教在家裡上課。”

湯瑪斯笑了,他拍了下韓酌:“韓老師,學校是很重要的地方,這是個小社會,在這裡遇到的挫折,遇到的壓力等到日後將會被放大百倍,千倍,這一點我想對他來說,尤為重要。”

湯瑪斯說到這裡,望向韓酌身後,道:“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在老師中受歡迎的方法了。”

韓酌轉身看過去,原來是錢露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手裡拿著個紙盒子,見他轉身,還沖他揮了揮手。

“下次再聊。”湯瑪斯識趣地走開,錢露朝韓酌走了過來,韓酌客氣地問她要不要喝些什麼,他請客。

錢露顯然不是來賺他這罐飲料的,她把手裡的紙盒子遞給韓酌,說:“你的快遞,不知怎麼送到我那裡去了,大概收發室的人沒找到你的辦公桌。”

韓酌接過快遞在手裡掂了掂,心想大概是那天給邵榕代拍的假髮。

“是宿舍裡缺什麼用品嗎?”

“啊?沒有,是我的u盤壞了,在網上買了個。”

錢露這時說:“我是想來和你說說邵榕的事。”

“他怎麼了?”

錢露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低頭看著鞋子,輕輕說:“指甲油……是借去給他用的吧?”

“啊?指甲油的事啊……是那天他來找我,我正給櫃子補顏色,他就拿去用了,我也不好意思讓他別用。”韓酌想了個藉口,錢露卻不買帳,抬眼看著他,直接說:“給他借的就承認吧,沒什麼,我不是怪你,我不知道趙老師有沒有和你說過,邵榕的事別管。”

“我不是那種多管閒事的人。”韓酌道。

錢露歎氣,看向窗外:“不是多管少管的問題,是別管,他幹了什麼都別管,就當沒看見吧,走開就是了。”

韓酌不禁問:“這是什麼道理?”

“就是沒道理,你覺得他像個用‘道理’能說明的人嗎?他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一年說長也不長,別再出什麼事也就平安過去了。”

“以前出過什麼事嗎?”韓酌試著想多打聽些邵榕的事,卻惹來錢露一聲歎息:“叫你別管,你還越問越多。”

韓酌抓抓後腦勺,錢露緊跟著問了句:“韓老師,你以後想留在這裡教書嗎?”

韓酌心裡明白錢露這麼問的原因,嘴上卻裝傻,說:“這裡挺好的,我聽說待遇不錯,我們學校光是搶這個實習名額就搶破了頭。”

“那邵榕的事你就更別管了,為自己的將來多考慮考慮。”錢露算是把話說明白了,韓酌點頭應下,謝謝她這番忠告,就和她分開了。韓酌往辦公室的方向走,正值週末放假,走廊上靜悄悄的,他望了眼窗外的草坪,嫩草發芽,外頭一片新綠。

邵榕正從草坪的一頭走過來,他手裡拿著杯飲料,咬著吸管喝,他也看到韓酌了,一個勁沖他招手。韓酌沒有立即回應他,他看了邵榕好一會兒,看到邵榕漸漸走近了,笑著朝他跑過來,韓酌忽地一陣心悸,慌忙扭頭走開了。邵榕在他身後敲玻璃窗,連聲喊他:“韓老師,老師!”

韓酌低下頭走得更快。他明白邵榕是一個迷,讓人好奇,讓人想一探究竟,看一看他的構成,他的成分,他也明白,這個迷,他最好不要接近。

當天晚上一回宿舍,韓酌把快遞盒放到了陽臺上就把通往陽臺的門和窗都鎖上了。他不到十點就早早睡下,大約十點半時他聽到有人敲他的窗戶,拍陽臺的門。萬籟俱靜,那個人在外面調皮地唱歌:“小兔兒乖乖,把門兒開開。”

他一人分飾兩角,演完大灰狼又演小兔子,尖著嗓子唱:“不開不開就不開!”

