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見著賤人了？

　　「本想讓你和太子在一起，能留在後方，誰知反倒是他要同你一起去最前線。此行艱險，你心裡要有數。」

　　何蓑衣覺得自己真是老了，越來越操心，越來越囉嗦，越來越憂慮。

　　圓子身為酈國太子，留在隆城才是最保險的，他偏要去最前方建立新城，可以想見，將來會是什麼樣的血雨腥風。

　　鐵碑嶺蒼茫廣袤，遠離酈國的控制範圍，距離靖太近，魏紫昭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打擊他們，給他們設陷阱。

　　畢竟，能殺死酈國的太子，是一件很重要、很了不起的事情。

　　禾苗笑道：「爹，你不能替我過日子。」

　　是啦，終有一日要放手，他總不能活得孩子還要久。

　　雛鷹已經展翅，那便讓她起飛吧。

　　何蓑衣釋然，目送禾苗離開。

　　次日清早，白洛洛還沒起床，禾苗出發了。

　　她在房外給白洛洛磕了個頭，告別何蓑衣和何小二兄弟倆，出發了。

　　「我會堅持練習你教我那些基本功的。」劉瑩去送禾苗，此次另有一道旨意是給她的，帝后要求她回去療傷休養，她不能抗旨。

　　這不但是帝后的關心，也是她父母的請求，而她也希望能儘可能地去除背的字跡，以最好的狀態加入軍。

　　禾苗和劉瑩擊掌：「我等你歸來！」

　　劉瑩則祝福禾苗：「旗開得勝！」

　　兩個好朋友擁抱了一下，揮手告別。

　　圓子高踞在大黑馬背，玄衣金甲，凜然威嚴，唯有對禾苗時，眼底多了一抹溫柔。

　　禾苗騎的是山地馬，矮小得多，跟在他身旁平生生矮了一大截，看去反差巨大，和他說話必須仰著頭才行。

　　禾苗對此很不服氣，他本來她高很多，再騎一匹這麼高大的馬，明顯是來欺負她的嘛。

　　圓子發現她的微表情，樂得和什麼似的，不動聲色地伸出手，在她的頭頂虛空按按，輕聲說：「小矮子。」

　　小矮子何苗苗仰著頭瞪他，瞪著瞪著笑了：「那你也喜歡。」

　　圓子的唇角繃不住，往翹了起來。

　　二人目光相纏，連空氣都是甜的。

　　不遠處，送行的劉瑩默默地看著他們，默默地低下了頭。

　　陳韞喋喋不休：「殿下和禾苗真配啊，也只有他才能壓制得住這個母老虎……你不知道，我剛和她相識時，被她欺負慘了……」

　　說了很久，不見劉瑩答話，他有些無趣，低頭看去，看到劉瑩微紅的眼眶和鼻頭，便很直白地說：「你還想著呢？我和你說，沒機會了，不如跟我學。」

　　劉瑩心情很不好，強撐著不讓自己掉眼淚，擠出笑容：「怎麼學？」

　　陳韞讓她跟他往回走：「之前我家裡給我看了個姑娘，姑娘很好，不過我發現我和她性情不合，她對我也沒什麼感覺，我立刻改變主意了……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他為了顧及禾苗的名聲，沒提禾苗，劉瑩卻隱約猜得到一點。

　　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從前我家裡也給我看了一個人，他也很好，不過我是對他沒什麼感覺……我是不會勉強自己的。」

　　陳韞道：「我也不想勉強自己，共勉啊。」

　　他朝她伸手，笑得兩排白牙微微閃亮。

　　劉瑩抿嘴一笑，與他擊掌：「共勉。」

　　大軍開拔近一個時辰，白洛洛才起床，例行抱著小女兒去消遣大女兒，卻發現家裡氣氛不一樣。

　　男人不在家，據說是去官衙了，聽說此後隆城的父母官是他老人家了。

　　大兒子、小兒子也不在家，據說是跟著顧軒學本領去了。

　　家裡的下人們目光躲閃，支支吾吾，誰也說不清大女兒去了哪裡。

　　白洛洛一腳踹開門，發現裡頭鋪蓋陳設整整齊齊，唯有換洗衣物和武器不見了，心裡立時涼了半截。

　　死丫頭一準兒又跑了，家裡另外三個男人都在幫忙瞞著她。

　　白洛洛把稻穗交給乳娘，拉出馬來衝出門，直奔太守衙門找何蓑衣算賬。

　　門子看著她的背影直嘆氣：「夫人這脾氣……」

　　轉眼看到門邊站著兩個衣衫襤褸、十分可憐的小女孩，便皺了眉頭：「你們從哪裡來？」

　　兩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往牆角縮，大些的那個小聲道：「從鐵碑嶺來，今年冬天冰雪成災，沒得吃的，爹去打獵被靖人殺死了，娘帶我們來投奔親戚，親戚不在家，娘病了。」

　　小的一個扯住大的衣角，抹眼淚：「姐姐我餓。」

　　門子起了隱惻之心：「稍等啊，我給你們拿些吃的。」

　　何家是積善之家，家風很好，廚娘聽說這事兒，不但給包了幾個大肉包子，還拿了幾個冷饅頭。

　　小的一個女孩子狼吞虎嚥，大的一個忍著口水，先謝了才說：「我們給娘拿去，她也餓了。」

　　門子看得連連點頭，覺著真不錯。

　　倆孩子正要走，白洛洛又折了回來，站在門口吩咐他們：「把稻穗抱來。」

　　轉頭看見兩個女孩子，問：「這是誰？」

　　門子解釋了兩句，大女孩拉著妹妹的手，來給白洛洛磕頭謝恩。

　　白洛洛隨意問了幾句，見稻穗出來，含笑去抱稻穗，朝那兩個女孩子點點頭，馬走了。

　　大女孩讚歎說：「夫人真是一個好人，真好看。」

　　小女孩贊同，二人對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感激涕零地和門子道別。

　　七轉十八彎，兩個女孩子出了城，轉到城郊一戶人家外，先學布穀鳥叫，再敲門。

　　一個農婦探出頭來，警惕地四處張望一番，低聲吩咐：「快進來！可見著人了？」

　　才進門，兩個女孩子便挺直了腰背，一改方才的畏縮可憐，大的那個隨意把手裡拎著的包子扔到地，氣定神閒地說：「見著了，大的小的都見著了。」

　　農婦道：「快些進去，主等著的。」

　　內屋簡陋卻潔淨，臨窗盤了炕，魏紫昭半躺在炕看書，一旁站著像一座山似的巨人隨從。

　　春天裡，氣候忽冷忽熱，她的老傷反覆發作，痛得她的表情格外扭曲，惡狠狠地道：「見著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