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宇宙思密達

　　言昔城的近身戰技術和張烽不相上下，但是體力就落於下乘，也許是意識到了這點，他被張烽撂倒後，一個迴旋踢把他手槍踢掉，立馬跳起，不再戀戰。張烽怒吼：「哪裡跑——」

　　急速的腳步聲在走廊傳出，在窗邊，言昔城被窮追不捨，終於停下。兩人在窗邊再次扭打起來。一打照面，銀白的月光照亮了彼此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臉，張烽和言昔城俱是一震，動作一停。張烽嘴唇劇烈顫抖：「阿城？」言昔城已經被扭在了地上，此時趁著張烽失神，一腳踢中他的小腹，張烽痛喝一聲，鬆了手，言昔城跳窗，嘩啦一聲撞窗而出。銀白色的月光下，彩色的玻璃碎成無數塊，猶如煙花一樣在空中炸開，言昔城地上一個翻滾，滾入陰影中，翻牆而逃。

　　「卡——」導演喊停了。

　　看見顧涔雲撞破玻璃、狠狠摔倒在墊子上的那一刻，一直在攝影機後方觀看的邵茜茜心臟幾乎停跳。一聽見暫停，馬上衝到外面去，扶起了合成玻璃上的顧涔雲，把黏在衣服上的玻璃碎拍走：「沒事吧？沒割傷吧？」

　　黎胥隔著破碎的玻璃窗，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顧涔雲起身，看黎胥看向這邊，微微一笑：「當然沒有。」

　　邵茜茜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見鬼了——演員真的是一項經常挑戰自我，面臨危險的工作啊。

　　那邊廂，導演怒道：「言昔城一條過，張烽！你剛才看到言昔城那是什麼表情，你們是久別重逢，你對他成為了盜賊的事實，應該是感到震驚、懷念和失望，別的不要求，至少你的眼神要給我靈動點吧？！你嘴巴張那麼大，都能塞進雞蛋了，是想我請你吃棒棒糖嗎？」

　　全部人：「……」

　　一旁正給顧涔雲倒茶的邵茜茜差點笑抽，幸好，她的聲音被別的人蓋住了——顧涔雲很不給面子地放聲笑了出來。

　　黎胥：「……」

　　導演最後一聲怒吼，一錘定音：「休息十五分鐘，窗邊那段重拍！」

　　各自散開休息，黎胥坐在一旁，經紀人滿臉憂愁地給他講戲。顧涔雲嘴角微揚，看著兢兢業業的邵茜茜，止不住地得意——現在她該知道自己的雇主是多麼厲害了吧！就黎胥那種愚蠢到家的演技，那僵硬成烏龜的表情，念個台詞都吃螺絲，還敢跟老子搶人？

　　遠處的黎胥心不在焉，不時看向遠處，又低頭摁了幾下手機。

　　因為黎胥的緣故，一行人加班了半小時，壓縮了晚上吃飯時間。不過這裡面不包括顧涔雲，他到了休息時間就去吃飯了。一群工作人員被迫跟著加班，但是敢怒不敢言——見鬼了，黎胥是投資方點名要捧的男主角，誰敢得罪他？

　　晚上，《烽城》再次開拍，經過一下午的被調教，黎胥晚上的狀態好了些許，但還是不能避免拖了劇組的後腿。邵茜茜給顧涔雲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了幾個工作人員頗有微詞。

　　「唉，今晚又加班了，已經連續被加班半個月了啊。」雜務說。

　　「別抱怨了，還是看看娘娘什麼時候沒有夜戲吧。夜戲加班最苦逼。」打光的小哥揉著肩膀吐槽道。

　　「哈哈，別抱怨了，總會遇到的。」雜務哈哈大笑，又壓低聲音：「這就是實力派和花架子的區別啊，你看顧哥。」

　　兩個人悉悉索索地走遠了。

　　邵茜茜：「……」娘娘這個外號是劇組的人悄悄給黎胥起的，取其不可說娘娘之意。邵茜茜把茶水倒掉了，轉身回去，卻看到了角落裡看不清表情的黎胥。她心裡咯噔一聲——見鬼了，說本尊壞話被本尊聽見的狗血劇情，怎麼會被她碰上。回想起昨天晚上顧涔雲要她發誓不犯的幾條家規，邵茜茜可不想被殃及池魚，低頭匆匆走過，心中默念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黎胥說話了，卻不是剛才的事，他問了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和顧涔雲什麼關係？」

　　邵茜茜停住，無語地看向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應該沒有必要和你交代吧。」

　　黎胥定定地看著眼前瘦瘦弱弱的邵茜茜。他還記得這個人對他千依百順的模樣，溫順又乖巧，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他也記得分手後不久，她一反常態，決然地換掉電話號碼、一天之內搬出住宅，就好像要把什麼驅趕出自己的生命。

