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喝醉了還能滿嘴八百年前老套路。

　　「你把頭伸過來，我一定不用力打你。」季揚挑眉， 將手抬起來放到鏡頭前。

　　因為醉酒， 秦路易的所有反應都要比平時慢一拍。他腦袋往下一點，磕在手機上發出啪嗒一聲響， 實在像個呆頭鵝。然後他也不知道想起什麼，低聲就笑了， 笑聲疏朗。

　　季揚被這股奇怪的，但又溫溫軟軟的氣氛感染， 原本真的像作勢打下秦路易的手放了下來， 他反而對著話筒輕輕地也吻了一下，嘴唇相碰發出的微弱聲響很特別， 親完以後季揚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

　　感覺像兩個傻子在視頻，雖然這麼想，季揚心裡卻甜絲絲的。

　　「你喝醉酒以後原來這麼傻，」他的指尖從屏幕上秦路易近在咫尺的臉上劃過，和屏幕接觸的地方似乎產生了微弱的電流，有點酥麻，「感覺很好欺負。」

　　思念的情緒在這種時刻更加濃郁了起來。

　　季揚完全地倒在了枕頭上，床頭櫃的橘色燈光打在他臉上， 將他照成了一個散發著暖光的小太陽。

　　他都忘了自己後面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數不清兩人昨天說了多少話， 只曉得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耳朵裡還塞著耳機，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房外傳來一家人吃早飯的聲音，季揚撈起旁邊的鬧鐘看了一眼， 上頭明白的寫著八點。

　　季揚將手機充上電，才開機一會兒微信裡就有很多消息跳出來。

　　秦路易：你昨晚睡著以後流口水來著。

　　江鵬博：你起床了嗎？等你一起打球啊。【早安】

　　小南瓜：在家喪嗎？對了，狄子哲要是問你要材料什麼的，千萬別給他【刀子】

　　袁慧慧：哎！一起打遊戲吧，叫上路易唄【星星眼】

　　狄子哲：揚揚，之前我發給你的那套材料你還有嗎，我忘了備份帶回家了，有空發我一下【拜謝】

　　他逐條回復過去。

　　揚揚大寶貝：我信了你的邪呦！早上起來腦袋疼嗎？【解酒良方網頁地址】

　　揚揚大寶貝：剛起，不好意思啊，前面手機沒電關機了，才看到信息。

　　揚揚大寶貝：我怕我現充到亮瞎你，資料？你這麼一說我想找出來發過去了。

　　揚揚大寶貝：晚上？白天我要出門，他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揚揚大寶貝：我沒帶學校的電腦回來，專心談戀愛吧你！難得的假期。

　　等回復完這些，季揚一個打挺坐了起來，出門洗漱。

　　「揚揚，你幾點出門，一會兒去超市幫媽媽買幾個紅包和對聯什麼的回來吧？」季揚媽媽給季雯雯餵飯，抽空問季揚。

　　季揚現在還有點煩她昨天擅自答應別人自己今天要出去玩的事情，因此悶聲悶氣：「嗯……」

　　季揚他爸拿著平板看新聞，目不斜視地說：「我就說你昨天給他答應下來不好吧，都不知道是誰，得虧沒把你兒子賣進傳.銷去。

　　季揚他媽的確心覺理虧：「我不是看他成天在家裡呆著麼……」

　　季揚收拾一番後收到了江鵬博的回復。

　　江鵬博：沒事，我也剛起那沒多久。

　　大佬，你的微信是在兩個小時以前發給我的。

　　揚揚大寶貝：打球我可能去不了，一會兒我得去超市置辦一點年貨來著，要不下次找時間吧？

　　季揚覺得這算是委婉又自然的拒絕。

　　江鵬博：我也得去超市買點東西，正好一路吧，打球就放到下次，我一個人開車也挺無聊的。

　　季揚驚了。

　　他怎麼沒有這種說話的技巧！？不僅讓人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還順利預約下一次見面？

　　社會社會，遂季揚不得不妥協。

　　揚揚大寶貝：行吧，那幾點出門？

　　江鵬博：你什麼時候好跟我說一聲就行，我這邊隨時出發。

　　由此季揚吃飯的時候都忍不住對他媽有點怨懟。

　　看你給我整得這一出。

　　季揚他媽沒敢看季揚，出門前給他多塞了幾百塊錢。

　　季揚和江鵬博從初三以後就斷了聯繫，他只知道對方去了本市另外一所重點高中，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再後面的消息就全都斷掉了，他也沒有刻意瞭解過，久而久之連這個人是誰都給忘記的乾乾淨淨。

