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森羅殿共有大大小小宮殿76, 但內殿卻僅有一處, 曾經是季九幽的寢殿,但22年水玉之界消失之後,內殿再無人居住,空出之後,成為了森羅殿的禁地。
此刻, 空寂的內殿之中站著三人, 正是顏無常、崔轉輪、孟望雀, 三人的表情都十分肅穆, 目光均落在內殿中央被他們圍住的那箱子輪迴水上。
直到腳步聲傳來, 三人才紛紛回神,轉頭望去,來人赫然正是季九幽。
三人整齊劃一地站到一起,退開幾步, 季九幽走到近前,目光落在那箱輪迴水上。
他什麼也沒說, 抬起手, 掌心朝向輪迴水,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捲起了漩渦, 那漩渦越捲越大、越捲越深,分海似的露出了水底,季九幽掌心一收一抓,那水底忽然紅光乍現,一道閃著紅光的咒文忽然從水底飄了出來, 浮到了空中。
季九幽收回手,那一圈紅光的咒文就定在眾人頭頂,季九幽緩緩道:「這就是你們說的符咒?」
崔轉輪道:「正是。」
季九幽朝他符咒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嫌惡到懶得再去多看第二眼,手指盤著手上的白色指環:「你們當年沒少和他們動手,認得出來是誰的符咒?」
誰都沒有吭聲,除了孟望雀,她的目光含著陰森的冷意,切齒道:「我認得這個符咒上的妖氣,是余江。」
聽到這個名字,顏無常、崔轉輪皆是一愣,雖然也有所猜測,但聽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兩人心中不禁被過往勾住了神思,轉瞬間,22年平靜的幽冥生活就被「輪迴河」和「余江」這個名字接二連三的打破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隨著符咒上的妖氣被識出,那群躲在暗處22年、螻蟻一樣苟且偷生的妖魔們也即將浮出水面、重見天日。
季九幽甚至笑了一下,那眼中的期待清晰瞭然,他轉著拇指上的指環,以一個十分隨意的口吻道:「哦,原來是他。」
孟望雀不知想到什麼過往,眼中透著猩紅:「我早就該殺了他。」
季九幽散漫道:「你還有機會。」
一直沒有說話的顏無常終於道:「這個符咒是做在輪迴水裡的用來淨化輪迴河的,果然輪迴河在他們手裡。」
在場四人都清楚這個他們指的都有誰。
顏無常接著理智冷靜的分析道:「余江當然不能放過,但輪迴河也得找到,」頓了頓,接著道,「極樂、忘憂兩條連接通往人間界的河畢竟都是殿下用自己的法力打造的,但不知能維持多久,畢竟輪迴河才是接送魂魄往生投胎的途徑,如果以後極樂、忘憂河不能用了,有輪迴河替換上,幽冥和人間界的秩序也能維持下去。」
崔轉輪道:「說的對,余江那條命遲早是幽冥的,但輪迴河必須得找到……」頓了頓,話一梗,似乎有什麼沒有說完,生生嚥了下去。
季九幽看了崔轉輪一眼,眸光輕輕一瞇:「說說看,有什麼計劃。」
三人卻沒人吭聲。
季九幽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他有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孔,卻帶著令人膽寒的陰冷妖冶氣息:「是人間界的米吃多了蠢到腦子都轉不起來了,還是你們各有私心,計劃沒有談攏?」
顏無常目光悄咪咪轉向崔轉輪,孟望雀也側頭看了崔轉輪一眼,抿了抿唇,終究是沒有開口。
崔轉輪暗歎一口,朝著季九幽再一拱手,禮是做得足,可找死的話卻也是他在說:「季總,顏無常和孟婆子各自都想了一個法子,現在我們的爭執是,到底用誰的辦法。」孟婆子自然說的就是孟望雀。
季九幽:「說說看。」
崔轉輪放下手,回視季九幽:「孟婆子的辦法是,既然這個符咒是將河水與河連接,淨化水來達到淨化整條河的目的,那自然可以反其道而行,」說著指了指面前的這箱子水,「我們大可以用更多的鬼氣來污染,那余江手中的輪迴河自然也會被污染,這樣他不得不想辦法解決,自然就會露面。」
季九幽盤著指環,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直接看向顏無常,眼尾拉長,唇角勾出一個危險的弧度:「來,說說看,你又有什麼辦法。」
