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六個反派(8)
“詭辯。”杭清這才正眼看了他。
嘴上雖然如此嫌棄關天,但杭清很清楚,這話的確有幾分道理。若關天不是個混賬,那便會將鐘槿炎襯得黯淡許多。而現在關天惡名在外,鐘槿炎的睿智賢能之名倒是聲名遠播了。
不過就算如此,杭清也並不相信關天真是為了此項作考量。
以關天的人設,其中更大的緣故大概只是因為,關天喜歡這樣張狂不必有半點隱忍憋屈的生活。
那廂關天不高不低地嘆了口氣,那張俊逸風流的面龐難得換上了正色。他的眉頭微蹙,低聲道:“臣願剖開一片真心與太後瞧,但太後卻連瞧一眼也不肯……”
關天不愧是在外混跡久了的人,這世上大抵沒有比他更會變臉的人了,如果是換做真的卓漁,恐怕還真會因為關天此時落寞的神色,而生出些許的自我懷疑,認為自己是否當真待關天過於冷酷。
“這……”杭清緩緩皺起了眉,臉上露出了覆雜的神情。
關天心中一動。他就知道,跟前的人總會心軟的,對付卓漁極為艱難,但也極為容易……關天眼底的喜色湧現到一半,就這樣生生被切斷了。
“驍王以為我會如此?你再多說上幾句真摯的話,我便更加過意不去?”杭清淡淡地看著他。
關天微微愕然。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不過……這似乎才是真正的卓漁。哪像他們曾說的的那樣有臉無腦。
這才是那個令他一日比一日深陷的卓漁。
這一刻,杭清聽見耳中傳來了一聲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點。”杭清面上的神色不由再度怪異了起來。這關天是喜歡刺激的?越是不讓他達成目的,他便更是熱烈不休?
杭清皺緊了眉:“驍王便是如此戲弄我嗎?”
“哪裏是戲弄呢?”關天緊緊地盯著他,喉頭動了動。分明是調戲。
杭清註意到了關天那“吃人”的目光,頓時就知道關天心底肯定沒想什麽好話。杭清轉過身去,冷聲道:“驍王還是出去吧,待會兒若是有人發現驍王在此,那便不大好看了。”
“的確是不大好看。”關天笑了笑,倒是滿不在乎:“太後的屋中出現男子……”
他話才說到一半,門就被人從外敲響了。
“太後可歇息了?”那是一道低沈的男聲。
關天敏銳地朝門邊看了過去,倒是連躲藏起來都忘了。
杭清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外頭的鐘桁卻當杭清因為舟車勞頓,在床榻上不慎睡過去了。那一剎,鐘桁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些什麽,竟是不自覺地擡起手推開了屋門。
就是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屋中二人都微微一僵,隨即是尷尬的六目相對。
鐘桁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步跨入到屋中,猛地合上了屋門,厲聲道:“哪裏來的賊人?膽敢潛入此處?若再不離開,休要怪我不客氣!”鐘桁是認得關天的,但這時候他卻將“賊人”的身份死死地釘在了關天的身上。
關天又哪裏能看不出鐘桁的企圖,他當即冷笑一聲,道:“你待如何?本王前來拜見太後,又有何不妥?”關天頓了頓,突然道:“此事應當怪罪陛下才是,太後是何等千金之軀,如何能帶到此地來?”
鐘桁被關天噎了噎,臉色鐵青:“本王?我眼拙,瞧不出賊人哪裏便是王爺了?”話音落下,鐘桁抽出了腰間的劍。杭清隱約記得此物是前幾日鐘槿炎給的,似乎……就是準備著來防關天的。
關天沒想到對面這青年敵意這般盛,提劍便殺了上來,楞了一霎後,便果斷迎上了鐘桁。
杭清木著臉:…………
“鐘桁?”“怎的去了這樣久?可瞧過母父了?”“鐘桁?”屋門外接連響起的男聲,叫鐘桁的動作頓了一下。
鐘槿炎久久等不到人回去,便按捺不住親自前來了。
杭清和關天自然也聽出了鐘槿炎的聲音。
杭清覺得略略頭疼。
關天卻無動於衷,鐘桁就頓了那麽一瞬,關天便已然抓住破綻,三兩下就逼近了鐘桁。關天常年習武,更是常年混跡戰場之上,手中的青龍戟不知道斬殺多少人於馬下,他那雙手不知道握過多少多達十二石的大弓……杭清很清楚他那雙手的力道。關天不是個會手下留情的人,如果他一手卡住鐘桁的脖頸,也就那麽一剎的功夫,他就能生生將鐘桁的頸骨捏斷。
這個後果實在太可怕。
杭清想也不想就出了聲:“住手!”
聲音驚動了門外的人。
就在關天收住手的時候,門又一次被推開了,鐘槿炎疾步跨進來,看著劍拔弩張的鐘桁和關天,鐘槿炎臉色微變,先是怒從心起,但緊跟著卻又鬆了口氣。幸而鐘桁守在了四處。
方才……關天竟然動手了?!
