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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文豪》第58章
  

  第58章

  因封蔚對余柏林太過熟悉,文章他雖驚艷,但並不驚訝。余柏林的文到他這裡,倒沒有耽誤時間。

  接下來幾位輔政大臣估計見識比較廣,也沒有之前幾位閱卷官那樣喜形於色。

  不過暗中是否已經定下搶人策略,就不得而知了。

  余柏林的試卷以全圈的最優成績,躋身十位將呈給皇帝陛下的貢生試卷之中。

  緊接著便是拆封錄名。除這十人名次之外,其餘人名次已經定下,可以抄錄。若是會元遺漏其中,將挑選出來,抵掉選出的十位貢生中成績最差的一位面聖。

  當眾閱卷官揭封之後,不由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

  他們之前認為是余柏林所寫的文章,的確是余柏林寫的。

  「本朝要出一個三元及第了。」王海泉捋鬚微笑道。

  「恭喜王閣老了。」眾人紛紛道。

  王海泉為主考官期間除了一個三元及第的考生,他也多了一大助力。

  王海泉忙謙虛了幾句。

  看在封蔚眼裡酸酸的。王海泉算什麼,要恭喜也該恭喜他啊。

  不過封蔚在外人面前一直是那麼一副冷臉,除了他哥之外,沒人看得出來他內心的不滿。

  封庭在看到呈上來的十份已經揭封的試卷之後,直接最先拿起余柏林的試卷一目十行的快速讀了一遍,然後道:「余會元發揮不錯,朕還擔心他殿試上出了差錯,讓朕錯過了六元及第的吉兆,那朕一定得罰他板子。」

  眾位正準備推薦的閱卷官們瞬間啞了聲。

  好吧,他們也正是想推薦余柏林為狀元,連何清也不例外。

  何清認為余柏林和何家沒仇沒怨,雖然他老師家和自家不睦,但和自家不睦的家族還少嗎?不過是弟子而已,又沒有宗族支撐,讓余柏林當狀元沒什麼關係。

  何清是不知道何為安挑釁過余柏林。知道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何為安挑釁的最多的是趙信,余柏林純粹躺槍。況且何為安也就是態度不好,他和余柏林也沒什麼大仇大怨。

  至於婉麗公主那件事……婉麗公主拉仇恨拉的太廣了,讓何清已經把婉麗公主和余柏林也結過怨的事忘記了。況且,婉麗公主是皇帝家的,和他什麼關係(強行甩鍋)。

  金刀衛的事還在暗查,因查的都是洪敏之身邊,何清沒怎麼在意。後來後悔也晚了。

  雖然後悔他也阻止不了余柏林成為狀元。

  在場閱卷官心裡滋味很複雜。他們推舉,和皇帝直接開口點名,感覺是不一樣的。

  一個是自己受重視,一個是自己受忽視。

  而且若是自己推薦,傳出去後,余柏林肯定會承他們這份情……眾閱卷官心裡咯登一下,這一群老狐狸頓時明白了封庭的想法。

  余柏林以之前已經兩元及第的情況下,殿試不出意外,皇帝肯定會點他為狀元。

  何況余柏林沒有宗族、除了師生關係之外,與朝中少有利益牽連,非常適合成為皇帝心腹臣子。甚至因為年輕,若一直沒有大錯,壽命又長,皇帝甚至可以把他留給太子。

  這樣一個絕對會被重用的人,皇帝怎麼會給人以施恩余柏林的機會?皇帝現在直接說出來,就是提醒諸位重臣,這個人是朕的,你們別去扯關係了。

  封庭自登基以來,從蟄伏到爆發,從最開始以為的傀儡皇帝,到現在下定決心的情況下連輔政大臣都不敢置喙的權力集中的君王,雖然看著病弱,總是面帶微笑,脾氣很好很軟似的,但臣子再沒有一個敢小瞧這位君王。