顏無常看著季九幽這副神態,汗毛直立,頓覺魔王週身的壓力全往自己這邊靠攏,他嚥了口吐沫,梗著脖子,總覺得自己要是說得叫他不滿意,等會兒腦袋就得和身體分家了。
但顏無常又自恃聰明過人,覺得自己這個辦法絕對比孟望雀那勞什子的辦法靠譜一千一萬遍,他當即道:「我這個辦法的關鍵,其實就是盛連。」
崔轉輪沒吭聲,目光轉向季九幽,季九幽倒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盤著指環的神態,他不禁落下目光,去瞧他們面前這位魔王殿下大拇指上的白色指環,心裡頓覺稀奇,以為是季九幽自己造的什麼法器,可一連看了好幾眼,也沒看出頭緒,總覺得就是個稀疏平常的小玩意兒。
旁邊孟望雀卻忽然開口,衝著顏無常:「你就這麼確定,盛連是聖山的那位神使?」
內殿中驟然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兒,孟望雀才接著用肯定的口氣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盛連就是他,只因為本體都是雪蓮嗎?還是因為盛連剛好22歲,與神使魄散的時間吻合?這些都是推斷不是嗎,既然是推斷,那盛連就只是9處淨化科的普通科員。」
孟望雀有理有據地說了一大通,顏無常卻默默道:「他不是我吃翔。」
崔轉輪:「……」
孟望雀:「???」
兩人都用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季九幽卻是一臉看好戲地笑了出來,身後還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多出了一把椅子,他往椅子上一座,翹起腿,盤著指環玩兒,一副好整以暇看戲的姿態:「繼續。」
顏無常好像得到支持似的,瞪眼對孟望雀道:「你覺得不是,我就覺得盛連是啊。」
孟望雀氣道:「凡事都要求講證據的!你有什麼證據說他就是神使!」
顏無常瞪著眼睛:「孟婆子你真是9處呆久了忘記自己是鬼不是人了嗎?你、崔轉輪、還有我,咱們三個都是鬼,你忘了嗎?鬼鬼鬼鬼,都是鬼!既然是鬼,講什麼證據,講什麼客觀事實?咱們三個活著本身就已經夠不客觀,夠不唯物主義了吧?」
崔轉輪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孟望雀愕然回瞪,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定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顏無常。
顏無常接著道:「你看啊,這箱子水被拉回來的時候,季總一眼就認定是輪迴水,你們不是也相信了?可是季總又能給你們拿出什麼證據證明是輪迴河的河水?咱們這些鬼啊魔的講什麼道理和證據啊,人間界因為有咱們這些人整天亂竄,都不能說「客觀唯物」,就更別提本身就不唯物客觀的我們自己吧,別提什麼證據了,我說盛連是神使,是因為我覺得他就是!」又一氣呵成道,「我還是那句話,他不是神使我吃翔一噸!」
崔轉輪、孟望雀:「……」
季九幽那頭卻相似看戲看出了樂子似的,在那邊鼓了三下掌,接著懶懶開口道:「說你的計劃。」
顏無常一時說得意氣風發,得意忘形,藉著魔王給他的底氣,抬著下巴便道:「要我說,根本不用那麼複雜,從一開始,這些人就是想要淨化輪迴水,如果我們放出消息,說我們這邊有一個本體是雪蓮的科員,余江那些人肯定會抓人去淨化河水。」
季九幽懶懶靠著椅背,玩世不恭地笑了一下,接了他的話:「若再將盛連可能就是神使的消息傳出去,即便真真假假,那些人也會以更快的速度露面,嗯,是個好主意。」
顏無常點頭:「對,就是這樣。」一臉自得,朝孟望雀那邊挑眉。
孟望雀一臉看死人的表情看著他,沒吭聲,崔轉輪咳了一聲,暗暗朝他努嘴,提示他快點閉嘴。
顏無常卻根本沒有察覺到,還要再開口,然而一抬眼,卻見不遠處坐著的季九幽表情瞬間變了,依舊在笑,看笑容卻透著十足的森冷氣息。
「孟望雀。」
孟望雀轉身,一拱手:「屬下在。」
