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魔王和法師

　　這男人為什麼會知道亞利安的事情？！

　　他明明……都已經用艾利西斯的祝福把戒指包得嚴嚴實實的了啊！

　　雷爾一時間只覺得一陣手腳發冷——他到底……還是大意了。

　　儘管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謹慎，儘管因為這是個他所不熟悉的魔法世界所以在接觸這世界的第一時間就做足了種種防備，但是這一刻雷爾發覺，他還是……沒能做到最好。

　　他畢竟不是土生土長於魔法世界的人，就算有了作弊器一樣的遊戲系統，就算身為121級的亡靈系大魔導士，發揮出八成實力就可以在這個低魔位面橫行無阻，但是曾經作為普通人生活了二十幾年所形成的那種根深蒂固的思維模式和行為方式，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改變的。

　　所以不管雷爾再怎麼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審慎，卻總有那麼一些情況，是沒有親身在魔法世界生活過的他所不能防範得到的。

　　比如他就並不知道，原來艾利西斯的祝福所能隔絕的只有戒指上的詛咒之力，然而除此之外卻無法阻止寄宿在戒指中的這個不明種族的男人將自己的感知外放，從而探知到外界的情形——這就是對方之所以會知道亞利安的存在的原因。

　　而事情既然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那麼與其懊惱於自己的缺乏經驗而導致的這種被動局面的出現，還不如儘早冷靜下來，想出辦法來改變這樣對自己不太有利的形勢。

　　——這麼想著，雷爾臉上因為被提到了亞利安而略帶了幾分慌亂的神色瞬間一閃而逝，隨即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他就很快重新鎮定了下來，又恢復了一臉的淡然自若。

　　這樣的表現看得半空中虛浮而坐的黑髮男人微微一怔。

　　而後很快地，那雙夜色深沉的黑眸之中飛快閃過了一絲讚賞和笑意——這小傢伙……不愧是成功威脅到過他的人啊！對危機的反應能力很不錯嘛……

　　完全將自己放在了處於優勢的一方，黑髮的魔王相當遊刃有餘地暗暗評估著對面這個在他看來已經被自己拿捏住了死穴的陌生小巫師，一雙燦若星辰的墨色眼眸深處，甚至帶上了一點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興味盎然。

　　正準備出聲再說點什麼來進一步動搖對方的心智，卻在下一刻，被一把揪住衣領，狠狠地……從空中拉到了對方面前！

　　黑眸的魔王甚至還來不及為“他竟然碰到我了！”這個事實而感到驚訝，就被眼前少年那雙和自己同樣顏色，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的深黑雙眸所吸引，在這樣近的距離下與那雙眼睛一轉不轉地彼此對視著，一時間……竟讓他有些看入神了……

　　所以，儘管少年在那之後又湊得更近一些，幾乎都要將那白皙柔潤的下巴抵上自己肩膀了，魔王陛下也依然沒能回過神來，直到……

　　“不准你打亞利安的主意！不然……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麼叫不死不活都不如去死！”

　　——少年的聲音柔和溫潤，原本是不適合壓低了音調語氣森然地做出這樣的威脅的。

　　或者說，就算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做出一副脅迫人的模樣，也只會讓人覺得可愛（？）而不是可怕，更加不可能因此而真的對他產生什麼恐懼，然而，魔王天性中對於危險的敏銳感知卻讓黑髮男人瞬間從之前那種詭異的迷茫狀態中清醒了過來，雙眸更是為少年滿含威脅之意的話語而不悅地微微眯起——

　　“哦？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之前隱忍著不發難不過是因為他摸不清少年的底細而已，但是現在！在他已經抓住了少年最大的一個弱點的現在！魔王陛下想，他不介意稍微透露一下自己的身份，儘管……他原本根本就沒打算要這麼做。

　　不過或許很快地，魔王陛下就要為他此前的隱瞞而感到無比慶倖了！因為……

　　“你以為你是誰？”

　　非但沒有因為對方危險至極的表情和語氣感到半分恐懼，少年揪在魔王陛下衣領上的手指力道反而又加大了幾分，連帶著那張一直帶著溫和笑意的清俊臉龐之上，也換上幾乎可以稱之為“猙獰”的恐怖笑容——

　　“總歸不會是那個腦殘的什麼黑魔王吧？”

　　……0=0！！

　　第一次被人稱之為“腦殘”，以飛離死亡為名的魔王瞬間表情微妙地空白了一下，這讓這位從現身開始一直以優雅神秘姿態示人的陛下那高大（？）的形象瞬間轟然塌陷了一角，也讓注意到了他這一絲不同尋常反應的黑髮少年微微挑了下眉，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不會……讓我說中了吧？”雷爾起先也是一愣，之後卻越想越覺得這很有可能！