兒歌來回唱了十來遍,他又哀求著說:“我宿舍真的沒暖氣,我不騙你,我還有包零食在你那裡呢,電視劇今天大結局了,你讓我進去看看吧。”

韓酌聽到他用力吸鼻子的聲音,聽到他低低呢喃:“老師,外面好冷,你讓我進去取取暖吧。”

韓酌裹著被子,閉緊眼睛。邵榕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但斷斷續續還是能聽到他好像在說話,在哭,這點細碎的聲音過了十二點才徹底消散。韓酌仔細分辨了會兒,想他大概是走了,這才敢摸黑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眼。陽臺上沒有人,邵榕確實走了。

第二天邵榕沒來上課,聽說他生病了,請了兩天的假。後來邵榕又在學校裡出現,韓酌遇到他,兩人的眼神碰上,誰也沒笑,誰也沒開口打招呼,互相看了看,各自走開。

有次韓酌在幫趙老師整理學生出勤記錄時發現邵榕的缺席率驚人,一個星期缺一兩天課已是家常便飯,每逢期末他缺得更離譜,上學期還錯過了一場大考。就韓酌在 瑪麗女高待的這段日子來看,學校的教育方式雖然新潮開放,但校風紀律頗為嚴格,別說請假難了,就連平時早自習遲到都要寫封檢討書交給班主任,還要在班會上 被點名批評。邵榕不愧是學校裡的透明人,他這屈指可數的出勤記錄要是放在別的學生身上早就被通報批評不知多少回了,就只有他,來不來上課誰都沒所謂,他露 臉,老師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他缺席遲到,誰也不會多問一句。他像個幽靈,穿漂亮衣服,每天無所事事,就在學校裡閒逛。韓酌曾想過邵榕大概有一個自己的秘密 基地,不去教室時就待在那裡看電視劇,吃零食,卷頭髮,學化妝。

有回在上課時間,韓酌看到邵榕從手工社的活動室出來,他提著大包小包,畫著濃豔的眼妝,抹了口紅,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哪裡。

韓酌後來無意從學生那裡聽說,邵榕是手工部的中堅骨幹,學校戲劇社的演出服好多件都出自他之手。韓酌有時想,這個手工部大概就是邵榕的秘密基地吧,好幾次他經過這間教室他都想進去看一看,可他又有些害怕,怕他打開門就看到邵榕在裡面,怕莊朽也在裡面。

轉眼就到了開學後的第一次月考,韓酌監考了兩場考試,據他觀察,每場考試邵榕都出席了。語文考試結束後,韓酌就被拉進了閱卷小組,那麼多份考卷, 他一眼就認出了邵榕的字。邵榕的字難看,卷子卻做得很好,起碼韓酌負責批閱的那部門,他得分挺高。所有試卷都批改好後,韓酌還偷偷把邵榕的所有卷子分數都 提出來看了看。他偏科嚴重,語文差強人意,數學和外國文學分數不賴,外國文學在年級裡都能排上名次,可除了這三科,其餘課程都是近乎個位數的成績。

考試排名公佈的這天恰好是週五,高二的總榜中午時被貼到了三樓的公告欄裡,學生們擠在走廊上看,小聲議論,竊竊私語。邵榕今天來學校了,還難得的 從早上一直在教室裡坐到了現在,趙老師的語文課是下午第一堂課,韓酌照例要來聽課,他提前到了教室,這會兒學生們還在討論考試成績的事,多數人臉上都洋溢 著興奮的神采,一班這次考得不錯,平均分是三個班裡最高的,大家都挺高興。

邵榕還是一個人坐著,也沒人來和他說話,問他考得怎麼樣,他的周圍都很安靜,好像他和別人處在不同的空間。上課鈴響過後,他拿著語文書從後門走了出去。

語文課上趙老師把試卷發了下來,分析考題,韓酌瞥了眼邵榕的考卷,似乎是作文拿了很低的分數。韓酌想拿來看看,又礙於正在上課只好作罷。語文課結束後,學生們都去了操場準備上體育課。韓酌這會兒就又溜了回來把邵榕的卷子拿起來看。

