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而與亞利安的出離憤怒相對的，是身為當事人之一的雷爾的無措茫然。

　　——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他只不過是厭煩了宴會大廳裡那過於喧鬧的環境，想一個人出來透透氣而已，怎麼……就被Voldemort逮進懷裡不由分說地吻住了呢？

　　說什麼聖誕期間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絕別人的親吻，可他又不是有意要站在這鬼東西下面的！

　　以前做同聲傳譯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因為工作的關係在國外過過耶誕節，那時候他也同樣在滿街的各種槲寄生下站定過，怎麼就沒有人沖上來吻他了？

　　……歸根結底，還是Voldemort這傢伙太無恥了！

　　被昔日配合默契相處各種和諧，近段時間以來卻被自己單方面逃避著的友人箍在懷裡激烈親吻著，雷爾思維渙散地想。

　　舌頭被吸吮到已經有點兒開始發木，有同樣感覺的還有一直被不斷舔舐著的兩片唇瓣。

　　濕濡的粘連感順著嘴角一路蔓延向下，明明被親吻著的不過只有嘴唇而已，然而Voldemort灼然而狂烈的氣息，卻仿佛通過這個親吻，一下侵入進了雷爾的四肢百骸之中，讓他一瞬間……竟然覺得有些腿軟……

　　“呵……”

　　趁著親吻暫歇的空隙，霸道地將他禁錮在懷中的黑髮男人勾了勾嘴角，發出一聲意味不明卻絕對性感魅惑的低笑。

　　“這麼快……就站不住了？”

　　他低聲說著，同時在雷爾臉上落下無數與這充滿調戲味道的臺詞完全不符的，細密而溫情的輕吻。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這一切，雷爾卻無法立時做出任何反應了。

　　事實上他能夠做到的只有大口地喘息以補充自己剛剛缺失的大量空氣而已。暫態的強烈失氧讓他的思維運轉得緩滯極了，根本來不及想清懷抱著自己的這個人之前究竟說了些什麼，而那些話，又帶著怎樣的含義。

　　於是，雷爾此刻也就只能眼神茫然地任由Voldemort原本嵌在自己下巴上的大手沿著纖細的頸部線條，一路曖昧地摩挲著來到頸後，隨後深深插入他的發間，托住他的後腦……

　　“雷爾。”

　　魔王像是滿足，又像是還想要再索取更多似的沉聲呼喚。

　　“雷爾……”

　　灼熱的氣息拂過臉頰，再次落向唇間。

　　“你永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狡猾。”

　　他一邊無規則地啄吻著雷爾的嘴唇，一邊輕聲說。

　　“怎麼？想反駁我的話？想說‘狡猾的那個其實是你’？”

　　“呼呼……我的雷爾！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打定主意想要就這麼一直裝傻下去？”

　　“不給我明確的回應，卻從不拒絕我的主動靠近。”

　　“極力想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卻會在我轉過身的時候偷偷用那種充滿糾結和探究的眼神，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我。”

　　“每次被我‘不小心’碰到這裡……或者這裡……”手指很是應景地隨著口中的敘述輕撫上懷中少年的身體……

　　“呵～感覺到了嗎？就是這種可愛又可恨到極點的反應！”

　　“雷爾你……其實是有感覺的吧？”

　　“不然，為什麼明明臉都紅透了，卻從來不會因為我的這些動作，對我……魔杖相向？”

　　“承認吧，雷爾。”

　　“你在乎我。”

　　“你對我，從來不是沒有感覺。”

　　魔王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輕聲說著。

　　他的語氣明明是那麼溫柔而滿是縱容，然而臉上的神色，卻是極端地危險而又充滿了攻擊性和掠奪欲……

　　——當然，或許還要再加上幾分讓人完全無法錯辨的勢在必得。

　　被緊緊禁錮在他懷中的雷爾於是徹底僵硬了。

　　“我才……”

　　他開口，下意識想要去反駁什麼，卻在下個瞬間，被Voldemort堵住了全部來不及出口的語言——當然，是用他的嘴唇。

　　直到又一次眼神渙散地軟軟癱倒在男人懷中，雷爾一邊像缺水的可憐小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邊（自認為）惡狠狠地瞪向近在咫尺的黑髮友人：

　　“Voldemort，你這個……混蛋！”

　　然而誰知，他的這個反應卻讓男人一臉甜蜜地低低笑開。

　　“多謝誇獎。”

　　他微笑著再次親吻他的嘴角。

　　“還有，別在這種時候用這樣的表情和眼神看著我，雷爾。我真的……會忍不住。”

　　“………………”

　　——忍不住什麼？

　　雷爾傻了才會去問！

　　他閉緊嘴巴，一臉警惕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就算對方臉上的表情慢慢從最初的邪魅狂狷（……）變成了現在的無奈溫柔，也一直沒有放鬆過戒備。

　　Voldemort於是好好體驗了一回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了親愛的，別緊張，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他苦笑，“你真的認為我會沒有得到你的同意就對你做些什麼嗎？雖然我是Dark　Lord，但我的道德觀真的沒有這麼Dark的！”

　　他嘗試著幽默了一下，但這明顯沒有起到預期中的作用。

　　懷中的黑髮法師冷冷瞪視著他，看樣子已經完全擺脫了最初被他激烈的親吻奪取了大部分理智和思維能力的窘境。

　　“呵，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Dark。”雷爾冷哼，“也不知道剛才抱過來就親的混蛋究竟是哪個！別跟我說什麼槲寄生，你知道我是別的世界來的才不懂你們原住民的這套！”