季九幽:「給你這位同僚準備點麻雀排泄物。」
孟望雀:「……」
季九幽接著道:「崔轉輪。」
崔轉輪側身:「殿下?」
季九幽懶散的口氣,十分隨意道:「找個廚子,用孟望雀準備的原料做一桌子滿漢全席,監督顏無常一口不剩全部吃下去。」
崔轉輪:「……是。」
季九幽再一抬眼,目光落在一臉震驚的顏無常臉上。
顏無常一臉要撒手人寰的表情:「季總……」
季九幽微微一笑,緩緩道:「務必給我全吃下去,一口都別剩。」
顏無常一臉不明白自己怎麼死的神態。
季九幽讓他死了個明明白白:「自己沒能耐,倒是讓別人身先士卒?盛連如果真是季白轉世,有你這種屬下,死一次不夠,還得再死一次嗎?你別不服氣,我不過讓你吃一頓而已,敢廢話,我就把李居易扔去畜生道投胎做豬。」
顏無常:「……………………………………」
季九幽又站了起來,神色慵懶,表情卻是十分紈褲:「你也該慶幸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我,如果是你們那位偉大的神使、水玉之界的主人季白,以我對他的瞭解,你既然敢說吃一噸,他就敢真的讓你吃夠一噸,半兩都別想少。」
顏無常:「…………………………………………」
這時候,內殿忽然傳來手機鈴音。
孟望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剛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的沈麻大聲道:「孟總!東山那個孫曉芸的頭髮又被人剃光了!」
孟望雀一愣:「怎麼回事?」
沈麻:「監控東山那邊的同事說,季總和盛連離開沒多久,陳輝家就被人偷襲了,那人用妖法把孫曉芸的頭髮拔光偷走了。」
孟望雀當即喝道:「人呢!」
沈麻:「沒抓到,但是在追了!」
孟望雀:「給我活抓!」
本來都以為陳輝、孫曉芸的事暫高一段落,可誰都沒有想到,不過一天一夜的工夫,拔根帶泥似的牽扯出了更多。
盛連剛在李居易家裡喝完茶,正要一起出去吃飯,這下又不得不回人間界,重新坐進季總高大上的豪車裡,第二次目送車頭栽進極樂河中。
這一次盛連淡定了,面上透著一股嚴父的理智冷靜,在半個車身沒入水中的時候,轉頭對季九幽道:「九幽,車這麼貴,你要好好愛惜啊。」
季九幽無所謂的口氣:「壞了就再買。」
盛連:「要錢的。」
季九幽側頭,哼笑:「我花你錢了?」
盛連語重心長勸道:「自己的錢更要愛惜。」
季九幽一臉紈褲:「我不愛錢。」
盛連:「……」媽的,竟然教出一個不愛錢的兒子。
車子栽進河裡,幽冥有吊車,人間界又哪裡去找量拖車把季九幽這豪車完好無損的拖出水面?
結果剛入水,季九幽手一伸,鑽進他的衣服口袋裡,夾出紙寵小白兔,水中一甩,扔出了車窗。
盛連看到那紙兔子在水中像個吸了水的海綿似的,漲大漲大,最後整個身體都看不見了,從車窗望去,只能看到身體一部分的白毛。
那水中變得碩大的小兔子就像在陸地奔跑似的,繞著車身跑了兩圈,然後就消失不見了,盛連正納悶那紙寵去了哪裡,忽然車身一晃,車子載著他和季九幽浮出了水面。
盛連還納悶這是怎麼做到的,離開水面之後拉開車窗探出腦袋,看看車頂,什麼也沒有,看看車底,愕然發現變得碩大的兔子正用叉子似的兩個耳朵叉著車身舉在腦袋上。
盛連默默坐回去,側頭看季九幽:「兔子還能這麼養?」
季九幽瞥了他一眼,涼涼道:「要不然呢,把腦袋按在桌上揉揉毛嗎?」
盛連:「……」啊呀,他怎麼還記得揉腦袋那個仇啊。
盛連和季九幽回來得迅速,到了陳輝家中,發現屋子裡已經有不少9處的職員,只是依舊為了低調,這些職員都穿著便裝,就像陳輝這二層小樓來了很多朋友客人似的。
兩人一進門,沈麻當即現身:「孫曉芸在二樓臥室。」
季九幽一邊朝樓上走,一邊道:「說過程,具體到細節。」
沈麻當時沒在現場,把9處這邊監控到的內容都事無鉅細的說了出來,又道:「哦,還有一件事,陳輝這邊當時是有安排便衣的,當時便衣追那人時,從那人口袋裡扯了兩根頭發出來,當是剛好在一片桃園附近,那頭髮掉到地上之後,立刻變成了樹根。」
季九幽腳步一頓,盛連也愕然愣住:「什麼?樹根?」
沈麻點頭:「對,就是樹根。」
季九幽:「東西呢?」
沈麻:「在樓下,我去拿。」
沈麻下樓,盛連跟著季九幽敲開了孫曉芸臥室的房門,陳輝一臉慘白,顯然是被嚇得不清,坐在床頭的孫曉芸沒了頭髮,一顆腦袋光光亮,兩人均是一副受到了驚嚇的神色。