這次月考作文的主題是:“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必定會打開另一扇窗。”

作文要求八百字以內,體裁不限,邵榕只寫了一句話“我是無神論者。”這六個字加上句號,他一共重複了六個大段落,寫了一百多遍。

韓酌拿著他的卷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越想越覺得好笑,樂不可支,把卷子塞回了邵榕的課桌,一邊念叨著那句話一邊往外走,正走到走廊轉角處時韓酌卻瞥見兩個穿運動服的女孩兒站在男廁所門口探頭探腦。

“同學?”韓酌喊了聲,看那兩人面生,詢問道,“有什麼事嗎?”

兩個女生見了他,面面相覷,拔腿就跑。韓酌覺得奇怪,走到男廁前也往裡瞅,廁所裡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那兩個女生在看些什麼。韓酌抬腳要走,就在這時廁所裡傳來哐啷啷的響聲。韓酌動了動耳朵,探進半個身子問:“有人在嗎?”

沒人說話,有兩股水流從廁所最裡面的隔間裡往外淌,隔間的門被人用拖把堵住上了。

韓酌踩著水走過去,一邊把拖把移開一邊說:“是不是有人在裡面嗎?我是高二的老師,你現在再開門試試。”

門裡的人不知在打什麼主意就是不肯開門,韓酌彎腰去看,他看到一雙光著的腳,那腳趾蓋上塗著紅色的指甲油。

韓酌蹲下了,他輕聲問:“邵榕?你在裡面?”

裡面的人不吭聲,韓酌看著那雙泡在水裡的腳,他的腳背和小腿都是濕的。韓酌往外看,他想走開,但邵榕突然說話了,說的不多,只兩個字。

“老師……”

韓酌要他開門,邵榕不肯開,韓酌就去推門,推也沒用,他就繞到邊上的隔間,踩著馬桶蓋爬到門板上翻過去。邵榕低著頭縮在角落裡,韓酌爬進來了他也不看他,就一直站著,他腳邊是只鐵皮水桶,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和韓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韓酌撥開了門閂把邵榕往外面拉,邵榕犯倔,抓著門板說什麼都不肯出去。

“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邵榕搖頭,韓酌問他:“那兩個女生不是高二的?高一還是高三的?”

邵榕還是搖頭,韓酌就說:“你不說也沒關係,這個時候也上體育課的,去打聽打聽就能知道了。”

邵榕這才抬頭蹬著他開口:“你是不是有病?”

韓酌瞪回他:“你穿女裝來上男廁所,你才有病!”

邵榕本來還在生氣,韓酌這話一講,他沒繃住,自己笑了出來,說:“對對對,我有病。”

韓酌看他笑了,鬆開他問道:“你和趙老師說過嗎?”

邵榕把假髮拆了下來,對韓酌打個手勢,讓他別看,說現在自己肯定醜極了。韓酌脫下外套給他披上,附和道:“是醜,醜得像個男的。”

“哎呀你怎麼說話呢。”邵榕跳到了韓酌邊上,推開他湊在洗手盆前照鏡子。他用袖子擦臉,擦下來點棕色的印子,自己吐吐舌頭說:“今天的眉筆不防水。”

韓酌氣笑了,伸手過去在他臉上用力一抹。邵榕尖叫,直罵韓酌有病,把他的口紅都給抹沒了。韓酌哦了聲,又往他身上擦,說還給他。邵榕用腳踹他,打 他,氣得眼裡都泛出了淚光。韓酌以為他是裝的,哭不下來,沒想到,他哇啦一聲真的哭了出來。這一哭就把韓酌給哭懵了,他手忙腳亂不知該怎麼辦,拉著邵榕出 了男廁所,做賊似地躡手躡腳地把他拽到了教學樓外面的一方花圃裡。邵榕還在哭,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哇哇哭。韓酌總怕他把別的老師哭過來,一個勁哄他。

“你別哭了,多大點事,我小時候和鄰居打架也常輸,大冬天的還被推到河裡去過,差點沒命。”

“你們男的就是這麼野蠻!野蠻人!”

