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建個莊園吧

　　就在雷爾對面不遠的地方，手牽手站在一起的，是兩個看上去大概三四歲大小的可愛男孩兒。

　　左邊的一個有著一頭和亞利安一樣，璀璨閃耀如同正午陽光一般的亮澤金髮，更湊巧的是，他的眼睛也和亞利安一樣，湛藍清澈得如同晴空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的蔚藍海面，平靜又帶著仿佛能溫暖人心的柔和亮光。

　　而站在他身邊的另外一個男孩則有著一頭和雷爾一樣漆黑如夜的柔軟短髮，略長的額發從臉頰兩邊將男孩兒俊俏精緻的小巧臉頰整個兒包攏了起來，讓本就比金髮男孩兒略為瘦弱嬌小一些的孩子顯得愈發幼小而惹人憐愛——如果不是那雙紅瑪瑙般晶亮剔透的眼眸之中，此刻正隱隱透出的一絲戒備防範之色的話。

　　毫無疑問地，這兩個男孩兒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孩子”。

　　無論是金髮男孩兒通體溫潤中暗藏的鋒芒，還是黑髮男孩兒滿身高貴中不乏的戒慎，都不是應該出現在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娃娃身上的氣質——起碼在雷爾看來是這樣。

　　所以說他這到底是得多離奇的幸運值，才會剛一從那與世隔絕的岩洞裡出來就遇上了這麼兩個絕對不簡單的小鬼啊？！

　　幸運藥水神馬的副作用真心坑爹！這都過去快一年了有木有！果然當時效果越逆天後續索取的代價就越巨大嗎！

　　深深歎了口氣，雷爾一邊默默在心裡吐槽著，一邊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溫和爽朗，如同鄰家兄長一樣的笑容來：

　　“哎呀？你們是住在這附近的孩子嗎？怎麼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了！被爸爸媽媽知道的話一定會很擔心的哦？”

　　所以拜託快點回家去吧就當沒看見我好嗎……

　　——雖然理智上十分清楚希望真的不大，但雷爾此時還是由衷地如此期盼著。

　　不然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兩個小傢伙了。

　　用魔法滅口……不對！是讓他們閉口吧，雷爾那是絕對的有心無力——那神馬一忘皆空啊，還有記憶修改的魔法啊什麼的，那都是他在原本的雷古勒斯的記憶裡看到過，但卻從來都沒有親自使用過的，且不說能不能施展出來或者真的施展出來了以後究竟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最關鍵的還是……雷爾他根本就沒有魔杖！

　　原本的那根在陰湖裡泡了太久的時間，尤其是陰湖的湖水又不是那種普通無害的水質，而是透著一種詭異的陰寒和死氣，所以魔杖早就已經泡得腐朽發爛沒法使用了。

　　雷爾那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麼，因為他一直也沒有空出時間來系統地研究和學習這個世界的魔法知識，所以有沒有魔杖也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但是現在……

　　真是不到用時不知其可貴啊QAQ！

　　這麼想著，雷爾第一次覺得自己身為亡靈法師實在太不方便了——想要封掉別人的口就只能通過“幹掉他”一途，這是何等地血腥兇殘！完全不符合他新世紀好青年的形象好嗎！

　　“小弟弟你們怎麼不說話？大哥哥真的不是壞人哦！”

　　等了半天也不見對面的兩個小孩兒回話，雷爾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現在披著的這張皮雖然沒有前世那麼讓人驚歎，但是好歹也因為覺醒了精靈血統所以比大多數人都還要柔和耐看了，應該不至於讓人這麼防備吧？

　　雖然他突然憑空出現在海崖邊上這件事的確有點不正常啦……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也不能繼續在這裡和這兩個小鬼幹耗下去了！他倒是沒什麼關係，只是海風這麼冷硬，他家小亞利安據系統判定還不滿一歲呢！可吹不了太久的海風！

　　伸手將包裹著懷中寶寶的厚毯子細細地又掖緊了幾分，雷爾向前走了兩步，在兩個小娃娃看上去似乎有些高深莫測的注視下，再次笑笑開口：

　　“好吧，如果你們又不願意和我說話又不願意自己回家的話，那我就先失禮了。只是小朋友們你們也別在這裡待太久哦，看樣子……大概很快就會有一場大雨要落下來了呢。”

　　說完，雷爾再次邁開步子，正打算從兩個小孩兒身邊遠遠地繞開去，冷不防地，兩人之中黑髮的那個男孩兒卻突然出了聲……

　　“等等。”