　　——哇哦！媳婦兒（喂他還不是你媳婦兒呢！）好像生氣了。

　　魔王挑了挑眉，相當沒誠意地想。

　　他才不認為自己之前做錯了呢！

　　雷爾就像是一個防禦力MAX閉合嚴緊的超級大蚌殼，要將他緊閉的外殼撬開，真的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Voldemort這段時間以來嘗試了種種突破方法，從輿論施壓到溫水煮蛙，從逐步試探到一擊必殺（＝＝）……

　　不得不說，雖然這些方法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最後一種無疑是其中最好用的一個。

　　溫和的循序漸進的手段只會讓雷爾的蚌殼在開啟一小道縫隙以後很快再次閉合，雖然經年累月日久潛移下去的話，總有一天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但是Voldemort顯然並不是那麼有耐心的類型。

　　所以，他選擇了一擊必殺。

　　簡單，直接，雖然略顯粗暴，但卻……相當管用。

　　雷爾之前和這次因為他的親吻而一時失神，在毫無防備之下下意識給出的反應，已經足以當作證明——他不是對Voldemort完全沒有好感，只是……

　　他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點，又或者……即使意識到了，潛意識地也不願意坦白地去承認……

　　想到這裡，魔王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真是倔強……不，應該說是遲鈍得太過火了啊，雷爾。”

　　他說著，伸手撫上懷中人溫熱的臉頰。

　　“都已經到了現在了還下意識地想通過這種方式轉移話題，同時也轉移我的注意力嗎？”他俯首，讓兩人之間本就沒有多少的距離，再次被拉近到彼此呼吸交錯……

　　“雷爾，你這樣……還想說自己不狡猾？”

　　捧住這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慢慢地佔據了自己全副心神的人的臉頰，黑髮的魔王低笑出聲。

　　“這真是……太過分了。”

　　他說。

　　“承認你的確對我有好感真的那麼困難？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雷爾沒有回答。

　　事實上他也有所猜測，這一次，眼前這個男人恐怕不會像之前的幾次一樣，那麼輕易地就放過他。

　　Voldemort向來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麼，為了得到他所想要的，他又該做些什麼和怎樣去做。

　　所以雷爾真的一點兒都不意外自己在毫無所覺中一步又一步地隨著對方的計畫，“自覺”踏入了他所織就的密網……不，或許也不能說是“毫無所覺”。

　　抿了抿嘴唇，雷爾在這一刻，不得不在Voldemort專注的凝視之下，第一次避無可避地直面自己真正的心緒——

　　他真的對Voldemort沒有好感？

　　他真的沒有察覺到每一次被對方碰觸時，那些看似正常的生理反應——比如不自覺地輕顫或者心跳加速，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生理反應，而是他的確對Voldemort的親近有所……感覺？

　　他真的沒有放任自己在這些天來一點點地對Voldemort軟化下態度，對他的追求從最初的完全無視變成現在的……欲拒還迎？

　　……等等，最後那條不算！

　　在不斷的自我質疑和檢審之中漸漸發現了自己的異常，雷爾垂下眼瞼，臉頰突然不可遏止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了起來……

　　“或許你是對的。”他虛弱地開口。

　　——他只是遲鈍和身為單身宅所以對戀愛之類的事情感到可有可無，下意識地會將自己異樣的情緒無視而已，並不是刻意會去逃避感情的類型。

　　而他這句話說完，Voldemort臉上果然立刻顯現出了驚訝和喜悅交互錯雜的怪異表情來。

　　“終於願意承認了？”

　　他挑眉，那一臉“理當如此”的表情，雖然看上去真的迷人極了，但卻也讓人忍不住想要在那張俊臉上狠狠揍上一拳＝＝

　　——起碼雷爾就很想。

　　“……我並不能完全確定。”沉默了一下，他抬起頭迎上男人沉靜的墨色眼睛，決定完全向對方坦誠自己此刻的所有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對你的這種感覺能不能被稱之為‘愛’，或許它甚至連喜歡也算不上。但是你說的對，我的確在意你，的確對你和對其他人抱持著並不一樣的感覺——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是這麼想的。”

　　他本以為這樣說完，對方一定會失望的，卻沒想到，始終緊緊將他在胸前的男人，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竟然出乎意料地揚起了一個再愉悅不過的笑容——

　　“這就夠了。”

　　他俯身輕吻他的鼻尖，語氣動人又纏綿。

　　“我們可以暫時先以戀人的身份交往一段時間。”他神色柔軟地提議，“我想，當你開始正視你對我的不同和在意以後，答案一定可以在我們的交往中被找到的，不是嗎？”

　　雷爾沉默地與他對視。

　　過了好一會兒，他漸漸放軟了身體，任由自己完全倚進了眼前這個人的胸膛……

　　“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一絲絲的無可奈何和……隱隱的甜蜜期待？

　　“我們成為戀人吧。”

　　他語聲含混，不等說完，果然就在下一秒，迎來了男人霸道而充滿喜悅的激烈熱吻——

　　啊啊，這傢伙……果然是黑魔王呢！

　　這麼想著，雷爾慢慢閉上眼睛。

　　就連他自己也

　　沒有發現，在這個瞬間，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地……柔和而安寧。

　　不過，以為這樣就是全部的結果了嗎？

　　別天真了！

　　——魔王的捕獵，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