季九幽似乎在想什麼,沒有開口,盛連便替他詢問了孫曉芸。
孫曉芸先前已經給9處審訊科、沈麻他們都描述過當時的過程了,如今又要再說一遍,彷彿自己是個做了錯事的犯人,又因為受到了驚嚇,此刻很是反感。
但不知為何,偏偏在盛連面前,這些焦慮、反感的情緒瞬間就消失了,面前的男人好像有什麼特殊能力似的,可以安撫她焦躁的內心和不穩定的情緒。
她道:「當時陳輝在一樓,我在二樓整理衣服,有個人忽然就上來了,我都沒看清是誰,那人就從背後勒住了我的脖子,然後我感覺頭皮一涼,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了,我當時都沒注意到自己頭髮沒了,還是因為陳輝聽到動靜跑上來,看到我頭髮沒了嚇了一跳,我自己轉回頭照鏡子才發現的。這一切發生得都特別快,然後家裡就跑進來兩個人,問我們怎麼回事,那兩個好像就是你們的同事。」
盛連點頭,心中卻疑惑,頭髮?孫曉芸的頭髮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再看孫曉芸的腦袋,光滑一片,倒沒有被傷到頭皮,大約是那剃頭髮的人用了什麼妖法。
旁邊季九幽卻忽然道:「你的頭髮掉進土裡會變成樹根,這件事你知道嗎?」
孫曉芸一愣,一直在旁邊抽煙的陳輝這才有了點反應,側頭看了過來。
孫曉芸點頭道:「知道,這個我知道,但因為我的肉身是桃木裡塑出來的,我睡熟了還會變成木頭,所以頭髮變樹根這件事,似乎也符合邏輯,我也沒有多想過。」
季九幽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
盛連追出去,下樓梯的時候跟著問道:「她的頭髮有什麼問題嗎?」
季九幽沒有回答,下到一樓,沈麻迎過來,遞過來一個塑封口袋。
季九幽卻沒有接,只看了一眼,眸光忽地又變沉了,他開口道:「通知孟望雀,讓她帶人來押孫曉芸去幽冥。」
剛巧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正下樓的孫曉芸和陳輝同時聽到了季九幽的命令。
兩人在樓梯上怔了片刻,孫曉芸一臉難受,陳輝卻衝了下來:「你說過不會把曉芸帶走的!」
季九幽徑直朝外走,腳步不停:「前提是,你和你的未婚妻沒有撒謊,也沒有隱瞞。」
陳輝半張面孔猙獰,眼裡全是血絲:「你們承諾過不會把我和她分開的!」
季九幽冷漠地側頭看了他一眼:「當然,我說話算話,她去幽冥,你跟著便是。」
沈麻和盛連面面相覷,顯然聽出來季九幽話裡的意思,孫曉芸和陳輝,要麼是一起隱瞞了什麼,要麼兩人一同撒了謊。
盛連接過沈麻手裡的塑封袋看了起來,就是十分普通的樹根,他看不出所以然,把塑封袋塞回沈麻手中,快步朝門外去,跟季九幽一道離開。
來盜取頭髮的人大約沒想到陳輝乃至整個東山都在9處的監控範圍之內,想要逃跑,卻最終沒能跑出東山範圍,一直在附近和9處的人打游擊戰,終於,那人尋到了突破口,朝著東山西面的東山湖跑了過去。
從陳輝家出來,盛連就接到了電話:「那人往東山湖的方向跑,似乎是想走水路逃。」
盛連把消息轉述給季九幽,季九幽哼了一聲:「都是廢物。」
盛連心道:兒子啊,你也不能因為別人廢就這麼說別人吧,雖然沒抓到還被兜了幾個來回的確很廢。
忽然間,盛連聽到一陣「轟隆隆」的悶雷聲,抬頭看車外,剛剛還晴朗的天轉瞬間便烏雲密佈,狂風大作,樹木被吹的好似隨時會被連根拔起。
盛連感覺這天黑得太過突然,很快反應過來,轉頭看季九幽:「你幹的?」
季九幽開著車,再次冷哼,嗤道:「這種小事,還要我來親自動手。」
盛連看看車外,眼見這天轉瞬又黑了下去,仿若傍晚,天空閃雷不斷,狂風大作中好似要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暴雨似的,他頓時心疼起了東山的農作物們,趕忙朝旁邊的季九幽擺手:「快停!快停!果農靠天吃飯的,你給來這麼一場暴雨,別說果子,果樹都保不住,你還讓不讓果農活了?」
季九幽維持開車的姿勢,淡漠道:「你管什麼果農?果農和你有什麼關係。」
盛連心中怒道,果農和我沒關係,你和我有關係,我是你爸爸,爸爸讓你停你趕快給我停!