  「我等閱卷官對余柏林文章交口稱讚,此子堪為文宗。」會試主考官王海泉最先出口道。

  「余柏林文章冠絕當代,場場第一,恭喜皇兄,六元及第乃盛世明君才有的大祥瑞,」封蔚慢悠悠開口,得到他皇帝大哥一個讚許的微笑。

  哎喲喂,對了,剛才皇帝陛下說六元及第啊,這可是前無古人,後面有沒有來者都說不準,怪不得皇帝陛下對余柏林試卷如此關心,其餘考生試卷看都未看,直接就要將其定下來。

  一些朝臣對封庭強勢的些許不舒服也立刻煙消雲散。當君王強勢且有能力強勢的時候,臣子總是比較軟的;當君王「禮賢下士」「仁德」好說話時,臣子們就上躥下跳從不給君王面子。封庭如今強勢,這群重臣就挺軟和,除大是大非,對封庭的決定很少反對。

  見封庭封蔚兩兄弟一唱一和點名要這個六元及第,又有王海泉率先開口,他們又本身對余柏林才華很推崇,那漂亮話立刻一句一句的甩出來,跟不要錢似的。

  都沒認為還沒定下三甲人選,甚至還沒看其他考生試卷的前提下,就定下余柏林這個狀元,有多麼不符合規矩。

  封庭滿意的點點頭,表示朕和諸位愛卿意見一致,君臣和諧統一,乃國之大幸,然後硃筆欽點,余柏林狀元之事就此成為定局。

  ……殿試放榜前一日,余柏林在國子監領取進士袍。進士袍剛到手,余柏林還在打量時,突然聽到周圍官吏行禮的聲音,回神一看,國子監祭酒趙惠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余柏林連忙行禮。

  趙惠見到余柏林,勉勵了他幾句,說了幾句自家孫兒的壞話,然後讓余柏林多到自家玩耍,就讓余柏林離開了。

  趙惠對余柏林如此親近的樣子,讓眾人對余柏林不由高看一眼。

  趙惠可不只是國子監祭酒這麼簡單,他和陳曦一樣,在皇帝心中份量都很不一般。

  不過想起余柏林與趙信交好,趙惠對他和善倒也不意外。

  余柏林離開國子監的時候,國子監監生都對余柏林報以羨慕的眼神。

  余柏林有一種高中畢業高考已經放榜,自己的照片已經張貼到報喜欄上,自己到學校交志願單時,學弟學妹們圍觀自己的感覺。

  雖然他其實沒有經歷過,但應該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周圍有監生向余柏林行禮,稱呼余柏林為「前輩」。余柏林一一回禮。

  有些監生在見到余柏林時偷偷與同伴議論,居然有年紀這麼小的貢生,不知是何人家子弟。

  余柏林趁著那些監生還不確定自己的身份時,悄悄溜走了。自從會試之後,他每次出現在讀書人群中,都會被人圍追堵截。有巴結的,有討教的,還有找茬的,說不上煩不勝煩,但有些不方便是肯定的。

