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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文豪》第52章
  

  第52章

  到了考號之後,余柏林第一件事仍然是打理考號。

  這個考號比之前鄉試時好,不透風不漏雨,離廁所也不遠不近剛剛好。

  不過也就好這麼多了。

  貢院的考號都是一個樣式的,不存在他的考號就比別人多些什麼。

  火盆點燃,火爐燒好,放了薑片、鹽、肉類的粥熬上,待身體暖和一些之後,余柏林把毛皮做成的褥子撲在床板上,地面上也鋪上毯子。

  會試檢查的嚴格,在進門時,衣服和被子的夾層都會被劃開。雖說打過招呼之後檢查的人會稍稍寬鬆一些,但也不可能不檢查。因此余柏林收拾的考試行李中,被子和厚衣服全是毛皮和海外買來的毯子,沒有夾層,免了衣服被褥被劃口子的窘境。

  封蔚想出這麼個奢侈的主意之後,余柏林一幹好友也跟著模仿。都是一群壕。

  這種應對方式,普通小富階層都做不到。當余柏林等人被檢查,旁觀許多人一邊心裡很不是滋味,一邊暢想會試得中之後自己的生活。

  余柏林盡全力把自己的考號佈置的舒適暖和之後,才開始慢吞吞的一邊磨墨,一邊看題卷。

  會試考試內容和鄉試相同,題量也一致。

  雖只與會試相差一年有餘,但余柏林對四書五經內容的理解又深刻了不少,在著書的過程中,余柏林經常接受老師以及其他大儒的指點,再加上封蔚經常和他談論朝中大事,讓他和這個時代之間的融入感又強了不少,寫文也越發符合這個朝代的思想。

  這並不是說余柏林的思想就退步了,而是更加符合實際了。

  打個比方,某個牛人要在奴隸制向封建制度轉化尚不完全的時候,就邁開大步子,想直接進入社會主義時代,發佈一系列超前的生產關係改革措施,其結局只能是蛋被扯壞,導致完蛋。

  余柏林對這個社會的生產能力、社會關係、人文思想理解的越發透徹,才越能將自己腦海中超前的意識與這個時代結合起來,變成這個時代能用的東西。

  用唯物思想來說,就叫一切從實際出發。

  融入這個時代之後,余柏林寫文章就更加得心應手。

  與詩詞需要靈感不同,文章更需要的是底蘊,是思想。

  文章表現辭藻的方式就那麼幾種,讀了這麼多年書,若想把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對所有舉子而言,都十分容易。

  而流芳百世的文章,總會有作者自己的思想在其中作為支撐。即使時間流逝,這種文章的辭藻表達方式並不再流行。但作者的思想卻如同長明燈一般,讓文章在歷史的長河中,熠熠生輝,永世不滅。

  科舉的文章是戴著鐐銬跳舞,當然不太可能達得到傳世的程度。但好文章和差文章的區別,在於作者的思想,卻是毋庸置疑的。

  到了能參加會試的這種程度的學子,對文章的把握已經是駕輕就熟。

  余柏林論文筆,自認不輸於任何人。論思想,經歷過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和新社會國學家和舊社會大儒的雙重指導,自己又在後世攀登到較高的高度,他當然也是很自信的。

  考試時,心態也是很重要一環。

  如余柏林如此自信,全程淡定,看到題目時便不急不躁的回憶起關於這題目所有相關的資料,慢慢篩選後迅速破題,提起筆,在草稿紙上打好草稿之後,文章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四道四書題,三道五經題,題量雖大,但余柏林此時狀態極好,文思敏捷,如同泉湧,只一上午,就擬定了七篇文的大綱,再一下午,就將四書題全部寫完。

  第一天如此順利,余柏林心情也很舒暢,第一夜很輕鬆的睡了一個好覺。

  這最好的考號附近都是有地位的人,晚上睡相都不錯,沒有打呼嚕的人,更沒有因絕望而精神崩潰之人。晚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偶爾在士兵監督下如廁的考生的腳步聲之外,就只有風聲和雪花窸窸窣窣飄落的聲音。