　　而剛才看到她奔向顧涔雲身邊，溫順又笑瞇瞇地聽顧涔雲耳語，包容又親密的模樣，他心裡唯一的想法居然是——這幾個月總和韓珊周圍去品嘗高級餐廳的料理，日本料理、韓國料理、西餐廳、泰國菜……唯獨，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她做的飯了。

　　人都是這樣的麼——丟棄了一直擁有的東西，並不覺得可惜，但是當那樣東西找到了新的主人，又覺得很不習慣。他已經不喜歡她了，可是現在卻那麼該死地在意她和顧涔雲的關係。

　　黎胥把手臂撐在牆上，表情出奇地認真：「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你和顧涔雲到底是什麼關係？」

　　邵茜茜面無表情地看著黎胥COS霸道總裁，叔可忍嬸不可忍——怎麼會有那麼莫名其妙、無恥、不要臉的人。慢慢地，她臉上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柔弱表情：「你真的想知道嗎？那你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其實我和他……」

　　黎胥認真地聽著，把耳朵湊近了一些。就在那一瞬間，耳邊忽然爆出一聲大吼：「啊——」

　　黎胥不敢置信地捂著耳朵退後了幾步，腦袋嗡嗡作響，眼冒金星。邵茜茜騰出右手，憤怒地給他豎了一個中指：「滾蛋吧你，裝什麼情聖。」

　　黎胥捂著耳朵怒吼：「我只不過是怕你被騙，明星玩你不過是眨眨眼的事情，你喜歡他？就我看來，他根本就不重視你，你沒聽過那些他的那些傳聞嗎？你確定他不是在玩你？」

　　邵茜茜動作忽然停了，啼笑皆非地抬頭：「黎大歌王，現在零錢有吧？」

　　黎胥一臉問號，顯然跟不上著跳躍性回答：「？」

　　邵茜茜微笑：「我建議你趕緊坐公車去醫院，掛個急診看看腦科，免得耽誤拍攝——我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給了你這種宇宙思密達一般的自信，讓你覺得你有立場來質問我這個問題？」

　　黎胥被噎住了。邵茜茜翻了個白眼，錯身而過。

　　翌日。

　　今天的戲依然從下午開拍。繼昨天不歡而散之後，邵茜茜完全把黎胥當成透明人，而黎胥也是這樣，邵茜茜鬆了一口氣。她可不希望和黎胥有什麼牽扯——可以預想到，顧涔雲一定會炸毛的，那天晚上他突如其來的發瘋就夠嗆的了。

　　邵茜茜本人似乎還沒有發現，自己正在往夫管嚴的道路狂奔著，一去不復返。

　　顧涔雲嚼著口香糖看劇本，趙澤在他旁邊邊記事邊說：「說起來，今晚《影帝，GO！》六點準時播出。」

　　邵茜茜掰指一算，有些失望地說：「六點鐘……我們應該還在片場吧？可惜了，我還想看看直播。」

　　顧涔雲合上劇本，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哼聲道：「片場有電視機，你可以看。」邵茜茜眼睛一亮：「對哦！還是你想得周全。」顧涔雲耳朵微微一動，嘴角忍不住輕輕揚起。

　　娘C化妝師正在給他的臉打陰影。為了呈現言昔城在盜賊集團掙扎過的痕跡，這次的妝容風格偏向於滄桑和凌厲，不再是《變異》中艾爾羅那種無機質的完美面孔，而是一張年輕彪悍又有細小傷痕，屬於一位父親、同時也是一個盜賊的父愛與殘酷並存的臉。

　　下午五點半，《烽城》正式開拍。

　　今天以文戲為主，沒有激烈的動作場景，總算可以比昨日更安心。邵茜茜和趙澤並肩站著，看顧涔雲演繹言昔城在和自己被綁架的女兒通電的戲份。

　　攝像機靜靜轉動，黃昏的大街上，忙忙碌碌、表情麻木的上班族在來來往往，馬路車水馬龍，某個酒吧前，一雙酒鬼搭著肩膀，東倒西歪，嘻嘻哈哈地跟在一個穿著超短裙、高跟鞋的女人後面。角落裡，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蹲在那裡，眼神警惕每一輛過往側車輛，猶如過街老鼠。他已經被通緝，全城戒嚴，一旦被抓住，就沒有機會再救出自己的女兒。因為天氣很冷，手腕因為使用過度而有些震顫。他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裡拿出一部老舊的手機，手機背後貼著一張粉紅的Hello Kitty貼紙。

　　五分鐘後，手機響了，他緩緩把手機貼近耳邊。手機那頭的人操著英語對他說：「言，如果你把事情搞砸了，你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

　　言昔城沙啞著聲音：「我要先和我女兒說話。」

　　「一分鐘。」對方咒罵了一句，把電話遞了出去，隔了一會兒，那邊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爸爸，爸爸。」

　　言昔城的眼淚幾乎是瞬間就湧了出來：「媛媛，今天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