說的好像他不是男的似的,韓酌推推邵榕,往他手裡塞手帕,他沒想到這句在電視劇裡男主角常對女主角說的話能在這裡派上用場。他道:“再哭妝花的就更厲害了。”

邵榕打了個嗝,止住了眼淚,氣鼓鼓地瞪韓酌。

“你瞪我幹嗎,又不是我往你頭上澆水!”

邵榕還是瞪著他,趁韓酌一不留神,抓了他的手過來一口咬了下去。韓酌痛得直跺腳,邵榕質問他:“你那天幹嗎把我關外面??”

韓酌裝傻:“哪天?”

“就是那天!你收快遞那天!”

“哦,那天……我身體不舒服很早就睡了,你來過?”

“我不來怎麼拿快遞!你胡說,你故意的,我還唱歌了,你怎麼可能沒聽見!”

邵榕一通說,韓酌又有些清醒過來了,他看著邵榕,道:“我替你聯繫家長吧,讓家長出面。”

邵榕拿他的手帕使勁擤鼻涕,輕描淡寫地說:“我八歲的時候我媽死了,後來被送到我爸家裡,沒兩年他也死了。”

“你跟你媽姓?”

“廢話,莊榕多難聽!”

“莊朽也不好聽啊。”韓酌犯嘀咕,邵榕忙說:“別給莊朽打電話!”

“照你的說法,你媽死了,你爸死了,那他就是你現在的監護人了吧……還是得和他說一聲。”儘管韓酌也不怎麼想聯繫莊朽。

“你管我這麼多幹嗎?奇怪!”邵榕從地上起來,拍拍屁股說,“你這麼喜歡我,你想娶我啊??”

韓酌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胡說什麼!你整天胡說八道亂說別人喜歡你,你也不怕嘴巴長泡!”

韓酌說完立馬甩開了手,打算要走,邵榕猛地吸了下鼻子,對著他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個男的,就是喜歡穿女的衣服,我可不會去變性。”

韓酌舉起雙手投降:“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走吧,你回宿舍換身衣服吧,別著涼了。”

“去你那裡行嗎?”邵榕又從理直氣壯咄咄逼人變得可憐兮兮了。

“你宿舍難道沒熱水??”

“沒暖氣也沒熱水,我很可憐的。”邵榕眨了眨他的大眼睛,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鬼才信!”韓酌扭頭就走,但他沒有走遠,他穿過花園去了操場,他眯起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方才在男廁所前出現的那兩個女生。他過去和體育老師一 打聽,原來這兩個人是高三的學生,一個叫尤如,一個叫方思靜。韓酌還在和體育老師閒聊,那邊莊夢蝶腳步輕快地朝他們走了過來。她和尤如,方思靜一個班,說 是看到韓酌,想起學生會想找他這個實習老師去參加他們的學生會活動,和大家分享下大學生活。

莊夢蝶說起話來拿腔拿調的,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雖然穩重端莊,卻少了點純真無畏。至於邵榕,那顯然就是無畏過頭了。

“所以韓老師您意下如何?”莊夢蝶笑眯眯地看著韓酌,她笑起來的樣子分外眼熟,韓酌猜測著問了句:“莊朽是你的哥哥吧?”

莊夢蝶笑著點頭,韓酌本來還有個問題想問,可話到嘴邊卻被他咽了下去,他覺得這個問題問出來純屬沒事找事,太多餘。

這個多餘的問題是:“那邵榕是你的弟弟?”