  第二日餘柏林燒熱水粗粗洗漱一番之後,在爐上熱了羊奶,羊奶上是蒸籠,蒸上了一個大肉饅頭。

  別的考生都是拿熟的糕點饃饃,熱熱就吃。二月天比八月天好,食物不易腐敗。只是口感欠佳。

  而余柏林則是拿的麵粉和拌好的肉餡兒,當場蒸新鮮的。肉餡兒放到靠近窗戶的位置,跟放現代冰箱裡差不多。

  蒸好饅頭之後,余柏林就將「入恭」的牌子掛起,很快就有人來打開考號的鎖,領余柏林如廁。

  因考號在考試開始時就會上鎖,所以考生在考號內遇到突發狀況不能及時逃脫,就會發生意外。即使是京城貢院這種每年有足夠資金返修的地方,也會有考生在考試途中意外身亡。

  比如本朝剛建立時一次鄉試,貢院突遭火災,那一片區考生被鎖在考號裡,全被活活燒死,造成朝中很大震動。

  後考號內都放置有盛滿水的大水缸,不僅是為考生用水方便,也是提防火災之事。

  余柏林路過其餘考號的時候,好奇瞥了一眼。達官貴人應對考試的經驗豐富,這一圈考號中人無一不是在門扉和窗戶處掛上了厚厚的布簾遮住風寒,所以余柏林沒能看到自己友人。

  回到考號之後,羊奶已經蒸熱,饅頭還未蒸熟。余柏林將羊奶盛好,鍋內換成水,裡面放入一個雞蛋,繼續旺火蒸煮。

  他在羊奶中放入杏仁糖霜後,一邊看昨日寫好的三道五經題的大綱,一邊等待羊奶變溫。

  待他把三道五經題大綱微修之後,羊奶在這種天氣下已經變得能入口。余柏林喝完一碗羊奶之後,饅頭已經蒸好,雞蛋也已經煮熟。他又吃掉饅頭和雞蛋,給自己用煮雞蛋的水泡上姜茶,略微休息一會兒,待飽暖之後的困頓消失之後,才開始寫五經題。

  三道五經題也是一上午便寫好了。接下來的半天,就是修改錯字錯句,微調辭藻結構的水磨工夫了。

  余柏林到第三日,開始仔細謄抄文章,這時候最需要仔細,一筆沒落對,整篇文章就毀了,只能重新謄抄。

  會試是糊名制,答題文字不一定要多麼出眾,但一定要工整。當然,你若能在工整之餘,讓考官贊一手好字,也是提高考官印象分的手段之一。

  第一場之後,余柏林精神比鄉試好很多。

  在這個時代,有錢的情況下,冷可比熱好受多了。

  至少考號中能帶入炭保暖,但不可能把冰塊帶進來降暑。

  封蔚這次居然早早等候在馬車裡,馬車上還載著一御醫。余柏林一進馬車,御醫就給他把脈,說只是略微疲憊,並無大礙之後,封蔚神色輕鬆不少。

  余柏林和這御醫也結識挺久,一看那御醫神情,就知道御醫其實想說,身體很棒,完全無礙。但看著封蔚這麼緊張,說沒事他肯定不信,所以便隨意說了一句疲憊而已。

  反正考號中吃不好睡不香,都會疲憊。

  余柏林表示自己雖說不算吃好睡香,吃飽睡足是肯定的。

  回家之後,余柏林照舊是洗澡之後被灌了一肚子補品,然後才去睡覺。

  他本以為自己睡的挺好,不會這麼容易睡著,卻沒想到沾枕頭就睡著了。

  看來他身體不覺得,精神上還是略有些疲憊的。

  養足精神之後,第二場考試比第一場考試還容易。

  至於第三場,有封蔚給他時時灌輸朝中大事,再加上自己敢說比所有學子對實政更瞭解,策論自不在話下。

  三場之後,余柏林終覺疲憊。雖說不至於病一場,也在家休息了好幾日沒碰書本。

  會試幾乎算是後世高考,所謂殿試只要不出意外,余柏林已不用擔心。這決定命運的一刻,余柏林心中緊張可想而知。

  會試之後,張岳等人再不說讓余柏林別期望太高,做好長期抗戰準備這話。這說出來就不叫好意,而是詛咒了。

  余柏林本在會試之前,心想自己年齡在那,就算落第也無所謂。三年之後再戰,也不過弱冠而已,照舊是年少得意。

  但在會試之後,特別是他現在自我感覺非常良好,比鄉試之時感覺更好,若不得中,肯定會受到打擊吧,說不定還會怨憤一段時間。

  當然,人都有負面情緒的時候,這種心情,余柏林肯定能調整過來。

  ……

  考生們在焦慮的時候,閱卷官們也沒好到哪去。

  會試和鄉試一樣,也重首場。首場七篇,基本上決定是否錄取。

  會試錄取比鄉試更加苛刻,避諱地方也更加多。

  除了避諱廟號帝王稱謂等,以及不能有離經叛道的詭刺邪說等最嚴重的之外,文字犯忌中還有一個方面,就是不能自敘。

  所謂自敘,就是在文章中自吹自擂、或者自怨自艾,說狹義一點,就是別自我介紹想要洩露自己身份或者單純博得考官同情,說狹義一點,文章最好足夠客觀,別發散到自己頭上。

  後一種若是考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尚且能過,若考官非說文字犯忌那也百口莫辯。

  除此之外,最傻的犯忌就是字數寫超了或者字數沒寫夠。雖然這種犯忌方式極其匪夷所思——連最簡單的字數都沒數對,真的有認真考試嗎?可每次會試還真有因此落第之人,實在令人費解。

