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早上十點半。

　　這個時候慕二哥和伊京已經搭上飛往台灣的飛機了。

　　其實她很早就醒了，也聽見他們父子倆起床開門的聲音、進浴室梳洗的水聲、在屋子裡走動的腳步聲、談話聲，最後是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一直到他們出發前往機場，她都知道，只是強忍著不出去和他們道別。

　　就這樣劃下休止符。

　　她始終維持著相同的姿勢靜靜地坐在床沿，任由痛楚啃噬她的心，直到門鈴聲響起。

　　會不會是慕二哥忘了什麼又折返?還是……明知那樣的事不可能會發生，她依然忍不住期盼。

　　來的是余建華，他將手中的雜誌塞給她，憤怒地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陶醉不解地看向手中的雜誌，頓時愣住了，雜誌的封面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裡頭赫然是她幫一個男人調整衣領的畫面，只看得見她的容貌，男人背對著鏡頭……是她陪慕二哥還有伊京去添購衣物時被拍到的。

　　「為什麼不說話?我要聽你的解——」他攫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赫然驚見她頰上駭人的淤青。「你的臉被誰打傷的?」

　　「只是不小心發生了一點意外而已。」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他凝視著她，「照片中的男人是誰?」小醉除了演戲之外，從不曾對哪個男人這般親密，即便是他。會是那個人嗎?

　　她知道沒有辦法矇混過去的，「是他。」她跟余建華說過自己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青梅竹馬的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余建華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他來找你了！你一定巴不得馬上飛到他的身邊去，是吧?」

　　「我……沒有。」她搖頭。

　　「那好，我們走。」他不想失去她。

　　走?「去哪?」她有些錯愕地問。

　　不能再讓小醉和那個男人有見面的機會。他當機立斷地作出決定，「從今天開始，你搬來和我一起住。」

　　「這樣不好吧！我們還沒結婚……」

　　他已經打定主意，「沒什麼不好的，我們就快要結婚了，住在一起再自然不過了，誰敢說什麼不是！」

　　是啊，就快要結婚了，她還有什麼好反對的！陶醉認命地答應了，「好吧，那我去收拾一些東西。」

　　「不用了，晚點我會派人過來把你的東西整理好通通搬過去，你不會再回這裡。」余建華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出大門，反手關上門。

　　她靜靜地任由他擺佈，上車坐好。

　　陶醉就這樣搬去和余建華同居。

　　一轉眼，陶醉搬進余宅已經三天了，除了上通告和工作外，她哪兒也不能去，只可以在宅子裡活動。她知道建華的用意是不想讓她再和慕二哥見面，她也知道羅娜奉命監視她，不過她無所謂。

　　此刻，她和羅娜坐在涼亭內，桌子上擺著傭人送來的花茶和手工小餅乾。

　　「小醉，我……」羅娜欲言又止。

　　她淡然地端起花茶輕啜了一口，「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有關係，你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小醉，你真的要嫁給總經理?」她真的覺得小醉要認真地考慮清楚，免得將來後悔莫遲。

　　她垂下眼瞼掩去眸底殘存的一絲痛楚和哀傷，「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慕二哥已經回台灣去了，往後她不會再見到他，她會專心扮演好建華的妻子這個角色，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扮演，畢竟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你真的不會後悔?」一輩子是很長的時間。

　　搖搖頭，她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既然如此，她還能說什麼。「我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謝謝。」羅娜的心意她很感激，只是幸福早在她因為恩情答應建華的求婚之際，就翩然遠離了。

　　這件事讓羅娜覺得使不上力，暫時也只能靜觀其變了。她細細地審視過她的臉頰，放心多了。「你臉上的淤青好多了，只要再上一些粉就可以掩飾過去，那麼後天和歌迷面對面的簽名會應該不會有問題。」最近關於小醉感情方面的八卦消息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添一樁。

　　「嗯。」她淡淡地頷首。

　　「你整天都待在宅子裡會不會覺得很無聊?我跟總經理說一說，讓你跟我出去逛逛街、透透氣。」羅娜怕她被悶壞了。

　　陶醉興趣缺缺地婉拒她的好意，「不用了，我不想出去逛街。」

　　「還是你想去什麼地方走走?」羅娜不死心地又問。

　　「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她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漸漸心如止水。

　　羅娜納悶地瞅著她，「不然你都在家裡做些什麼?」

　　她聳聳肩，無慾無求地道：「也沒做什麼，坐在這裡發發呆、吹吹風，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她的未來建華全都規劃好了，她毋需有什麼意見，只要順從地接受就行。

　　她怎麼覺得小醉就像是傀儡娃娃似地任人擺佈，身上的生氣正一點一滴地流失，「小醉……」

　　「羅娜，你來啦。」余建華沿著小徑走來。

　　羅娜的話鋒一轉，「總經理，我來找小醉聊天，順便談一下後天的簽名會。」

　　「你今天回來的比較早，沒有應酬嗎?」陶醉的語調既輕且柔卻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我推掉了，」余建華在陶醉的身邊坐下，探手環上她的腰，對羅娜道：「你有空就多來陪陪小醉。」