但盛連到底還是沒有吼出來,倒不是因為他聖母心沒有照拂到東山的果農們,而是聖母光不但普照果農,還普照到了身邊的季九幽。
他在李居易那邊閒聊,聽聞季九幽從地獄出生、無父無母、一個人剛剛爬出來的時候,看到什麼就抗拒,又聽說自己上一世其實只養育照顧小魔王到十幾歲便從幽冥去了水玉之界,料想自己其實沒能把季九幽照顧好,才養成了他如今這蠻橫又紈褲的性格。
盛連自覺有責任,聖母心擺在那兒,不忍心對季九幽吼嗓子,但眼見著疾風驟雨近在眼前,忽然福至心靈地想到什麼,開口道:「不用你親自動手!我有辦法!」
同一時間,正在抓緊圍追的9處同事接到了內部電話,通知他們把男人往東山湖的方向趕。
那男人本來也正有此意,還擔心自己跑不到東山湖,結果圍堵他的那些人不知何時就被他甩掉了,眼見著東山湖近在眼前,他將腰包裡封存的頭髮裝好,繫好腰包帶子,跑到湖邊,縱身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後,他沒有浮上水面,直接在水下朝前游,可游著游著忽然覺得不對,面前似乎出現了一堵白色的水草牆,那水草牆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朝其他方向游,依舊被擋著,再換個方向,還是被堵著路。
那人也是火了,水中祭出妖力,妖力捲著湖水朝那白牆湧去,然而白牆巋然不動,除了牆體上長著的水草隨著水攪動著之外根本毫無變化。
男人不敢相信自己拿手的本事竟然發揮不了作用,奇怪這水中的牆到底有什麼玄機,又見那白牆似乎是矗立在水中延伸到水面之上的,索性從水下浮了上來,頭鑽出水面,抹了把臉,昂著脖子看上去,定睛一瞧,第一反應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用力眨了眨眼,差點氣暈在水裡——
那竟然是一隻兔子!一隻背對著他、豎著兩個耳朵、蹲在湖裡的碩大的兔子!
剛剛那些根本不是水草,就是兔子身上沾了水的毛而已!
還他媽有這種操作?!
男人氣到半死,卻聽到頭頂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他剛剛是不是用妖力了?怎麼對小乖乖沒有用?」
「我造的紙寵,就是我的一個分身,我可以隨時將我自己的一部分法力傳到分身上,他那點小伎倆,自然沒用。」
「哇,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哎,下面有個人頭哎,他浮出來了!」接著大喝道,「快!撒網!」
說著,一張網兜頭罩下。
男人飄在湖面上,腦袋上頂著一張網,一臉生無可戀。
你大爺的小乖乖,還特麼撒網,你當老子是魚啊!
又忽然想,哦,老子的確就是魚。
紙寵兔子蹲在湖裡山一樣擋住了前路、湖邊又有9處的人圍堵,前後包抄,男人最終被綁上岸,裝了孫曉芸頭髮的腰包也被收走。
他一臉冷漠,被鎖妖繩綁住了手,掙脫不開,只能不服氣地認命了,忽然面前出現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他愣了愣,抬眼,一個大眼紅唇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冷冷看著他。
「真是別來無恙啊,余江。」
余江抬眼,看清來人,冷哼一聲,感慨道:「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孟婆子,都22年了,你還頂著這年輕的面皮裝嫩啊。」
孟望雀微微一笑:「你還有臉笑我老?等我把你在水裡被陸地四爪毛絨堵住路的好事傳回幽冥,你們魚界大概就要把你釘上恥辱柱,給你頒個『天下第一傻逼魚』的大獎了。」
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