　　——寄宿在黑寶石戒指之中，能夠暫時性凝聚出虛幻的身形又能控制持有戒指之人的意識，身上的氣息根本不是任何一種亡靈系生物應該擁有的，讓哪怕是身為亡靈法師的雷爾都無從分辨他的種屬……

　　這根本就完全符合雷古勒斯記憶裡對“魂器”這東西的描述！

　　瞳孔猛然縮緊，雷爾眯起眼睛，遮去眸中瞬間閃過的某些情緒的同時，也擋去了某人如有實質的探究目光……

　　“還真的是啊……”

　　——不用再去求證什麼，某人剛剛的種種表現，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雷爾默默垂下眼瞼，自從系統不再那麼坑爹以後，已經許久都沒有躁動過的滿心吐槽欲驀然間齊齊湧上心間——

　　杯具呀！他怎麼會這麼倒楣！不過就是一時興起想弄個研究材料來玩玩（＝＝）而已，為毛這材料到最後竟然變成了那個腦殘魔王？

　　這根本不科學！！

　　捂臉，雷爾簡直想要失意體前屈了！

　　而另一邊，因為一時大意不慎被掀了馬甲（等等這個說法好像哪裡不對！）的魔王陛下也鬱悶了。

　　這小傢伙是怎麼認出他來的？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黑魔王在現在的魔法界不是被認為已經被徹底消滅了？為什麼這個小傢伙會用這樣一種肯定的語氣，來確認他的存在？難道說……

　　腦中飛快閃過一種猜測，黑髮的魔王抿起嘴唇，再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的眼神，已經又是一片深沉莫測……

　　“你拿到過黑……我的魂器？”

　　語氣平靜到讓雷爾詫然，黑髮的魔王這樣問著，同時伸出雙手，緩緩覆上少年緊扣在自己頸間的那只溫熱手掌——

　　“怎麼？我說對了？”

　　一瞬間沾染上來的冰涼觸感讓雷爾不由自主地迅速撤回了雙手，而失去了束縛的黑髮魔王，也優雅地整了整衣領，再次飄坐回了半空之中。

　　深黑的雙眸安靜地迎視向抬頭怒視過來的黑髮少年，魔王陛下微微勾起唇角，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既然如此，或許……我們更應該做上這樣一場交易。”

　　“我告訴你你所重視的那個孩子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狀況，而你……則為我提供我需要的魔藥材料和……”

　　“偶爾，將你的身體暫借給我。”

　　“怎麼樣？非常公平的交易是不是？”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不過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讓其他人來為那個孩子進行身體檢查的話……”

　　“很可能……會讓他成為許多人爭奪的對象哦？”

　　“那樣……也沒關係嗎？”

　　——帶著濃濃誘惑的男聲以一種令人心悸的奇異韻律一聲又一聲地低低奏響在雷爾耳畔，而眼見著少年的神情隨之一點點地開始變得呆滯茫然，黑髮的魔王慢慢勾起唇角，笑容中……滿是志在必得的自信鋒芒。

　　“很好。”他輕聲說。“那麼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

　　“我……”

　　少年茫然大睜著雙眼，嘴唇翕合間，眼看就要說出某位魔王所期望的答案，然而下一秒……

　　猛然被一個飛撲過來的身影從空中一路壓倒向地面，魔王陛下愕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黑髮少年……

　　“你的提議……”

　　“我拒絕！”

　　——狠狠抵住魔王陛下的胸腹，雷爾翹起嘴角，笑得一臉……“猙獰”……

23.法師的規矩

　　雷爾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明晃晃地挾著弱點威脅過。

　　更別說對方剛剛竟然還妄圖操控他的思想！這簡直太卑鄙太過分了！

　　壓制在身下男人大腿上的雙腿猛一用力，雷爾一手加重力道按壓在男人胸腹之間，另一手則飛快束縛起男人的雙手，並將它們……牢牢按在了對方頭頂——別看雷爾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好像沒什麼力氣，120多級的人物屬性可不是放著好看的！就算他走的是法師的加點路線力氣不比同級的戰士騎士們，但是對付個把普通的壯年男性（某V：我還青春年少著呢喂！），那還是綽綽有餘滴！

　　“怎麼……不繼續說服我了？黑魔王……陛下？”

　　因為要全方位壓制住對方的關係，黑髮的法師少年此刻幾乎整個人都伏趴在了某魔王身上，於是也就造成了少年一開口說話，那微熱的呼吸就通過兩人之間無限接近於零的距離，盡數撲撒在了魔王陛下頰邊……

　　因為身居回魂石之中，所以許久都未曾感受到過的屬於同類的溫暖氣息隨著少年的貼近源源不斷地撲面而來，竟然讓被整個壓倒在地上的魔王陛下瞬間恍惚了一下，甚至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出聲呵斥對方的冒犯和無禮。

