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兒砸,吃個水果啊?”我媽端著水果盤進了我的房間,坐我床上看著我。
我吃了粒葡萄,說:“挺甜啊。”
我媽笑眯眯的:“甜你就吃唄,吃完再看會兒書就睡覺吧,別太累啊。”
我笑著說:“人別的媽都生怕孩子不學習,就你,我天天學會習你還得看著我讓我趕緊睡覺。”
我媽:“那人跟人追求可不一樣了,我不想我兒子太累怎麼了。別的媽媽望子成龍也沒錯處,都是為了孩子好。我目光短淺,看不了那麼長遠的。”
我笑得不行,“你快別在這逗我了媽,趕緊睡覺吧,啊,一會兒我就睡了。”
我媽於是笑呵呵地又走了。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特別幸福,我爸媽都很好,跟別人家不太一樣。在我印象裡他們拉下臉跟我說話的時候都很少,有事兒就談。反正我這性格也比較聽話,一般沒有特別讓他們生氣的時候。
我遺傳了他們這個優點,很少生氣。
但是有個人他總是能讓我例外。
想到這兒我低頭看了一眼我的化學書,看一眼我趕緊合上書換了一本。大晚上我不能想著他,想著他我都睡不著覺。
好幾年了,他依然那麼煩人。
從初二我們坐一桌,到現在,我都高二了。他的煩人程度有增無減。
有句話怎麼說。對,不許州官放火只許百姓點燈。
我好像說反了。
高中我們不在一個班了,但是也沒離多遠,就在隔壁。他們班有個特別漂亮的女生,長長的頭髮,眼睛水汪汪的,她追了張子劍快一年了。
按理說這事兒跟我沒什麼關係,但是我就是看著覺得礙眼,煩得慌。
我覺得這真的很不正常。其實去年我看過一本書,然後我好像明白了一點事。只不過我不敢確定,這太恐怖了。最近我就在反復琢磨這件事,有時候覺得自己挺無助的。
張子劍不太喜歡那個女生,他還是像以前似的沒心沒肺總跟著我。這讓我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不知道最近他抽的哪門子邪風,非要跟我換書。自己書好好的不看了,要用我的。我莫名其妙,我覺得誰的還不都一樣,我就跟他換了。
一禮拜過後又要換回來,然後我就看見每一頁的右下角都讓他給我畫上一把小劍。
畫的特別特別醜。
他這人吧,沒長美術細胞。我盯著看了很久才認出來那是一把小劍,我第一反應還以為是火柴棍兒。我覺得這事特別幼稚,我不想再用這書了,簡直有病,每一頁都有,讓人看見得以為我多麼無聊。
我說要換回來,我要用乾淨的沒畫的。他不給我。
我非要換。
他竟然就生氣了。
一轉頭就走了,我當時都愣住了,這咋的了呢,說生氣就生氣了,我感覺我沒有戳到能讓他生氣的點啊。你在人書上亂塗亂畫還不行人換回來了?
然後到現在還沒有跟我說話。
我一想想這事都要氣死了,我書也不看了,關燈睡覺。
躺床上要睡著的時候我想著,反正他這人就是這麼擰巴,不換就不換了,明天我告訴他一聲不換了,可別生氣了煩死人。
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我的這些同桌們,除了張子劍,剩下的都有同一種性格。我非常好奇我為什麼脫離不了這種性格的女生,她們比我都爺們兒,真的。
我現在的好兄弟叫周小朵,名字很文靜,其實長得也很文靜,但是實際上別人不懂只有我懂。
第二天早上我到得比較早,她來的時候往椅子上一坐,我感覺我的屁股都跟著顛了顛。那個時候學校的椅子還是長條的,倆人坐一條。
她把牛奶往我桌上一扔:“張子劍給你的。”
我問她:“你在哪看見他的?”
“門口唄還能在哪,”她說,“對了他還說了,中午不用等他吃飯他回家了下午不來了。”
“哦。”
然後她就開始跟我說別的了,說她昨晚看電視都看著什麼了,還說費翔怎麼那麼有男人味兒。我說:“你別羡慕他,你比他還有男人味兒。”
她就跟沒聽見似的,接著在我旁邊嘟囔。
過會兒我打斷她,我問:“張子劍跟你說他下午為啥不來了沒?”
“沒說。”她搖搖頭,“我沒問啊,我不敢跟他多說話,我怕有同學看見了誤會我們。”
“……你想多了小朵。”
她說:“好吧我覺得也是。”
我本來還決定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跟他說說話讓他別擰巴了,這人也不給我機會。
但我也沒讓他就那麼回家,上午第二節下課的時候我去他們班找他了。我到門口的時候他剛好要出去上廁所,他看見我,調整了下表情,拉著臉:“幹啥?”
我問他:“你下午回家幹嘛啊?”