  春秋經房之內,房官邱炳與幾位閱卷官,通宵達旦,戰戰兢兢,熬得雙眼通紅,仍舊一字一句閱讀,絲毫不敢懈怠。

  會試之時,所有房官都從翰林院點出。每房選出錄卷、備選卷,主考官和副考官都是先從錄卷中選擇,待錄取人數不夠再從備選卷選擇。

  可想在備選卷中的人,要被錄取基本上不太可能了。當然,也比在房官手中直接罷錄的強。

  所以會試是否錄取,房官作用很大。不過平定高低,房官就只有建議權了。

  邱炳在閱卷時,一直有意識的在找一個人的卷子。

  這人就是余柏林。

  倒不是說邱炳參與了什麼科舉舞弊之類的時,單純只是好奇罷了。

  這一屆科舉皇帝十分信任,所點考官選了又選,並且敲打了又敲打。之前何家還敢一手遮天,洪家也敢說上幾句話。結果皇帝陛下一句,殿試錄取他要親自過目之後,這些人也消停了。

  倒不是說不打點,只是說不敢太過分。特別是對上達聖聽之人,根本不敢插手。

  比如那幾家朝中有人的,還比如余柏林。

  其中余柏林作為寒門士子,算是最特殊之人。

  余柏林生平,說起來都可以直接寫成話本。

  他本人原本也算地方豪族,父親還是青年舉人,結果一朝父母雙亡,還被家族除名,流落寒門投靠舅家。余柏林人生陷入低谷之後,突然峰迴路轉,以小三元之身進學,被內閣學士張岳收做弟子,和德王交好,與趙家衛家兩位後起之秀成為莫逆。

  最近新的消息,余柏林蒙師居然是新任太子太師陳曦家的後輩,余柏林也頗得陳曦的看重,多次被陳曦指點。

  余柏林身邊關係到了這種地步,房官把試卷呈上去開啟姓名之後發現沒有此人,連主考官和副考官都會忍不住去搜卷。

  所謂「搜卷」,就是主考官和副考官心血來潮,跑各房不因犯忌而罷取的卷子中抽查,算是避免作弊漏取的一種方式。雖說主考官和副考官一般不會這麼麻煩自己,偶爾也會抽取一二,表達自己盡職盡責。

  邱炳既然是春秋房官,自然春秋就是他的本經。作為治春秋之人,余柏林兩本著作當然讀過。

  當時邱炳只是閒極無聊,略略翻看。看了幾頁,邱炳的心態就變成「拜讀」了。

  邱炳心胸不算開闊,但也不狹窄。他雖然嫉妒余柏林才華,但並不嫉恨。如今他當上春秋房的房官,閱卷之時,腦海裡總忍不住想,余柏林答捲到底如何,是否高明到能讓他一眼看出來。