  這裡監生雲集,要是把自己一堵,被旁的官吏看了,說不準還認為自己風頭太過呢。

  到殿試放榜前一日夜晚,封蔚終於被「釋放」回家。封蔚對余柏林道了一聲恭喜,洗漱沐浴後,倒頭就睡,活活像皇帝陛下虐待了他似的。

  要知道,即使閱卷官們都被「關」在宮裡閱卷,封蔚待遇和他人也是完全不同的。

  余柏林想,封蔚單純就是看了三百來份試卷,眼疼頭疼全身都疼了吧。

  第二日,余柏林穿戴整齊之時,封蔚正在狼吞虎嚥,嚷嚷睡過頭要遲到了。

  余柏林突然對即將踏入的職場萌生了一絲不安。

  每天過這樣忙碌的、不能安心睡覺的日子,好像有點虐。

  現在天還沒亮,更夫還在拿著竹梆滿大街亂晃,整個京城都在沉睡,當官的已經急急忙忙出門了。

  這大官,也不好當啊。余柏林特別拉仇恨的歎息了一下。

  嗯,的確很拉仇恨,要是被那些天天想當官想瘋了的讀書人聽見,還不撕了余柏林,說他故意炫耀。

  封蔚已經離開小會兒之後,余柏林才慢吞吞的坐上馬車,朝著紫禁城趕去。

  余柏林到宮門前時,上朝的官員已經排好隊,依次入宮了。

  余柏林特意望了一下,大概是封蔚官職很高,已經提前被領進宮了,他並未見到封蔚。

  「長青可是在看張大人?」趙信問道。

  余柏林收回目光,道:「夜色朦朧,看不太清。」

  「不知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在其中。」衛玉楠道。

  「或許三年後吧。」陳磊道。

  新科進士若留京,除一甲直接授翰林官之外,其餘進士要考試,俗稱點翰林。

  考中者,要麼授庶吉士,要麼授六部代理主事,都算實習期。最遲三年,這些留京進士,就會轉正。

  當然,若有關係,不到三年,就會度過實習期。

  「緊張嗎?」余柏林正在發呆,突然聽到陳磊問道。

  余柏林道:「並無緊張。只是快要到金榜題名時,突然回憶多了起來,有些患得患失,大概是老了。」

  余柏林立刻受到了周圍,包括趙信和衛玉楠在內的學子們的鄙視。

  陳磊也給了他一個很無語的眼神。

  余柏林摸摸鼻子。別這樣看我,其實我靈魂年齡比你們大多了。

  太陽還未露面,東方的天空已經慢慢亮起來了。待第一縷陽光慢慢從地平面上衍射到宮門的時候,宮門咯吱一聲,從外而內,依次大開。

  余柏林等學子終於要等到科舉旅途最後一站了。

  ……帶余柏林等考生入內時,百官已經到位。

  「宣新科進士面聖!」

  聲音由遠而近依次傳來,余柏林也不由心中激盪。十年寒窗,金榜題名之日,終於到來。一些學子已經忍不住熱淚盈眶。

  宮殿之內,百官肅立,文武分兩邊站立,六位閣老分別站在最前端。余柏林終於見到了封蔚的衣角。

  真不知道他上朝時表情是如何的。是嚴肅還是百無聊賴。大概是嚴肅吧。

  余柏林還有心情胡思亂想。

  待新科進士都入內之後,百官和新科進士一同三叩九拜。眾進士垂首,等待最後宣告。

  在這種寂靜中,聲音似乎漸漸遠去,連思緒都隨之飄蕩,余柏林恍惚之間,突然聽到自己名字。

  「……一甲第一余柏林!」

  「……一甲第一余柏林!」

  「……宣一甲第一余柏林覲見!」

  余柏林猛然回過神,在禮官的引領下,從首位轉頭走向進士隊伍最末端,再從最末端往丹陛上走。

  面聖時必須從最末端開始走,這是禮儀。

  在余柏林走過同榜進士身邊時,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視線都集中在余柏林身上,余柏林恍然未知,思緒又漸漸遠去。

  他本以為作為新時代的公民,對科舉、對面聖什麼的,都足夠淡定的。真到了這一刻,他卻並不平靜。

  或許這和對皇權認識並無關係,只是從穿越後一直忙碌到現在,幾乎作為人生中唯一一件事終於結束了的恍然而已。

  在他腦海中,剛到這個世界時的茫然和恐懼,掙扎求生時的痛苦和決絕,好不容易融入這個時代卻遭喪母的悲傷和憤怒,在京城舉目無親的寂寞和蕭索,剛遇到封蔚時的猶疑和緊張,一直到了和封蔚相遇之後,每日的無奈和溫馨。這些感覺和畫面依次閃過。

  他漸漸從進士尾端走到百官尾端,又路過文武百官,一直走到丹陛之前。

  這時候,余柏林左右便是文武輔臣。

  封蔚看著身邊的余柏林,冷漠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他對著余柏林點點頭,做口型道了一句「恭喜。」

  對於封蔚在百官肅穆時還能做小動作,余柏林無奈之餘,心中回憶也驟然被打斷。

  余柏林踏上丹陛,停下腳步道:「臣余柏林,叩謝聖恩。」然後跪下叩拜。

  狀元已經確定授官,余柏林終於可以自稱臣。

  緊接著,後面名次者也依次宣告。

  第二名榜眼為陳磊。

  第三名探花為李湘陵。

  一甲宣佈完畢。

  這一屆一甲中,陳磊和李湘陵都剛過而立之年,余柏林更是未及弱冠,統統都是青年俊傑。在歷年科舉中,都算比較少見的。

  余柏林認識的人中,趙卿為二甲第五,衛玉楠為二甲三十六。

  兩位都位於二甲前列,發揮都是不錯。

  待宣讀完畢之後,內侍宣一甲三人上前面聖。

  這一流程,不是每一次金殿傳臚都會有的。只有皇帝比較給力,且對進士有興趣時,才會讓進士御前奏對。這御前奏對的人數也並不一致。有的皇帝只宣狀元,有的不宣狀元反而宣自己感興趣之人,有的直接宣前十人,不一而足。

