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蘭特給他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卓揚定定看著他， 又道：“我如果是你的話，這種有穆迪斯出席的場合， 我不止根本不會出來，甚至還要躲著避著遠一些……生怕遭受到打擊報覆。”

　　“我不知道你是自視甚高， 還是別的什麽， 總而言之今天在這裏看到你， 你還特意來找了我， 實在是讓我覺得挺好笑的。”他直言不諱。

　　蘭特這種向導的心思他懂，因為數量珍惜的緣故看似被捧得太高，實際不過在家族眼裏就是個高檔點的為哨兵疏導精神力的工具。

　　最可怕的是，時間長了就連他自己都拿自己當成了工具。

　　因為， 精神力是全帝國最高的緣故，他給自己定下了一條界線， 只有整個帝國最有權勢的哨兵才能擁有他， 穆迪斯失去權勢，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拋棄他，再得到權勢時，他也從未想過穆迪斯會不要他。

　　他是整個奧斯斐亞精神力最高的向導， 又有哪個哨兵不想活得再長點， 精神海再輕鬆點兒，會不想要他呢？

　　蘭特將一切都看得太理所當然了， 也太過物化自己了。

　　卻忽略了人是需要感情，需要尊嚴的……會受傷，會感動， 也會難過……

　　而他也是一個人，並非最強的哨兵才能擁有的最貴的物品。

　　物化自己，這是許多所謂貴族圈向導的通病。

　　“我想，你該記住你是個人，而非一個物件，一個最強哨兵必須配備的奢侈品。就算是個向導，也應該是獨立的自我的，不是哨兵的附屬品，不該為了附庸哨兵，成為哨兵的一件趁手的藥物和工具而活……”卓揚道：“而穆迪斯也是將你當做一個人來看，而非一件最貴，功效最好的商品。”

　　卓揚時常在想，上天給了向導為哨兵舒緩精神力，延長哨兵生命的能力到底是幸還是不幸？許多哨兵疼惜愛護自己的向導，到底是出於愛意，還是覺得對方是件需要小心對待非常昂貴既能幫自己解決生理需要，又能延長壽命，舒緩精神力的工具呢？

　　他深深的為許多蘭特一樣的向導感到可悲，他們也許能夠找到一個小心呵護疼惜他們一輩子的哨兵，但卻絕對不會擁有愛。

　　就算有人愛他們，他們也不懂得反饋，只會將之視作理所應當，因為他是向導就該獲得這樣的對待……時間長了，終究只能消磨殆盡。

　　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是不具備愛人的能力的。

　　蘭特給卓揚說得臉色慘白一句話也不敢回，方雲芝不敢置信的看著卓揚那張精致得不像是真人的側臉，完全沒有想到卓揚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因為，他平民教師背景出身母親小時候的教導，卓揚始終記得自己就算是個向導也是個人，並非哨兵的附屬品和工具。

　　方雲芝定定看著卓揚半晌回不過神來，正當這時她的閨蜜突然看到了什麽，對著卓揚身後的方向叫道：“太子殿下——”

　　話音落下，正在說話的幾人頓時齊齊向卓揚身後的方向看去，果見穆迪斯正大步流星的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走來，金毛的獅子正威風凜凜的跟在他身後，氣勢逼人。

　　此刻的他並沒有帶面具，但臉上的疤痕早不如他剛剛受傷時那樣駭人可怖了，配上他一身軍裝，倒是顯得格外的剛毅，氣魄逼人。

　　蘭特先前做出過那樣的事，先前雖然撞著膽子來找卓揚說話，但那也是以為卓揚沒落戶出身，是個容易讓他拿捏挑撥，從中生事的，見了穆迪斯到底還是有幾分心虛的，再加上他現在給卓揚義正言辭的一頓懟，此刻見了穆迪斯更是連頭都不敢擡，不敢看穆迪斯一眼了。

　　朱利安在給卓揚點了一通後，也是站在一邊就跟丟了魂似的，根本不敢在穆迪斯面前出聲了。

　　“您好，我尊敬的帝國皇太子殿下。”倒是，方雲芝最先回過了神來，主動向穆迪斯問好道。

　　穆迪斯看到她，當即對她態度客氣的點頭示意：“您好，方小姐，好久不見了。是什麽時候回來帝星的？”

　　雖然對方雲芝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方雲芝在他落魄時期說過的一番話，以及曾經喜歡他這樣一個人的事……

　　都讓他十分感激。

　　“我也是剛回來不久。”方雲芝在第一時間嗅到了卓揚同穆迪斯上標記過的信息素味道，當即十分疏離而又客套的如是答道。

　　她現在已經知道了穆迪斯是真的和卓揚結婚了。

　　從今天開始，她就要忘記他了。

　　穆迪斯在和她客套了好幾句後，方才一臉溫柔地看向了卓揚，語氣親昵的問道：“站在這裏幹什麽？”