　　陶醉靜靜地任由他攬著。

　　「我會的。」羅娜站起身準備告辭，「時間差不多，我該回去了，小醉，簽名會時可要好好保護你的手。」

　　「我知道，路上小心點。」陶醉溫和地道。

　　羅娜離去之後，傭人前來換上另一壺花茶隨即退開。

　　涼亭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她替他倒了一杯茶，「我今天看了電視，IRIS的新專輯才發行沒幾天，就已經有很亮眼的成績了，恭喜。」IRIS就是公司重金打造出來要當她接班人的新人。

　　「你覺得她怎麼樣?」余建華喝了一口，淡淡的茉莉花香立即在唇齒間飄散開來，清香恰人。

　　她由衷地道：「很好啊，她人長得漂亮，歌藝好而且才華洋溢，未來的星途無可限量。」

　　小醉願意履行婚約嫁給他，這三天來他們之間的相處也算融洽，婚禮就訂在六月十八日，只要不讓她和那個男人再見面，只要他不去想其他的事，等待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舉行婚禮之後，小醉就是他的妻子了。

　　至於事情會不會如此順利?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　＊　＊ ＊　＊　＊ ＊　＊　＊

　　陶醉舉辦簽名會的現場擠得水洩不通，徹底癱瘓了鄰近幾條街的交通，說是萬人空巷也不為過，即便是天空開始飄起毛毛細雨，也澆不熄Fans火般的熱情。

　　陶醉坐在高高的台上，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一一幫上台來的歌迷簽名，和他們握手。

　　一旁還有電視台的媒體記者和攝影師全程拍攝。

　　「陶醉，我好喜歡你。」一個年輕的男歌迷紅著臉獻上一束花。

　　捧著花束，她騰出一隻手來跟他握手，「謝謝。」

　　旁邊的工作人員隨即將花束接過去。

　　她又繼續替下一個歌迷簽名。

　　「陶醉，恭喜你要結婚了，這個送給你。」女歌迷送上自製的小飾品。

　　「謝謝，很漂亮呢。」她抬起眼，露出微笑。

　　「但是結了婚之後還是可以繼續演戲唱歌啊，不要退出演藝圈好不好?」女歌迷懇求。

　　「謝謝，你的意見我會考慮。」陶醉淡然地點頭回應，接過下一張CD準備簽上名字之際——

　　「小醉。」一抹略微低沉的嗓音響起。這個聲音……她的心跳倏地漏了好幾拍，是錯覺、一定錯覺，慕二哥已經回台灣去了。她強自鎮定地告訴自己。

　　「為什麼不抬起頭來看我?」慕棠的聲音像香醇的美酒讓人沉醉。

　　陶醉霍地抬頭，一張好看的笑臉映入眼簾，胸口立即微微一緊，她這才發現自己好想念他迷人的笑容，想得胸口發疼，「慕二哥你怎麼會——」他不是回台灣了?而且離去之前還在生她的氣，為什麼現在又笑盈盈地出現在這裡?

　　他微微勾起嘴角，揚成一個魅惑人的弧度，「我把伊京安置好就馬上飛回來，要不，我的新娘子就要被別人搶走了。」此話一出，驚呼聲霎時四起。

　　陶醉是他的新娘子?難道他就是雜誌裡的那個神秘男子?

　　一旁等候的攝影記者紛紛按下快門，閃光燈立即閃個不停。

　　她低叫，「慕二哥，你別說了……」

　　「為什麼不能說?」他凝視著她，深情款款地當眾告白，「小醉，我愛你。」

　　她不住地搖頭，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因他而動搖。

　　她早已經決定嫁給建華來報答他對陶家的恩惠，也下定決心不再見慕二哥，卻沒有料到他會混入歌迷之中，出現在簽名會上。

　　「你敢說你不愛我嗎?」慕棠不慍不火地開口。

　　陶醉除了搖頭還是只能搖頭。

　　「陶小姐，你和這位先生是什麼關係?」

　　「若你是這位先生的新娘子，那余總經理呢?」

　　「你真的愛這位先生嗎?」

　　陶醉臉色蒼白地退了好幾步，沒有回答任何問題，隨即轉身奔下台，在眾多工作人員和保全人員的簇擁下，迅速離開簽名會現場。

　　慕棠則被記者們絆住，無法脫身。

　　＊　＊　＊ ＊　＊　＊ ＊　＊　＊

　　原來是他。

　　余建華啪的一聲關掉電視，前院正好傳來一陣汽車引擎聲。

　　不一會兒，陶醉和羅娜走進客廳裡。「羅娜，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先回去吧。」建華應該在他的房間內。

　　「不用我留下來幫忙解釋嗎?」羅娜基於朋友道義問。

　　她很感激羅娜的好意，「我自己去跟他解釋就行了。」

　　羅娜心裡也明白自己留下來發揮不了什麼大作用的，「那好吧，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好。」待羅娜離開之後，她旋即走向余建華的房間，抬手敲了門。