  有御前奏對的機會,不止新科進師門羨慕,連大多數百官都是羨慕的。

  就算有資格上朝,但上朝不代表有資格在皇帝面前說話,特別是這種奏對性質的說話。

  若是答的好了,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余柏林、陳磊、李瀟三人依次走上丹陛。當見到皇帝陛下那眼熟的和善笑容之後,余柏林心中安定了不少。

  自己人,不用擔心,放輕鬆點。余柏林想。

  封庭見到余柏林也很高興。

  他雖然早就決定點余柏林為狀元,但余柏林為唯一全是圈的考生,顯然沒有他欽點,也是眾望所歸的狀元。他當日開口,的確是對眾位重臣,特別是輔政大臣點明,這是朕的人,拉攏手段少來。

  對自己人,封庭和封蔚兩兄弟,都是慣常喜愛當托的。

  封庭先問了李瀟,再問了陳磊,最後才輪到狀元郎余柏林。

  其實除余柏林冠絕當代之外,其餘九人才華都是相當的,封庭點名次,多看其他因素。

  比如陳磊乃是陳曦的嫡孫,陳家現在除了陳曦為太子太師之外,其餘人都還未調入朝中。雖然封庭有心,但一個蘿蔔一個坑,調度官員也是要看時機的。至少也要等到下一次外地官員評定之時。

  所以陳磊必定要入一甲,進翰林院。這是封庭為陳家造勢。

  至於李瀟,則是封庭回報李瀟在江南之事上出的力,告訴李瀟,朕已經知道了,要收你為小弟,你可以安心了。

  當然,除此政治因素之外,與這兩人長得都很好看也有關係,陳磊儒雅,李瀟風流,余柏林鍾靈毓秀,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玉面郎。

  若是三人長得一般,甚至歪瓜裂棗,就算有政治考慮,一甲也是沒希望的。

  封庭與其餘兩人奏對之後,就開始當托了。他現在與余柏林聊的,都是會試之後,他給余柏林慶祝時,聊過的內容,余柏林自然應對熟練,並比當日答的更好。

  封庭宣一甲進士御前奏對時,六位輔政大臣也已經到御座兩旁。聽余柏林答對之後,紛紛頷首。

  雖然通過殿試策論,可以看出余柏林胸有丘壑。現在聽余柏林御前奏對,輔政大臣們想,還是小瞧了余柏林。余柏林不但對國家大事瞭如指掌,甚至政見獨到,眼光老辣,若他不是紙上談兵,而是擁有相應的執行力,那麼可以直接重用了。

  封庭見托的作用已經達到,才結束奏對,宣佈了一甲三人官職,這金殿傳臚終於結束了。

  接著,進士們就要迎接最風光的一刻了。

  他們將前往別苑,參加恩榮宴。

  而一甲三位則要騎馬遊街了。

  余柏林、陳磊、李瀟三人在內侍的引領下更換衣服,披紅掛綢,鬢間還簪了一朵鮮花。

  簪花遊街,乃是本朝傳統。

  不只是遊街時,文人踏青登高也多會簪花。

  陳磊和李瀟都很適應,唯有餘柏林臉上有些燒。

  碰巧余柏林鬢間簪的也是一朵紅花,李瀟調笑道:「今日大喜,狀元郎面若紅花啊。」

  余柏林立刻回敬道:「不及探花郎,探花郎才是艷若桃李。」

  李瀟耳邊簪的正巧是桃花。

  周圍旁觀人都是一愣,這兩人難道是鬥嘴?難道狀元郎和探花郎不睦?