　　而他這樣的表現看在雷爾眼中，那就是對方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以至於人都被他制住了，卻依然不肯順著他主導的談話節奏將話題繼續下去。

　　某法師於是徹底震怒（？）了。

　　“呵，看來我們的魔王‘陛下’還是沒能認清自己的位置。”冷笑著伏低身體更加接近（貼近？）對方，雷爾直直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睛：“你現在是屬於我的‘研究材料’，明白麼陛下？”

　　刻意在說到“陛下”這個詞的時候加重了音量，一旦真的生起氣其實很容易黑化的某法師少年勾起唇角，看著對方純粹得如同最上等的黑曜石一般墨色眼眸中映出自己充滿（自以為）惡意的陰森笑臉，突然覺得說不出的舒爽快意！

　　“你從頭到腳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屬於我的，這樣的你……憑什麼妄想和我談什麼所謂的……‘交易’？”

　　——完全不覺得自己的這種說法有什麼不對地，雷爾眯起眼睛，好以整暇地等著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某魔王變臉。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某人面不改色地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一臉興味地輕笑了起來！

　　“你果然很有趣。”

　　對自己眼下這完全任由他人宰割的處境仿佛全不在意一般，黑眸的魔王這樣說著，猛地一個挺身……！

　　——如果不是雷爾反應快的話，他大概已經被對方撞到額頭了！

　　“混蛋！你！”

　　“呵……別急著發火啊，有趣的小先生。”

　　——完全用的就是哄孩子的語氣，顯然，雖然嘴裡說著“不要發火”，但某位魔王卻十分清楚該怎樣惹一個人發火。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樣得到其他魂器的，但是如果你把我也當成是那種不中用的靈魂碎片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大概是因為接下來的這個話題關係到了他自身的安危，原本還略帶了些許戲弄挑逗（？）之意的語氣也隨之變得正經起來，魔王陛下深深注視著眼前的黑髮少年，臉上的表情嚴肅到讓對方無法忽視他的話語。

　　“剛剛你說，要把我當成……‘研究材料’？如果你真的有那樣的能力的話，大可以現在就檢查一下我的靈魂，看它是不是依然完整，看我……是不是在欺騙你。”

　　“而如果，等你確認過以後，證實我的靈魂的確是完整的，那我……是不是就有資格和你做這場交易了呢？鑒於……我並不是你口中的‘腦殘黑魔王’？”

　　沒有給雷爾開口打斷的機會地，黑髮男人一句連著一句，總是在雷爾的思維初步得到結論的瞬間就緊接著說出另外一句讓他無法不繼續分析思考下去的話來，一步步牽引著雷爾，讓他等到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對方的節奏以後，卻不得不因為之前從對方話語中得到的資訊，而認真地去考慮對方的提議……

　　——這真的太憋屈，也真的……有點讓人佩服到生不起氣來了！

　　雷爾想，如果黑魔王一直都是這樣手段高明思維縝密，加之相貌英俊舉止得宜，那麼其實並不難以理解那些老奸巨猾的斯萊特林們為什麼會選擇他成為他們的Lord。

　　然而在雷古勒斯留給他的記憶裡，黑魔王卻是一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臉色如同死人一樣蒼白，蠟一樣古怪地扭曲著，眼白似乎永遠都充著血，稍一不合心意就會向下屬狂甩“鑽心剜骨”的絕對暴君。

　　所以一開始雷爾才沒有從對方的容貌上認出他黑魔王的身份，還是他隨口猜測了一句以後，對方異樣的反應才將他身為魂器的事實暴露在了雷爾面前。

　　所以現在，對方竟然主動開口要求雷爾檢測他的靈魂是否完整，整個人的表現也非常符合雷古勒斯記憶中標準斯萊特林貴族的做派，這讓雷爾沒辦法不去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隱秘存在。

　　不過，他當然也不會就這麼容易地立刻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你的靈魂是否完整，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只要你是個靈魂就好，不管是碎片還是整片，都可以成為我的研究材料——我想，你需要弄清楚這點？”

　　重新俯下身去，雷爾發現他真的有點喜歡上了這種俯視一個強大靈魂的感覺。

　　而看著對方臉上那因為自己的回應而瞬間閃過的一抹驚異，雷爾的心情不由變得愈發愉悅起來：

　　“先生，雖然我之前沒有說過，但是……我是一個法師。”

　　“而這裡，是我的地盤。”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在法師的地盤，一切，都要按照法師的規矩來。’”

　　“所以現在，要不要聽聽……我的規矩？”

　　說著，黑髮的法師少年一點一點地彎起嘴角，那狡黠中又帶點小得意的燦爛笑容，直看得某位魔王陛下微微挑了挑眉——

　　法師的規矩麼？

　　或許，他真的能期待……一個驚喜？

　　不確定地這麼想著，此刻的魔王陛下自己也沒有發覺，對於眼前的少年，他的耐性，似乎……有些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