　　「進來。」余建華冷冷的聲音傳出。

　　陶醉推門而入，看見他坐在沙發上，「建華，這件事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你是要解釋還是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謊?」有一絲激動從他的語調裡跳脫出來。「你的戲演得真好，我當時真的以為他只是個好心的遊客，原來他就是你心中的那個人。」

　　「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所以才隱瞞你，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出現在簽名會上，還說出那些話來，可是那並不會改變什麼。」她……還是會嫁給他。

　　他唐突地抓住她的手，拉著她走向床鋪。

　　「你、你要做什麼?」她緊張了起來。

　　「我要你。」他將她帶上床，低下頭開始親吻她美麗白皙的頸項，雙手也開始在她的身上探索。

　　陶醉倒抽了一口氣，直覺反應就要掙扎抵抗，卻在思及兩人之間的婚約、自己的決定之際停手，緊緊地閉著眼睛，僵硬地躺在余建華身下，放任他解開了胸前的扣子。

　　這、這是——他赫然瞧見她的酥胸上還留有一些紅印子，雖然已經轉淡，仍舊看得出來那是吻痕。

　　他和小醉訂婚四年多，她一直以中國人較保守的理由來推拒和他有進一步的親密關係，他也就沒有勉強她，結果……結果卻是……他惡狠狠地瞪了她許久許久之後，頹然地翻身下床。

　　他輸了。

　　他一直以為只要時日一久，自己終將能夠擄獲小醉的心，看來他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建華?」身上的重量忽地消失，她困惑地睜開眼。

　　余建華鬆開領帶，疲憊地坐進沙發內，「小醉，你真的愛我嗎?」

　　「我……」她遲疑了一下。

　　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他沉重地歎了口氣，「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明白了。」

　　明白什麼?她揪住衣襟坐起身，「建華，我不懂你的意思。」

　　雖然很不願意失去她，但是他必須果斷地作出決定，「我們解除婚約吧。」

　　陶醉愕住了，「什麼?」

　　他取下手上的戒指往旁邊的茶几上一擱，「婚約解除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只剩下公事上的關係，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為什麼突然要解除婚約?我做錯什麼了嗎?」

　　「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不愛我而已。」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我知道你是因為我對你家的恩惠才會答應嫁給我，我用了四年的時間想讓你愛上我，不過顯然沒有什麼成效，你還是選擇了他。」

　　「我沒有！」她還是會履行婚約。

　　他該看破了，然後放她自由，「我卻不要一個不愛我的妻子，我要的你給不起。」自私勉強地將她留在身邊，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罷了。

　　她覺得很愧疚，「對不起……」建華是真心喜歡她，只是她早已將心給了慕二哥，沒有辦法再愛其他人。

　　「你不用說對不起，只要幸福就好。」愛一個人不是非要佔有不可，他願意放手讓她去追尋她自己的幸福。

　　「謝謝。」她紅了眼眶。

　　敲門聲之後，傭人的聲音響起——「少爺，有位慕先生來找你，現在正在客廳裡等著。」

　　「知道了，請他稍等一下。」余建華看向她，「他是來找你的，你去吧。」

　　＊　＊　＊ ＊　＊　＊ ＊　＊　＊

　　陶醉和慕棠一同返回她的住處。

　　「我還是覺得對建華很抱歉。」

　　慕棠淡淡地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陶醉只有一個，而且很早以前就被我訂下來了，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你要帶伊京回去的時候還在生我的氣，我以為你要放棄了。」她從沒想過還能這樣偎在他的身邊。

　　「我是在生你的氣，你用身體來打發我的行為不僅僅不尊重自己也污辱了我。」他不認同地瞟了她一眼。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她的臉悄悄地紅了。

　　「只是什麼?」他等著她的下文。

　　這、這叫她怎麼說啊！

　　「嗯?」他挑起眉。

　　陶醉急了，索性豁出去地道：「我不是要用身體來打發你，那是、那是我自己想要……和你在一起，留下美好的回憶。」

　　「你想要我?」他瞅著她，眼波流轉著讓人心動的柔情。

　　她紅著臉輕輕點了下頭。

　　「遵命。」慕棠將她抱起來走向她的房間。

　　「啊——」身體突然騰空而起，她驚呼了一聲。「慕二哥，你在做什麼?快點放我下來！」

　　「實現你的心願是我的榮幸。」他將她安置在床上。

　　陶醉慌亂得手足無措，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慕二……哥，我……我說的是……那天的事，不是……要你現在……」其餘的話全沒入慕棠挑情的親吻裡。

　　啊！怎麼這樣啦?他一定是故……她眼神迷濛，渾身發熱，神智也一點一滴地淪陷了……

　　*欲知小時愛惡整人，長大成為生化界美麗新星的慕少槿，如何品嚐情果，請看寄秋花園系列237愛情十八限之一《草莓滿地紅》。

　　*欲知小時愛哭愛跟路，長大努力變性感的方春南，如何偷嘗情果，請看官敏兒花園系列238愛情十八限之二《誘惑青蘋果》。

　　*欲知小時衝動像火車頭，長大成為小小記者的安佳，如何誤嘗情果，請看凌築花園系列239愛情十八限之三《挑情櫻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