  陳磊也是如此以為,他上前一步道:「李兄俊朗不凡,不愧為探花。」

  李瀟看著陳磊護著余柏林跟護犢子似的,先是有些驚訝,然後才想起陳磊還為余柏林老師。這師徒同登一甲,真是了不得。

  李瀟笑道:「陳兄說笑了。在下與長青有過一面之緣,好久未見,不由孟浪了。」

  陳磊見余柏林輕輕點頭後,心裡才放鬆道:「長青年少輕狂,李兄見諒。」

  眾位看熱鬧的人心中略有些遺憾。還以為可以看一場好戲,結果榜眼和探花都與狀元郎有舊。

  不過這也算一件趣聞吧。

  三人略談了幾句之後,翻身上馬,在官兵開道下,開始遊街。

  封庭專門讓人訂做了「六元及第」的彩旗,遊街十里看,特別引人注目。

  街道兩旁的百姓見到那六元及第的彩旗之後,都傻了眼,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百姓們紛紛跪下,口呼「文曲星顯靈」,開始跟拜神仙一樣,許願了。

  余柏林剛開始看著百姓歡呼,心裡還挺高興的。當聽到百姓們開始拜神仙許願之後,整個人就囧了。

  這發展有些不對吧?

  陳磊和李瀟忍不住放聲大笑。

  陳磊道:「長青,看來不久之後,就有人為你偷偷立長生牌,讓家中讀書子弟拜你了。」

  余柏林羞赧道:「老師別說笑……」

  李瀟道:「當日長青僅以五十兩賣給在下的字畫,這可成無價之寶了。」

  陳磊道:「長青還賣過字畫。」

  余柏林道:「之前家中貧寒……」

  陳磊以為是余柏林進學之前,便不再問。

  李瀟見余柏林有意瞞著江南之事,也不再言語,算是默認了在余柏林進學之前認識他的猜測。

  在一甲遊街之時,也是姑娘們難得可以出門直接表達自己情感的時候。

  這時候閨中女子規矩雖已經有些嚴格,但不算太苛刻。比如現在,她們能蒙著面紗,在兩側樓中端坐,三兩閨中好友,對著騎馬遊街的三人指點說笑,還能把身邊花朵錦帕香囊之類,往三人身上扔。

  因這三人都長得俊俏無比,因此三人都被砸了不少東西。

  不過不知是不是李湘陵太過出名,按理說余柏林風頭該最盛,但砸李瀟的人卻最多。

  姑娘們叫著「李湘陵」的名字,連百姓叩拜文曲星的聲音都壓不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投壺也是閨中女子的常見娛樂項目,姑娘們的準頭都不差,李湘陵身上很快就掛滿了錦帕花朵。