　　他的只是語氣親昵，但他身後的大獅子在陪他一同客套完後，卻是已經先他一步跟只撒嬌粘人的大貓似的討好的往卓揚身上蹭了。

　　方雲芝的閨蜜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大獅子，完全想不到太子殿下一向高冷生人勿近的量子獸，在太子妃面前居然是這樣的畫風。

　　要知道，太子殿下平日雖然素來平易近人，但他的量子獸卻從來是個生人勿近和誰也不親近的主兒了。

　　這真的是太子殿下的辛巴？

　　它居然會撒嬌？

　　由量子獸可窺主人的內心，他們先前都以為太子殿下不過是在危難時期和卓揚結了婚，兩人又是因婚約而結婚，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應當只是感激……兩人之間的感情未必有如何深。

　　現在看辛巴的態度卻又好像並非如此了。

　　卓揚轉過身，一把推開大獅子，饒有興味的來回打量了眼穆迪斯和方雲芝，最後才瞥了眼蘭特，將目光落在了穆迪斯身上：“剛剛你的舊情人來找我聊了會兒天，我就陪他聊了會兒，暢談了一下人生，順便教育教育了小朋友，然後，方小姐可能以為我受了欺負，就趕上來幫我了。”

　　他直言不諱。

　　方雲芝卻是沒料到他會這麽說，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退，顯得有些窘迫。

　　“……我沒有舊情人。”穆迪斯目光從低著頭的蘭特身上掃過，不作任何停留，便是如是對卓揚說道。

　　若說蘭特是他的舊情人，未免也太冤枉了他些了。

　　“哦，是嗎？”卓揚的目光從蘭特和穆迪斯身上轉過，似笑非笑，頓了半晌才刻意使壞問道：“這麽說，我是你的初戀嘍？”

　　穆迪斯看了眼方雲芝，又看了眼蘭特，哪裏還不明白卓揚的意思，當即回答：“是，你是。”

　　“那我是不是你的小祖宗？”卓揚又問。

　　穆迪斯雖然很欣賞方雲芝，也很感激，但作為一個已婚哨兵他的態度還是要擺正，絕了其他人的念頭，明確自己立場的。

　　“是，你是。”就算知道卓揚是故意的，他也只能這樣回答。

　　卓揚得寸進尺：“我們家是不是我說了算？我說，我不喜歡你聽歌劇，看歌劇，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看了？”

　　“是，我們家都是你說了算。你說不看，我以後就再也不看了。”這種時候，他除了保持微笑說是，又還能說什麽呢。

　　兩人一唱一和，將穆迪斯夫管嚴的形象塑造到了極致。

　　站在一旁旁聽的方雲芝，蘭特幾人皆是一臉震驚，完全沒有想到皇太子夫夫私下的相處居然是這樣的畫風。

　　平白看他們秀了場恩愛，剩下的人到了最後皆是臉色微變的有些聽不下去了。

　　方雲芝同她閨蜜在第一時間就是找了個理由和卓揚，穆迪斯打了個招呼離開了此處，實力拒絕被塞狗糧。

　　蘭特和朱利安也想趁機混走，卻被卓揚一句：“尊上沒有教過你們規矩，走也不知和主人打聲招呼，說聲告辭嗎？”

　　促狹的硬生生叫了回來，被迫找了個理由幹巴巴十分窘迫的跟做演講報告似的告了辭，才被放走。

　　見其他人都走了，穆迪斯方才在角落裏抱住了卓揚，似笑非笑的貼在他耳畔問道：“滿意了？小瘋子？”

　　“不滿意。”卓揚任由他抱著自己，卻是笑著搖頭。

　　穆迪斯在他耳畔輕嘆：“你就是個小促狹鬼，你知道嗎？”

　　“我是啊。我會把你身邊所有看得上你的人通通趕走的。”卓揚承認得十分坦然。

　　兩人摟抱著，相視一笑。

　　趁著忙裏偷閑的功夫又是親吻了起來。

　　方雲芝的哥哥在遠處看到方雲芝和穆迪斯，卓揚說過話之後，當即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方雲芝身邊問道：“雲芝，太子殿下的態度怎麽樣？你還想一爭嗎？”

　　方家這次在皇太子康覆後，刻意讓方雲芝出席這次宴會的，方雲芝在皇太子最危難的時候說過不論他怎樣都願意嫁給他這種話，方家人都知道皇太子對方雲芝是十分欣賞和感激的。

　　卓揚這個太子妃無論家世還是精神力都不算那麽好，跟皇太子還是因為擱置多年的舊婚約結的婚，若他們感情不深，皇太子對方雲芝的態度又有鬆動的話，方家人在皇太子康覆了以後，還是願意竭盡所能為方雲芝一爭的。

　　不想，方雲芝看著遠處的卓揚和穆迪斯卻是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不了，哥哥，我不爭了。太子妃殿下他是個一個非常出色，配得上太子殿下，足以與太子殿下比肩的向導。”

　　“我比不上他。最重要的是他們是相愛的。”她說。

　　方兄見她如此說，不禁皺了皺眉，但卻還是沒有勉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