他說:“你管我呢。”
“……我就問問。”
他站那也不說話,我說:“那你不說拉倒吧,你上廁所吧我回去了。”
我轉身要走,他出聲:“哎你說走就走啊?”
我回頭:“那不然呢?”
他還是繃著臉,但是還是說了:“我媽心臟不太舒服,今天下午我陪她去醫院看看。”
“啊……”我看看他:“沒什麼問題吧?”
他搖頭:“不嚴重,老毛病了。”
然後他就去廁所了,我也沒再多跟他說就回去了。我還有點擔心。
第二天張子劍來的時候說沒什麼事兒,就是這兩天沒休息好。
我們倆之間的氣氛還挺奇怪的,就是那種之前鬧過彆扭,還沒徹底緩和過來的狀態。有點僵,但是也還行。中午吃法的時候我跟他說:“那書我不換了啊,就這麼用著吧,挺好看。”
他搖頭:“不用,換回來吧。”
我一哄他他又矯情,太煩人了。我接著說:“別了,挺麻煩的,真挺好看的。”
張子劍看著我,直勾勾地盯著。我讓他盯得有點不自在,最後他搖頭說:“不了,放你那你也不懂什麼意思。”
我當時腦子一抽,張口就說:“誰說我不知道了。”
那時候的小年輕多麼青澀啊,心裡有個什麼小心思還得在這暗示來暗示去的。
張子劍還是那樣看著我,他問:“那你說是什麼意思?”
再說下去好像就不太對勁了,但是我心跳得有點快,想拒絕這個話題可是內心還有著那麼一種不可言說的……難以名狀的……甜。
我低頭吃我的飯,然後狀似雲淡風輕地說:“那你把書拿來我給你也畫點東西。”
然後那天晚上,我就一本挨著一本的,畫了一個多小時樹葉。
我畫的可好看了,我這人比較有繪畫天分,我畫了好多種小葉片。花葉樹葉什麼的,什麼形狀都有。
畫完我覺得自己瘋了。
跟張子劍在一起時間長了我自己也不太正常了。
這太純情了,太曖昧了,這哪是兩個男生應該做的事兒啊?
我們現在就是互相試探,互相琢磨。怕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思,又怕對方不知道。可能前一天說了一句有些暗示的話,第二天還得再掩飾一下。
有點累,但其實挺有意思的。
我把書給他,張子劍可淡定了。但我知道他的內心是高興的,他的眼角眉梢出賣了他。
我們過了一段比較和平的日子,直到我的兄弟周小朵有一天哭著上學來了。
我問她:“怎麼了小朵?”
她一臉噁心狀:“我碰著變態了。”
我非常震驚地看著她:“在哪啊?”
“就在我家到學校那條路上,”她抹著眼淚,“嚇死我了。”
她平時有他爸接,但最近他爸媽都出差去外地了,家裡就她跟她奶奶。我挺擔心她的,再漢子也畢竟是個女孩子。我說:“這段時間我跟你一起走吧。”
她跟我也不來客氣那套,直接同意了。我跟張子劍說這事兒的時候他還說要跟我一起,周小朵跟他也挺熟的,但沒讓他送,跟我她比較坦然,要是再搭一個她就該不好意思了。
這本來沒啥,但壞就壞在,沒過兩天,我們班一個比較嬌氣的女生說要跟我倆一起走。
她說她也挺害怕的,天越來越黑了,晚上回家的時候自己有點不敢。
我無所謂,反正都一樣。
我也沒跟張子劍說,因為我沒覺得這算個什麼事兒。一個也是陪兩個也一樣。
他是有一天上學的時候看見我們了,當時那個嬌氣的女生走在中間,在跟我說話,周小朵在她旁邊。那天張子劍問我,我就跟他說了。
我哪能想到從那天開始他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他陰陽怪氣的:“喲,護花使者哈?我發現你挺偉大的,特別偉岸。”
我問他:“你有病嗎?好好說話行嗎?”
張子劍瞪著我:“對啊我有病啊,誰沒病你跟誰好。”
我讓他氣得胸口直發堵。
“你也不用煩我,”他冷聲說:“我也不耽誤你,你該幹嘛幹嘛去。我看以後咱倆也不用一起吃飯了,你太忙了我哪能佔用你時間。中午她回家你不送送啊?”
我受不了他這麼抽風,我撂下筷子就走了。我讓他幾句話說的委屈得不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情緒變化完全隨著他。以前都是反過來的,我感覺這兩年我倆的角色好像調換了,我這麼低調淡定的人,為了讓他開心點竟然畫了一個多小時樹葉子的事兒我都幹了。
我一生氣突然就感覺自己挺賤的。
正好我一直覺得現在這樣也挺不正常的,我還天天送小朵呢,其實我自己不就是個變態嗎。
別人都喜歡女生,我喜歡那麼個玩意。別人嘴裡這就叫變態。
當時我就想,拉倒吧我不跟他扯了,散夥,沒心沒肺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