  香囊因為圓滾滾的,倒是多滑落在了地上。

  後來不知是李湘陵哪一位狂熱粉絲的傑作,幾籃子花朵花瓣鋪天蓋地的撒了過來,李瀟一臉懵逼的被砸了一頭一臉一身,連馬背上都掛滿了花瓣花朵。

  那馬兒一邊走,花瓣花朵一邊撒,特別引人矚目。

  被人當神仙拜的余柏林終於心理平衡了,大笑道:「湘陵兄啊湘陵兄,真不愧是艷名遠揚啊。」

  李瀟抹了一把頭上的花瓣,苦笑道:「今天之後,我大概就要花名遠揚了。」

  陳磊聽著余柏林和李瀟肆無忌憚的開著玩笑,終於明白兩人的確很熟,不由也笑道:「湘陵兄不愧是探花郎。」

  「是啊。」李瀟可憐兮兮的抖了抖衣襟道,「連衣服裡都鑽進了花瓣,不知道恩榮宴前,能不能讓我整理一下。」

  陳磊也不由大聲笑了。

  李瀟真的很無奈。其實他之前風流大多是故意為之,好讓打壓之人對他放心,以為他真的已經頹廢。

  但現在肯定沒人相信。

  「探花郎身披花瓣入恩榮宴,很相配,很相配。」余柏林道,「這一路遊街的風頭,可被湘陵兄搶了大半了。」

  「不比被人跪拜的狀元郎啊。」李湘陵道,「至少遊街之後,我不會被人做成仙人許願。」

  余柏林笑道:「被人許願總比惹人相思好。前者攢功德,後者敗人品啊。」

  陳磊笑著打圓場道:「你們兩相熟,該不成是常常鬥嘴的熟吧?」

  「其實,並不是太熟。」余柏林道。

  李瀟點頭:「真的只是一面之緣。」

  陳磊笑而不語。好吧,一面之緣,就是很合拍而已。

  難得見到自家弟子與人鬥嘴,連趙信那麼嘴賤,余柏林都是一笑而過。

  三人騎馬,其餘進士也有馬車接送。

  不比三人馬蹄聲緩,當三人到達之時,其餘進士已經都到了。

  三人下馬之後,同榜紛紛向三人賀喜。

  恩榮宴,便是同榜進士互相熟悉的地方了。

  三人與同榜一路寒暄,到了恩榮宴所在地時,眾人才安靜下來。

  進士們入座後過了一會兒,官員們才陸陸續續到達。

  每來一個官員,進士們就要齊齊起身躬身行禮。明明沒有實現訓練過,大家動作都是整齊的很。

  余柏林反覆起身、鞠躬、站直、坐下、起身的動作好幾次,覺得自己腿有些酸了之後,官員們才陸續到齊。

  一般恩榮宴上,皇帝不一定都會來。大多數時候,皇帝都是讓人宣讀一篇賀文就罷了。

  但此次,六位輔政大臣都來齊全了,余柏林正琢磨著,是不是皇帝陛下要來湊個熱鬧的時候,果然內侍聲音響起,不僅是皇帝陛下,太子和二皇子都來了。

  太子年幼,二皇子更是走路都在晃。不過二皇子並非宮女嬤嬤抱著過來,而是由太子牽著走來。

  看著小寶一臉嚴肅,拉著大寶的手,一步一晃的努力邁動著小短腿的樣子,余柏林心都快化了,好想把兩個孩子抱起來揉一揉親一親。

  為了照顧兩個孩子,皇帝陛下走的很慢。

  封蔚走在兩位孩子身後,目不轉睛的看護著兩個孩子,似乎準備兩個孩子一個不小心沒走穩,就把兩人撈起來似的。

  不過大寶和小寶都很努力,平平順順的走到了自己位置上。

  兩人椅子有些高,內侍們還未動手,封蔚已經搶先把兩人分別抱到了座位上,還替兩人整理了一下衣服。

  「幹的好。」誇了誇兩人之後,封蔚才坐到自己位置上。

  皇帝陛下也對兩個兒子驕傲的點了點頭。

  見德王這動作,大臣們心想,德王和陛下兄弟之情果然不作假,怪不得每當有人亂揣測聖意,對著德王指手畫腳,德王根本不用出聲,皇帝陛下直接把人給收拾了。

  誰說天家無親情,也不一定。

  不過也有人想,這不是才登基嗎,德王手中也沒多大權力,誰知道以後如何。

  皇帝陛下到了,自然官員進士都要起身叩拜。

  小寶此次鬧著要來,就是為了看余柏林。

  他小腦袋東張西望,終於在主位坐著的官員之後,見到了余柏林,當即有些坐不住。

  大寶小聲道:「小寶,我們約好了的,要乖。」

  小寶點了點小腦袋:「小寶很乖。」

  說完,他小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動了,只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還是望著余柏林,像只小狗狗一樣。