  不只是邱炳,其餘閱卷官也是同樣心思。

  余柏林之前實在是太過出名,出名到別說京城文人,連京城之外,都對這名字如雷貫耳。

  淺談和集注已經作為官學備選教材,且在京外官學開始推行,可想連朝廷對余柏林的才華都是認可的。

  據說皇帝陛下都已經讀過這兩本書,並和身邊講讀多次討論,最後才定下將其推行。

  以皇帝表現,若余柏林進入殿試,肯定會重點關注。

  幾百試卷只剩下一二十卷,邱炳和諸閱卷官都沒有發現心目中應該屬於余柏林的試卷,著實遺憾不已。

  當然,並不是說錄取的試卷寫的不好。其中有幾篇文章,他們也贊為有文有筆。

  但他們對余柏林期望很高,只是有文有筆,達不到他們心中余柏林文章該有的高度。

  不過,或許是自己期盼太過。余柏林著書經歷時間磨礪,嘔心瀝血。科舉文章卻是臨時寫作,且必須圍繞出題,自然不可能比所著書更加精彩。

  只是如今春秋房的文章實在是達不到他們心中所想高度,頗有些遺憾罷了。

  要知道,每一房的閱卷官們彼此之間也是有攀比心理的。經魁每一房都有,但會元只有一人。若會元是從他們房中所出,閱卷官們也覺揚眉吐氣。

  房官對被錄取貢生而言,是為房師,也是老師,被錄取貢生遇到房師,也會行師徒之禮。房師和被錄取貢生之前,也是文臣間重要的關係網。

  會元如殿試,基本上發揮正常都能排名前列。就算不是一甲,那也是二甲前十。若會元在朝中有關係,被皇帝事先認識,一甲可能性十分大。

  一甲就能直接入翰林。

  所以閱卷官若是在本房沒看到讓自己眼前一亮,能競爭會元的試卷,心情是十分沮喪的。

  這時,突然一位閱卷官拍案而起,大聲讚好,立刻吸引了其餘幾位閱卷官的主意。

  那閱卷官本來想說,此卷文章很可能是余柏林所做,但突然思及前朝一解元,就是閱卷官看到精彩文章猜測是他所做,結果被人打成科舉舞弊。雖然最後證明並無此事,但為平息輿論,平衡朝中關係,那解元仍舊遭受無妄之災,被革了功名,永不錄取,貶官為吏。

  自那件事之後,閱卷官們都會謹慎幾分,不給別人、也不給自己添麻煩。

  見那閱卷官突然沉默,其餘同僚沉思一會兒就明白閱卷官所想,嘴裡本想說「是否余解元之卷」的人也立刻把話嚥了回去。

  被人污蔑科舉徇私舞弊可就不好了。

  不過當房官和閱卷官們依次傳閱之後,他們彼此之間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一群眼神青黑鬍子拉碴的大老爺們,彼此相視微笑的樣子,實在是有些雷人。

  邱炳道:「雖不及本官心中所想,但縱觀其餘文章,此文詞彩清麗,氣度宏大,旨明理深。煌煌之文,超出其餘遠矣。當為高薦。」

  閱卷官紛紛稱是,一直以來疲憊都似乎一掃而空。

  一想到會元很可能出自春秋房,出自他們之手,那簡直神清氣爽啊,恨不得立刻到眾房官面前炫耀一番。

  都說風水輪流轉,可會元輪了好幾次都沒輪到春秋一房,甚至前幾次連一甲都沒春秋的份。這些治春秋的文人們可被友人笑嘲春秋無人好些會。雖然知道是玩笑,心裡也一直不痛快。

  這次總該讓他們眼眉吐氣了吧?

  不只是春秋房閱卷官們想著余柏林之事,主考官副考官也一直惦記著余柏林。

  張岳避嫌未曾參加此次科舉取士,但文人圈子說廣也廣,說窄也窄,主考官恰好是張岳當年房師,如今次輔之一,副考官雖說和張岳不算太熟,但曾經接過余柏林拜帖,為余柏林書稿提過建議。

  應該說,張岳借余柏林著書一事,只要和他關係不差的大儒,統統讓余柏林騷擾了一遍。

  算是正大光明為自己弟子發展關係。

  在各房呈上來考卷之前,主考官和副考官都不算忙。他們都是人精,彼此試探幾分,就知道心中所想為同一件事。

  其餘學子牽涉背景再廣,在他們這種文人心中,都比不過余柏林的兩本經義著作。

  於是主考官副考官心有靈犀,一同攜手去各房「慰問監督」去了。

  為了避嫌,他們把春秋房定到行程中間,不早不晚,顯得並不刻意。

  只是事有湊巧,當他們來到春秋房的時候,邱炳等人正在得意洋洋暢想會元為春秋房所出,指日可待。

  其他房的閱卷官們都是忙得心急火燎,兩眼無神,一副身體被掏空了的可憐模樣。春秋房的閱卷官們雖然身體同樣疲憊,精神頭卻這麼好,還有力氣說笑。主考官和副考官對視一眼,有些驚訝。

  不過等他們偷聽一二之後,兩人臉上不由浮現出相似笑容。

  治春秋一經的文人們不知道遭了什麼「詛咒」,這些年硬是沒出會元不說,殿試連一甲都沒有,他們也曾調笑過。

  沒想到這群治春秋本經的同僚們,一直記在心裡,正憋著氣呢。此次見到了一妙文,正暢想拳打尚書禮記,腳踢詩經易經呢。

  兩人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進入春秋房「走過場」,略微翻了翻罷落的卷子,又勉勵了各位同僚幾句,然後施施然的走了。

  走時看著春秋房閱卷官們喜氣洋洋的樣子,主考官和副考官不由更加好奇,那文究竟好到如何地步,又是否真出自余柏林試卷。

  抓心撓肺的,實在是難受。

  終於,他們等到了最後一天。

  房官和主考官們做成一團,在刑部監督官員的見證下,開始討論經魁和會元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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