之後整個下午韓酌都沒再見到邵榕,晚上他多留了個心眼,把門窗又都上了鎖,可這晚沒人敲他的門唱兒歌,也沒人苦苦哀求他開門。邵榕沒有出現。

隔天恰是週末,學生們有的回家,有的乘班車去了市里購物,極少一部分人還留在學校。韓酌去了圖書館打發時間,他選了個陽光極好的位置,拿了本小說 看了幾眼見到個眼生的名詞就想用電腦查一查,他找了台靠近的臺式,動了下滑鼠,電腦從休眠狀態蘇醒,一張怪異的桌面圖映入韓酌眼簾。

白色的底色上是一身瑪麗女高的校服,只是無論是西服,襯衣還是百褶裙都被剪成流蘇狀,這圖片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寫著:猜猜邵榕的校服去了哪裡?

韓酌往邊上看了看,有另外兩個女生也在用電腦,正對著電腦螢幕指指點點,說著什麼。韓酌坐不下去了,直接去了辦公室找到了學生聯繫名冊。邵榕的連絡人那一欄裡赫然寫著莊朽的名字和電話,韓酌用學校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很快接通,莊朽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

“我大概半個小時後能到。”

莊朽一上來就來這麼一句,聽得韓酌摸不著頭腦,愣了好久才說:“喂……喂,我是瑪麗女高的老師,您是邵榕的哥哥莊朽吧?”

莊朽那裡也愣了愣,隨即他就笑了:“你是那個實習老師吧。”

“啊?嗯……是我,邵榕出了點事。”

“我知道啊,如果不是他有事,學校無緣無故為什麼要聯繫我?”

“對對……是這樣的……”韓酌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話,他腦海裡全是莊朽坐在教室裡抱著邵榕沖他笑的樣子,那形象越來越立體,他那嘴邊的邪惡笑容在 韓酌眼前不斷放大,韓酌抓著桌子坐下,努力平靜下來對莊朽說,“我不知道別的老師是怎麼處理的,我雖然只是個實習老師,但是怎麼說也是個老師,我覺得我有 義務告訴你,我想邵榕或許正在遭遇校園欺淩。”

“或許?”

韓酌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嘴唇,說:“不,是確定。”

“好的,我知道了,具體事宜我們見面之後再談吧。”

莊朽掛了電話,韓酌卻覺得喘不上氣,他坐立難安,在學校裡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邵榕後乾脆就到校門口去等莊朽。莊朽很快趕到,他從一輛黑色進口轎車上下來,依舊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他看到韓酌就走過來和他握手,問道:“邵榕現在在哪裡?”

韓酌說:“去了宿舍,宿管說他不在,我是個男老師,宿管不肯讓我進去找,其他地方我都找過了,找不到他。”

莊朽笑了笑,關照韓酌別著急,韓酌真不知該誇他鎮定還是罵他冷血,這個節骨眼上還能笑得出來,還能安慰別人。

“具體發生了什麼,韓老師您方便和我說一說嗎?”莊朽往教師宿舍的方向走,他熟門熟路,似乎對校區瞭若指掌。韓酌跟著他,把那天在廁所發現邵榕的事和今早電腦桌面的事都告訴了莊朽。莊朽聽後,臉上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道:“好的,我明白了。”

他帶著韓酌繞到了教室宿舍後頭的花園,又轉身往那花園一隅的一片樹林深處走。韓酌走在他身後,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怎麼剛才找的時候把這地方給忘了 呢!他和莊朽一前一後踏進了花園後的這片秘密天地,他一眼就看到了邵榕,他沒穿衣服,也沒戴假髮,光著身子低著頭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他雙腳泡在水裡,深 一下淺一下的踩著水。

莊朽喊了他一聲,邵榕點了下頭,沒說話,眼睛依舊盯著水面。莊朽這時轉過身對韓酌道:“韓老師接下來我來處理吧,您請回吧。”