  余柏林剛起身抬頭,就看見了小寶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回以一個笑容。

  小寶也立刻笑了。

  大寶急了,林怎麼不對著我笑。

  大寶也瞅,使勁的瞅。

  余柏林很熟悉兩個孩子的心情,立刻也對大寶笑了笑。

  因在人群中,大家都喜氣洋洋,大家並未發現余柏林和兩位皇子的小動作。

  只封庭和封蔚注意到了。

  封庭對余柏林親近,余柏林做什麼他都覺得好,現在他想,余柏林和自己兩個孩子感情真好啊,對自己兩個兒子是真的非常體貼親近啊。

  至於封蔚,他也在瞅,一個勁兒的瞅。

  為什麼余柏林對大寶和小寶都笑了,不對他也笑一笑啊。

  此刻余柏林已經坐下,等待宴會開始,大佬們講話了,沒注意封蔚渴望的神情。

  注意到也他也不會有什麼表示。

  大寶和小寶的位置較為靠中間,他對著兩人笑不會有人發覺。封蔚要偏一點,對著封蔚笑,得偏頭了,那多明顯。

  宴會上注意他的人可多呢。

  席間雅樂響起,宴會終於開始。皇帝陛下身邊內侍念完賀詞之後,會試主考官王海泉再向諸位念祝詞。

  王海泉說完祝詞之後,余柏林作為狀元起身,代表眾位新科進士,走到御前,對著王海泉三作揖,王海泉回以三揖,王海泉回席之後,余柏林面向皇帝陛下,念答詞。

  嗯,就跟畢業典禮上畢業生代表發言似的,說些忠君愛國的誓言。

  待儀式完成,宴會終於進入自由時間,可以用餐了。

  余柏林即使出門前已經吃過東西,騎馬還是挺耗費體力。光祿寺籌備的酒席味道一般,勝在熱乎,余柏林並不挑剔。

  當他夾了幾筷子,腹中終於好受一些之時,主位官員前已經圍了不少敬酒的進士們。

  皇帝陛下那裡他們是不敢去的,輔政大臣要陪著皇帝陛下,他們也是不敢去的,於是六部尚書和內閣學士那裡,圍繞著的人最多。

  其中吏部尚書劉鶴慶面前人最多。

  雖然內閣學士按理說地位更高一些,但「縣官不如現管」,除少量進士能在十幾日後點翰林的考試中得中,授以庶吉士或六部代理主事之外,大部分進士都要進入六部九卿實習,三月後才授官。

  而考評大權,在吏部。

  而且吏部還掌管關係各官員陞遷的京察。

  新科進士們對劉鶴慶慇勤,可想而知了。

  只是不是所有進士都能把握住慇勤的力度,有的底氣不足有些縮手縮腳,有些用力太過諂媚痕跡太重,甚至還有些對其餘進士行拉踩之意。

  恩榮宴並不嚴格按照名次排序,相熟進士會扎堆坐下,基本上是一地的坐一起。余柏林和趙信、衛玉楠坐在一起,李湘陵和蜀中同鄉進士坐一起,陳磊則和江南同鄉一起。

  趙信笑道:「在諸位大人面前使些小手段,真是……」

  「我們也該去了。」余柏林放下筷子,道。

  「你吃飽了。」衛玉楠笑話道,「看來遊街很費體力。」

  余柏林正色道:「的確很費體力。」

  三人一同起身,朝著各位朝中大佬走去。

  余柏林等人按照順序,先拜了內閣學士之後,再由近及遠,依次拜見諸位尚書。

  張岳笑道:「有些人,真是不懂規矩。還好懂規矩的比較多。」

  這說的就是那些不按照地位,直接跑去吏部尚書那裡獻慇勤的人了。

  「你張崇之教出來的弟子,當然是懂規矩的。」一內閣學士笑道,「可別再來我家得意了,我也會和何振洲一樣,把你打出去。」

  「哼。」張岳一副「你們就是嫉妒我,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的神情,掃了諸位同僚一眼後,對余柏林擺擺手嫌棄道,「去去去,給尚書大人們敬酒,我看你們三人這張臉已經看煩了。」

  諸位學士不由大笑。

  余柏林他們不曾見過,但趙信和衛玉楠作為京中世家勳貴,他們的確都是見過的。

  余柏林三人被內閣學士們趕走之後,向著六部尚書敬酒。

  六部尚書對趙信和衛玉楠也是較為熟悉的。

  官宦子弟在這方面擁有天生的優勢。不說家中關係幫扶,就說舉止上,他們見慣了高官,絲毫不怯場不說,與這些高官之間,也能有話題聊。

  比如趙信在向內閣學士敬酒的時候,被他老子趙卿訓了一頓;比如衛玉楠在向六部尚書敬酒的時候,被他大伯兵部尚書衛澄訓了一頓。

  在他們被訓的時候,長輩的同僚們就在旁邊勸,說些稱讚的話。

  好吧,說是訓,其實是另類炫耀,就像是張岳表現得很嫌棄余柏林一樣。

  敬酒之後,三人坐回席上,正待互相敬酒時,卻聽一聲音道:「狀元郎不來與本王敬酒,本王只得過來向狀元郎敬酒了。」

  余柏林手中筷子差點被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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