　　這樣兩個人是必定沒什麼共同話題的，所以等季揚坐到副駕駛座上時，車裡的氣氛就很羞恥的沉默了下來。

　　尷尬到讓他渾身冒雞皮疙瘩。

　　秦路易也出乎平常的並沒有給他回復任何微信消息，季揚反覆的戳進兩人的聊天框又退出來。

　　大概是手機沒電，或者暫時不在身邊這都是有可能的，季揚暫時沒有放在心上。

　　「我聽說你在Ｓ大，那邊怎麼樣？」江鵬博開口挑起話題。

　　「還不錯，現在也已經都適應了，你呢，現在在哪兒上學？」季揚禮貌的將話題繼續下去。

　　除了尷尬，他對江鵬博真的是沒有任何惡感的，畢竟兩人之間除了一場失敗的告白，並無任何齟齬。

　　「我在Ａ市，我聽說你的成績挺好的，怎麼沒去Ａ市啊？」

　　「Ｓ市也挺好的啊，離家裡近，而且我喜歡的專業學術水平也比Ａ市的學校好，綜合考慮吧。」

　　「這倒也是，」江鵬博點頭，「還是要看以後，後面我應該就留在Ａ市發展，那邊的發展空間還是比咱們這兒大很多，J市和A市比起來實在是無足輕重的了。」

　　季揚說：「經濟水平和地緣上是沒得比的，一個二線一個超一線麼，以後在哪兒發展我還真沒想過。」

　　「那不如就來A市啊，你對A市有想法沒有？」

　　「有啊，」這個問題季揚點頭得非常快，「A市我是肯定會去的。」

　　秦路易就是Ａ市人，不說以後的發展，偶爾去Ａ市是以後必定會有的日程沒跑的。

　　江鵬博笑了笑：「嗯，Ａ市還是很不錯的地方，雖然壓力大，但是潛力也大。」

　　後面就是一些有的沒的聊天，說得多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趨向自然起來，畢竟都是年輕人，真要聊天還是有話題的。

　　男生買東西目的性強烈許多，半個小時以後超市之行就完全結束。

　　在季揚家樓下，江鵬博再提出去打球的事情時，季揚也就點頭答應了。

　　他一邊按下電梯上行按鈕，一邊掏出手機，這才發現秦路易依舊沒有給他回復任何消息。季揚覺得有點奇怪，想了想，心裡不免擔憂，於是乾脆撥了電話過去。

　　此時此刻，秦家。

　　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打破了空氣中的緊繃，卻又進一步加劇了下一刻的矛盾衝突。

　　秦路易撿起被摔在地板上已經碎了整個手機屏的手機，看見是季揚的電話，還是先把電話掛斷了。

　　秦禮站在他身前，怒視著他：「你給我把手機放下，聽見沒有？」

　　秦路易抬頭漠然的看著他，開口淡淡兩個字：「沒有。」然後將手機給放回了自己的兜裡。

　　秦禮連夜坐飛機回來，連休息都沒休息，到家的頭一件事情就是喊了秦路易進書房，將他在外面「亂搞男女關係」的事情給訓斥了一頓，又當即讓秦路易和季揚斷絕來往，不然就要收拾秦路易。

　　可秦路易這麼些年哪裡和他服軟過一次，父子兩個針鋒相對自然是誰也不讓著誰的，這麼一直僵持到了現在，前面家裡的阿姨都給嚇著偷偷跑出去給陳蘊打電話去了。

　　秦禮給秦路易剛才兩個字氣個仰倒：「你想氣我沒關係，你可以換種方法，何必委屈自己找個男人？」

　　「我不委屈，我怕委屈他。」秦路易雙手插進兜裡，腰板挺直。

　　就算秦禮再氣，他對自己兒子的斤兩還是明白的很，秦路易的條件配誰能委屈了？在秦禮看來，剛才秦路易那句話依舊是不可能發自內心，而擺明在和他唱反調。

　　「你找個男人，這家裡就沒一分是你的，你給我滾出去！」秦禮即便知道這話拿捏不住秦路易，卻也要說出來鎮鎮場子，他私心裡還是希望秦路易能夠因此聽勸，將性向給改回來。

　　陳蘊剛好匆匆忙忙趕回來，聽見這句話著實嚇了一跳，前面父子兩個不是沒有吵過，但滾出去這種話是絕對不說的。她連外套都來不及脫，快步走進二樓書房：「老秦，這說的是什麼胡話？你才回國這就折騰個什麼勁兒，大早上的訓人，把家裡當成你公司了嗎？」

　　陳蘊一來，秦禮的怒氣就收了很多，但一時不能完全憋回去，只好扭頭露出咬牙切齒的動作來。

　　「路易你先回房裡去，別聽你爸瞎說。」陳蘊伸手輕輕推了推秦路易。

　　「我不管你是什麼態度，但是有些話我一次和你說清楚，信不信由你，」秦路易盯著他爸的臉，吐字清晰：「我對待戀愛的態度很認真，不會因為了所謂賭氣開始，更不會因為別人的意見結束，你要插手也好，不插手也好，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

　　秦禮憤怒而無可奈何地看著秦路易大步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