韓酌遲疑著答應,他往樹林外走,但走了兩步他就停下了,他悄悄地,貓著腰,伸長脖子,透過交錯的枝椏往那樹林裡看。

他看到莊朽脫下外套披到邵榕身上,半跪在地上和他說話。他的手起先只是放在邵榕的膝蓋上,後來慢慢向上移,移到了他兩腿中間。韓酌看不清莊朽做了什麼,邵 榕明顯不喜歡他這樣,推開了他霍地站起,但他沒站穩,摔在了地上。莊朽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陽光照著他,照到他臉上玩味,戲謔的表情。他站著看支起半個身子 的邵榕,一腳踩在了他身上。

邵榕嗚咽了聲,莊朽踩著他的胳膊和他說話,韓酌聽不到他說話的內容,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動,邵榕的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他在地上掙紮,手指抓地上的 鵝卵石,腳在空中亂蹬。莊朽踢他,把他踢哭了,踢老實了,才把他從地上抓起來。邵榕白得晃眼,身上被莊朽折騰得好幾處都泛了紅。莊朽把他壓在石頭上,手又 伸到他腿間,這回韓酌看清楚了,莊朽在給邵榕手`淫,他單手圈住他的性`器擼弄,邵榕卻不享受,眼淚還在流。莊朽用另一隻手掐他的屁股,他貼在邵榕耳邊好 像在和他講話,邵榕似是不願意聽,不停搖頭。莊朽這時放開了他,但對他萬般抵觸的邵榕竟然已經完全勃`起了。他光潔白淨的背磨蹭著石頭上的青苔,渾身發 抖,他的性`器也跟著微微顫抖。他出了許多汗,汗水將他頭髮都濡濕了,他的樣子難受極了,一點點往池塘邊挪,半張著嘴呼吸,好似一條被強行帶上岸的魚。莊 朽抓著他,將他拉進自己懷裡,他解開了自己的領帶。他用這根深藍色的領帶靠近邵榕的雙手,他開始吻他,一遍遍吻他的額頭,吻他的鼻樑,吻他的臉頰,吻他的 嘴唇。當這些吻結束,邵榕的雙手已經完全被他的領帶捆住。莊朽又在和他說話,他一定說了不少蠱惑人心的甜言蜜語,邵榕聽著聽著竟靠在了他懷裡。陽光灑在兩 人身上,但又很快偏離,莊朽抱住邵榕,用外套裹緊他,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韓酌捂著嘴往後退,他弄出了很大的動靜,他感覺他身後的所有樹都被他壓倒,他成了頭怪獸,瘋狂無所顧忌地碾壓著這些脆弱細瘦的樹。但他管不了這麼多了,他 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他跑出了學校,沿著公路一路跑,跑累了就跳上了輛公車。公車往市里開,車上的人越來越多,韓酌被擠著,被壓著,他出了幾身冷汗,貼 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在快到家時他跳下車,飛快走了回去。他母親不在家裡,一進門韓酌就看到父親的黑白遺像,他腦袋犯暈,脫了鞋鑽進自己臥室,倒頭就睡。

韓酌做了個夢,他夢到邵榕是一條人魚,被捕魚船網獲,船主將他賣給了邪惡的領主莊朽。莊朽切斷他的魚尾,給他安上人類的腿,他刮去他身上所有的鱗 片,給他穿上一件透明的華麗新衣,然後將他困在一座玻璃牢籠裡供人參觀。邵榕慘叫,掙紮,痛苦,莊朽無動於衷,他一臉悠閒地看他流血,流淚。

韓酌半夜從這噩夢裡驚醒,胃裡一陣難受,跑去廁所抱著馬桶把膽汁都吐了出來。吐完之後他還是難受,他心裡好像住進了一個邪魔,這魔鬼有莊朽的眼睛,邵榕的身體,它纏著他,勒緊他的脖子,不讓他暢快地呼吸,不讓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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