“關天!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這是什麽後果嗎?”鐘槿炎冷聲道,同時他走到杭清的跟前,將杭清纖瘦的身材擋了個嚴嚴實實。
關天輕笑了一下:“知道。”
鐘槿炎目光更冷:“你意圖襲擊太後,是對朕有所不滿嗎?”鐘槿炎常有與關天發生爭吵的時候,一個是極有主見的年輕帝王,一個是手握重權的藩王,誰也說服不了誰。但如今日這樣,直接了當地撕去那層君臣之情的外表,是從未有過的。
關天的神色有了變化,他搖頭道:“臣哪裏會有襲擊太後的心思?”他的神色分明在說,他是有別的心思。
鐘槿炎看著他的模樣,覺得著實紮眼極了。關天如何敢懷有這樣的心思?鐘槿炎的指尖蜷了蜷,一下子觸碰到了鐘桁手中的長劍。鐘槿炎心底驟起殺意。
杭清幾乎是同時皺了下眉。鐘槿炎掩藏得再好,卻也還是洩露了心思……這連他都能看出來,何況關天?
屋中的氣氛霎時緊緊繃住,似乎就剩下最後那一根弦,一旦崩斷便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
杭清一時間覺得有些荒謬。
難不成這使得鐘槿炎堅定削藩的,還是他的緣故?
關天穩穩地站在那裏:“陛下,臣只問一事。今日太後當真來了嗎?若是太後沒有前來,何談臣意圖襲擊太後一事?”
鐘槿炎這才想起來,他攜卓漁前來,旁人並不知曉。鐘槿炎心底竟是浮動起了兩分心虛,那心虛為何而起,鐘槿炎一時也尋不到來源。
不過經由關天這麽一提醒,屋中僵硬的氣氛已然恢覆了不少。
杭清終於找準機會插聲道:“太後自是沒有來的。”
鐘槿炎面色依舊陰沈,卻是沒有反駁杭清的話。關天嘴角不受控制地彎了彎。
可將這看作是卓太後對他的維護關照嗎?
關天並沒能開心多久。
杭清冷冰冰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出去。”
關天微微一笑:“是,我便明日再來瞧你。”這話說得著實有兩分曖昧,言語間還真的未將杭清當做太後。
鐘槿炎面色更沈:“關天……”
鐘桁也握緊了手中的劍。
若是關天再說一句不像樣的話,這二人定然會撲將上去,杭清毫不懷疑。
於是杭清更顯出了手。
他一腳踹在了關天的腰上:“還楞著作什麽?出去。”
關天先是楞了楞,條件反射地生出了怒氣,但隨即那怒意就被壓了下去。那一腳哪裏有什麽力道,關天倒是巴不得再被踹上一腳……
於是關天沒動。
杭清:……
杭清敷衍地擡腿又踹了一腳關天,他的衣袍上立時印了個更鮮明的鞋印,看上去滑稽極了。
關天配合地往前跌撞的走了兩步,順勢推開門走了出去,但他卻沒有急於離開,而是先回過頭來,又看了看杭清,這才離開。
屋子裏,鐘槿炎和鐘桁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但很快,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關天被踹得狼狽不堪,以他的脾氣,本該是立時發作的,但關天生生忍下了。自然是有所圖謀。他所圖謀能是何事?
兩人腦子裏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個名字——卓漁。
卓漁如今並非是鐘槿炎的母父,也不再是鐘桁所憎恨的敵人,之間的關係自然微妙了起來。但之前這點微妙從未被提出來,而此刻卻明晃晃地被關天勾了起來。
兩人不自覺地對視一眼,卻又飛快地挪開了目光。他們都有些心虛,此刻竟是有種窺破了對方的感覺。
……
杭清瞧著這兩人一致對外,本該是高興的。畢竟這說明主角攻受的感情走上了正軌。但是一想到這二人都是因他而發怒,杭清就頓時覺得自己拿錯了劇本。
尤其是當這二人轉過身,一齊朝他看過來的時候,杭清就更覺得怪異了。
他們雖然已經極力掩飾了,但眼底灼熱的光卻是遮掩不住的。
杭清沒好氣地,一人一腳:“你們也出去。”
“母父,我……”
杭清微微一挑眉:“我要歇息了。”
兩人的腦子裏不約而同地蹦出了眼前人和衣而睡的畫面來,兩人不敢再想,急急忙忙地轉過身,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帶孩子實在麻煩……以後都不想再有這樣的世界了。”杭清低聲喃喃:“系統?你聽見了嗎?”
那頭還是一片寂靜。
杭清輕嗤一聲:“是因為每個世界都被我搞砸得差不多,所以你直接跑路了嗎?”
依舊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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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及臉皮的厚度,杭清相信,必然無人能與關天相匹敵。關天說要來尋他,便當真來了。這次也沒見得規矩到哪裏去。杭清清晨一推窗,就能看見窗下守著的關天,關天聽見窗戶一開,立即便擡頭沖他勾唇一笑。
“漁哥兒。”
杭清沈默了一瞬,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下倒是好,連一聲“太後”也不稱了,一口一個“漁哥兒”,旁人不知曉的,怕還以為這是在會情郎呢。
杭清朝窗外看了一眼,目光疑惑、好奇地朝這邊打量的人不少。
“我能進來嗎?”關天問。
“滾進來。”杭清轉身往裏走。
關天覺得這聲“滾進來”真是親切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