　　——非常正統的英倫腔調。

　　小孩子特有的清脆童聲搭配上仿佛與生俱來的優雅聲線，矛盾中又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和諧搭調，簡直是萬分地……奇妙。

　　雷爾於是挑了挑眉，再看向那兩人的時候，表情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微妙：

　　“還有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有點……危險。

　　明明站在那裡的不過是兩個肉乎乎手短腳短的小包子而已，但是某個瞬間，對方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似乎帶上了某種令身為亡靈法師的雷爾都覺得一陣背脊發寒的強大威勢！

　　這讓雷爾原本就不算鬆弛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起來，之前那種因為對方是小孩子的外表，所以忍不住就溫軟下來的姿態，此刻也已經蕩然無存……

　　“哎呀，別這麼緊張嘛！我們可不是壞人呀～”

　　——眼見沉默之中雙方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膠著，雷爾還沒等出聲，就聽到另一個脆生生的童音乍地響起，打散了空氣之中還來不及完全凝結固化的沉重之氣。

　　抬眼，就見那個金髮男孩兒正笑眯眯地回望過來，同時還不忘捏了捏他手中握著的黑髮男孩兒的小手以作安撫……

　　雖然對方主動打破僵持表現出善意這點對雷爾來說應該算是好事，但是……

　　什麼“我們可不是壞人呀”！這分明就是他剛剛才說過的臺詞好不好！看來這金頭髮的小鬼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這手“禮尚往來”，玩兒得還真是熟練又老道。

　　不動聲色地將懷中正好奇地盯著對面兩個孩子看得目不轉睛的小亞利安抱得更緊了一點，雷爾撇了撇嘴，突然覺得他之前什麼準備都沒有做，甚至還最基本的外界情報都沒有取得，就貿貿然地做出了走出岩洞的決定，或許真的……有點過於不謹慎了。

　　不過，現在再來反省什麼的顯然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麼……你們是什麼人呢？真的只是普通的小孩子而已嗎？”

　　——普通的小孩子會在這樣的天氣裡出現在這樣的地點？

　　雷爾從一開始就沒這樣覺得過。

　　只是當時對方並沒有表現出針對他的意思，所以他也就打算順勢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能就這麼普通地和對方搭兩句話然後擦肩而過各走各路當然是最好，如果不能的話……

　　別忘記了，之前雷爾可是很認真地考慮過要把人家兩個娃娃滅口（喂！）掉的。╮(╯▽╰)╭

　　只不過現在……形勢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逆轉了過來，要被滅口的……似乎變成雷爾自己了＝＝

　　所以這個世界到底是有多危險多兇殘！有個把陰屍當娃娃養夢想讓一個快被滅絕的種族統治世界的腦殘魔王還不算，什麼時候兩個小不點兒都能威脅到一個亡靈法師了！

　　異世界真心不好混穿越真心有風險有木有！

　　默默扭臉，雷爾覺得自己的遭遇簡直離奇透了！

　　而對面的兩個小鬼似乎也覺得他的反應非常有趣一樣，也不急著回答，而是優哉遊哉地欣賞夠了雷爾的表演（＝＝）以後，才由金髮男孩兒開口，對雷爾之前的問題做出了回應：

　　“唔……雖然說我們的確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孩子啦！但是現在這個模樣‘大哥哥’你也看到了，有誰會相信我們不普通呢？所以我們到底是什麼人也就不那麼重要了，因為說出來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

　　“不過……‘大哥哥’你可就不一樣了。”

　　“基於我們剛剛才親眼目睹到的那場精彩的大變活人表演……那是不是可以大膽地猜測，‘大哥哥’你其實是個我們一樣的人呢？”

　　“巫師……是嗎？”

　　隨著對方最後一句話音的落下，雷爾非但沒有覺得緊張，甚至還輕輕地松了口氣——還好！原來……只是以為找到了同類的身負秘密的小巫師啊……

　　想到對方或許是將自己剛剛的突然出現誤認為了幻影顯形，雷爾心中一下安定了不少，看來自家法師塔的存在，應該也不會因此而被暴露了。

　　想清楚了這點，雷爾於是也就點頭，痛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沒錯，我的確是個巫師。”

　　而得到他的答覆以後，對面的兩個男孩兒對視了一眼，接著，金髮男孩兒又再次開口道：“那麼，有件事情，可以拜託‘大哥哥’你嗎？”

　　那隱隱帶著一絲期盼和雀躍的神情，讓雷爾不自覺地就點了點頭。

　　然後，迎接他的，是金髮男孩兒愈發燦爛明朗的笑容，和黑髮男孩兒也瞬間柔和了一下的表情——

　　“那麼，幫我們建一座莊園吧，‘大哥哥’。”

　　聲音輕快地這麼說著，兩個男孩兒手拉著手，邁著兩雙小短腿兒走近到了雷爾身邊。

14.初入巫師界

　　雷爾徹底鬱悶了。

　　他看上去……就有這麼好說話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明明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眼前的這兩個小鬼居然就膽大到向他提出了這樣一個可以說是相當不客氣的——抱歉請原諒他用了雙引號——“請求”？

　　眨了眨眼睛，確定不是自己聽錯了也不是兩個小孩在對自己開什麼惡質的玩笑，雷爾漸漸收起了臉上溫和有禮的笑容，面無表情地注視了距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兩個小孩許久，然後才再次溫聲開口：

　　“抱歉，你們拜託的這件事……實在超出了我的能力接受範圍，所以雖然我也很想幫助你們，但是這件事，我是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沒有刻意裝傻地去問上一句“不是開玩笑吧”，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試圖轉移話題，既然已經知道這兩個小鬼絕對不簡單，雷爾當然也就直來直去地當場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反正雙方本來就是偶遇的陌生人，雷爾根本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也沒什麼有求於他們的，而既然雙方既沒有利益往來又沒有人情做襯，那還要那麼矜持委婉做什麼？

　　一旦語氣或者態度稍微軟和了一點，說不定就會因此而被糾纏住無法脫身……

　　雷爾可不想事情最後變成那種糟糕的樣子。

　　再說，他有亞利安寶貝一個娃要養已經很足夠了，不需要再多出另外兩個來。

　　尤其……還是兩個看上去十分可愛，然而實際接觸下來很快就能將人心中熊熊燃燒的萌之火一把撲滅的偽小孩＝＝

　　想到這裡，雷爾不由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想了想，終究還是俯下身來，儘量使自己的視線保持在與兩個孩子相同的高度上：

　　“抱歉這件事沒能幫上你們，不過如果換做另外一件的話，我想我會很樂意幫忙的哦？比如……送你們回家？”

　　——不是刻意賣好或者說場面話，雷爾是真的想要這麼做。

　　眼見不過才剛過了中午沒有多久，這會兒天色卻已經是越來越陰沉，厚厚的烏雲一簇簇地堆積在一起，仿佛隨時都能被愈發猛烈的狂風吹出水滴來，雷爾是真的不放心就這麼扔下兩個孩子一走了之——就算再怎麼不像小孩，他們畢竟也不過是三四歲大的小娃娃而已，如果一會兒真的被大雨澆透那麼一場，那就算是巫師的小孩，也是無法避免淋雨生病的後果的吧？

　　雷爾絕不算善良，但同樣也不是那麼冷酷，說到底他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天朝青年而已，對小孩子……難免還是會下意識地就有些心軟。

　　所以才會明知道這兩個孩子或許並不像表面看來的那麼脆弱幼小，卻依然會不由自主地為他們擔心。

　　而這種擔心，無疑被兩個孩子一絲不落地看在了眼中。

　　飛快地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披著小娃娃皮的偽小孩很快心有靈犀，有志一同地決定了兩人接下來的行動——

　　“可是……我們沒有家。”

　　金髮小孩這麼說著，落寞地低垂了那顆金燦燦的小腦袋。

　　這一刻，小男孩兒身上散發出來的孤獨沮喪氣息，讓那頭燦若陽光的金髮似乎都失去了應有的光澤。

　　與之相對的，則是黑髮小孩一臉倔強地扭過了頭去，不肯再讓雷爾看到他的表情，然而那微微顫動的雙肩，以及和金髮小孩交握住的小手上因為過於用力而蹦起的青筋，無一不在訴說著他也和金髮小孩一樣，心中的情緒絕對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

　　雷爾於是禁不住為之一怔。

　　他之前設想過很多種可能，為什麼兩個小孩竟然會想要拜託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為他們修建一座莊園。

　　從單純的屬於小孩子的“就是想要”到各種內情頗深的陰謀，種種俗套狗血應有盡有，然而這其中，卻單單沒有兩人其實無家可歸，於是想要自己為自己建起一個家的選項。

　　因為……

　　這實在太勵志太理想遠大了好嗎！普通人雷爾表示他想像不來！

　　眼神略微複雜地注視著眼前這兩個明顯陷入了某種悲傷低落的情緒之中，但卻也因此而奇異地變得更加符合他們“小孩子”形象了的小小男孩兒，雷爾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伸手，揉了揉金髮小孩的發頂：

　　“我知道了。那麼……你們現在有地方住嗎？先去那裡落下腳再說好嗎？暴風雨……大概很快就要來了。”

　　感覺到手下的小腦袋在自己輕揉上去的瞬間猛地一僵，雷爾抿了抿嘴唇，覺得自己之前沒有拋下他們立刻走開真是做對了——就算不簡單又怎麼樣呢？這兩個孩子……應該也是有自己的故事的吧。

　　因為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與小亞利安朝夕相處感情日漸深篤，雷爾難免對小孩子多出了幾分寬容，於是當下也就不打算更多地再去糾結這些——就像他之前說的，有什麼話留到他們找到暫時的安身之所再說好了，現在……沒什麼比及時避開這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更加重要的了。

　　兩個孩子聞言再次對視了一眼，而後金髮男孩對雷爾點了點頭，轉過身，率先邁開了腳步：“我們的確有可以暫住的地方，不嫌棄的話，請跟我來吧。”

　　雷爾笑了笑，當下也不再多言，直接抱著亞利安毫不遲疑地跟在了兩個男孩兒身後。

　　他們很快進入了海崖之後所連接著的一片廣袤的叢林之中。

　　黑壓壓的天色配上茂密生長著高大闊葉樹木，使得幾人在林中的行進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但是，兩個小孩仗著對這段路程的熟悉，雷爾仗著他憑著法師塔的建成而猛竄到120級以後，各種被還原回來的強悍身體屬性，三人的速度倒是沒有被減慢多少，最後到底還是趕在雨滴落下之前，抵達了兩個孩子口中“可以暫住的地方”——

　　一座坐落在叢林邊緣，規模好比一座小型城市的……巫師小鎮。

　　當時趕著早點進到建築物裡以躲避風雨的雷爾並沒有看得太過仔細，但是等到他抱著亞利安和兩個孩子一起回到他們暫時居住的房子，點燃了壁爐以後一大兩小各自捧起一杯雷爾友情提供的熱可哥圍坐在壁爐邊小口小口啜飲著，而小亞利安也已經裹著厚厚的小毯子窩在雷爾身邊的柔軟沙發墊裡睡得直吹小泡泡的時候，雷人才後知後覺地察覺，這座小鎮……好像有什麼不大對勁。

　　“大哥哥你也發現了？”金髮小孩看出雷爾的疑惑，主動出言道，“這……是一座死鎮。”

　　……死鎮？！

　　“我和薩爾來到這裡的時候，小鎮裡已經沒有任何人跡了。所有的房子都空蕩蕩的，很多都根本沒有上鎖。”

　　“更奇異的是這些房子裡的景象——整齊地擺放在桌上的飯菜（雖然它們大多已經變了質），廚房裡正待處理的食材，浴室中放好卻早已涼掉的洗澡水，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臥室……一切一切，就好像前一秒小鎮的居民們還正在如常地生活著，但是下一秒，他們卻全部……消失了。”

　　“我和薩爾唯一能夠肯定的只有這是一座巫師聚集的小鎮，不光是因為這裡的住家都有著明顯的巫師特色，還有……”

　　順手從茶几上拾過一份報紙，金髮男孩將之遞到了雷爾面前：“這份《預言家日報》。”

　　“我和薩爾選擇‘借住’的這家，似乎是提前預訂了接下來許多年份的《預言家日報》，所以即使家中早已沒有了主人，報社那些勤勤懇懇的‘郵遞員’們，也從來沒有中斷過每天的報紙運送。”

　　“而從可能是主人最後一次有意識地接收的那份報紙的日期推斷，小鎮居民們的突然失蹤距離現在，至少……也已經有十年以上的時間了。”

　　說完這些，金髮男孩很是乖覺地安靜了下來，將時間留給雷爾，讓他慢慢消化這個頗有些驚悚的訊息。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或許起初雷爾的毫無反應的確來自於對他講述的這件事情的震驚，但是在那之後不久，當雷爾在他遞過的那張報紙上看到《黑魔王被擊敗！我們的救世主和新時代！》這個標題以後，他的情緒就已經完全被消息所牽動了——

　　黑魔王失敗，戰爭結束了！

　　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好的消息？

　　不著痕跡地彎起嘴角，雷爾想，或許……他可以考慮先回巫師界看看了。

　　至於這個小鎮曾經發生過的居民集體消失的離奇事件？

　　摸了摸下巴，雷爾覺得，他大概……也有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