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聖誕噩夢
「歡迎來到瑪律福莊園,西弗。」
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西弗勒斯看見那位鉑金貴族正慵懶地坐在北歐圖騰的沙發座上,一雙腿朝前伸直。因為耶誕節的關係,盧修斯打扮得比平常要來的華麗一些,一襲蔚藍的巫師長禮服隨著動作蕩出水波般的淺色圖紋,胸口別著的斯萊哲林胸針與瑪律福家的家徽巧妙結合在一塊兒,形成了優雅的蛇圖騰,腳上則套了一雙硬皮黑靴,上頭的金色扣環帥氣無比。
一切都很完美,但正如早上盧修斯說的,那張面帶微笑的臉龐乍看之下精神奕奕,細看卻顯得極其得不自然。
看來真的施展了不少容光煥發咒,男孩暗暗想到。
「你的臉在閃閃發亮,盧修斯。」西弗勒斯收起握在手裡的門鑰匙,坐到對方旁邊的沙發上。
「西弗,很遺憾你不是今天第一個這麽說的人。」無奈地聳聳肩,盧修斯將身體傾向對方的方向,滿意地審視了番那頂戴在男孩頭上丶呼嚕熊毛皮製成的帽子,「父親一定覺得愚蠢極了,吃飯時他一直盯著我的臉看。」事實上,不只父親,還包含了那位到他家來拜訪的客人,也滿臉探究地往他發光的臉上盯。
「不得不說容光煥發也不是萬能的,幸好聖誕大餐不在晚上享用,否則你還需要多加幾個容光煥發,整張臉會更明顯地……在黑夜中發亮。」脫下帽子與脖子上的圍巾,端詳了那張靠上前來的臉,男孩毫不猶豫地肯定對方的說法,有些笨拙地嘗試安慰對方,「如果把這當作耶誕節的特殊打扮,那也不錯。」
「那是災難,西弗,也許正如你所說我該慶倖不需要支撐到夜晚。」盧修斯撫了下額頭,呻吟了聲。
自從在聖誕夜發生梅林的奇跡,讓他重新回到三歲後,每年到了耶誕節盧修斯總會擔憂萬能的梅林會不會哪天又將他再次拋回未來,讓奇跡變成梅林的惡作劇。這令他總在耶誕節到來時繃緊神經,偏偏今年,那位大人又受到梅林的惡劣招喚似的,跑到瑪律福莊園來過節。
伏地魔待在瑪律福莊園的事實勾起他過往不是那麽美好的記憶,雖然現在那位還是相貌堂堂丶儀態優雅的湯姆•裡德爾,不是納位禿著腦袋,面孔扭曲的蛇臉男,但光看他坐在莊園大廳的沙發,盧修斯便不受控制地一直回想起瑪律福莊園被那位徵用為食死徒據點的時候。
一群無理智丶品味盡失的瘋子在他家穿梭,並將任何該死的骯髒東西全往他家帶,視瑪律福莊園真正的主人為無物。
見到那位大人也讓盧修斯想起待在阿茲卡班的那一年,陰冷的丶絕望的,被一群催狂魔日夜包圍,不斷被迫回想最恐懼的記憶。在阿茲卡班他總無法真正入睡,腦海總會浮現茜茜與德拉科受苦的模樣,每一分每一秒都擔心著那位喪失理智的黑魔王會帶給他的妻兒什麽樣的危險。
鄧不利多那自作清高的白巫師說什麽呢?也許他會因為被關入阿茲卡班,而為了不用面對黑魔王的怒火而鬆了口氣?不,他盧修斯情願面對無盡的鑽心剜骨,也要護在家人身邊,絕不會為了點愚蠢的恐懼或罪惡感,而像天狼星•布萊克那頭蠢獅子一樣,躲在阿茲卡班,不敢仰頭面對。
逃脫阿茲卡班的盧修斯•瑪律福變得憔悴,他沒有時間再為那頭鉑金長髮施上幾個美髮咒,也無法再悠閒地對著鏡子括去下巴上的胡渣,滿心為了家人與瑪律福的存亡而戰。
藍灰色的眸子緩緩眯起,盧修斯感到腦袋發疼,有一股深深的疲憊感自身體的中心點擴散開來。
「你看起來不是很好,盧修斯。」男孩挪了下姿勢,跪在沙發上直起身來,伸出手按住鉑金腦袋的太陽穴,輕輕按摩,「你該休息一下。」
「我也希望我可以,西弗,雖然這麽說有些丟臉,但我想自己確實有些怕做噩夢,被噩夢侵襲可比整晚不睡還要累多了。」舒服地輕歎了口氣,盧修斯闔上雙眼,將身子更往男孩的方向靠去。
西弗勒斯從來都很貼心,但很少能看到他用言行表露出對別人的關心。盧修斯對於自己能夠獲得如此溫柔的服務,心情輕鬆愉快了不少,還有餘力轉動腦袋,打算趁友人年紀還小,尚未長成尖牙瑞利丶毒液四射的威嚴蛇王時,多多享受幾回。
「別告訴我你害怕催狂魔。」西弗勒斯不相信地挑起眉毛,他可不認為對方會與其他小孩一樣,「等你有了魔杖,你就可以使用護身咒趨趕催狂魔了,他們並非無法對付。」
「不一定是催狂魔,男孩,也許這次夢到別的東西呢?」鉑金貴族彎起唇角,突然有了談話興致,想與男孩多聊聊自己的噩夢。這些事情是他不願向其他人,甚至於父親承認的軟弱,但對著曾經與他一起經歷過一切,現在卻只是個孩子的西弗勒斯,他可以很自然地以似是而非的方式說出口。
一切只是噩夢,不是嗎?
「是什麽讓你如此懼怕?」低頭看了眼盧修斯淺淡的笑,西弗勒斯感到困惑。
「一個用只大鐵鍋熬煮出來的蛇臉男?」盧修斯笑了兩聲,用著詭異的花腔調這麽回答。
「蛇臉男?」有著蛇頭的怪物嗎?男孩滿頭霧水,眼神飄向平躺在桌上的普林斯啟蒙,但書本沒有任何回答。
「如陰屍般死灰的肌膚,肌肉糾結不自然的四肢,沒有頭髮,沒有漂亮的眼睛,只有兩條細長的鼻孔縫與薄紙般的嘴巴,但力量強大───」隨著每一句的形容,盧修斯的嗓音不自覺地放柔丶壓低,營造出了說恐怖故事必備的氛圍,「所有的巫師都害怕他。」
在腦袋中勾劃出那副可怕的長相,再度看向普林斯啟蒙,這次書本乾脆翻開第一頁,浮出一個墨綠色的大問號,表示它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確實查找不到任何關於怪物的資料。
那十之八久是盧修斯在夢裡想像出來的怪物,西弗勒斯如此賭定,於是他認真地開口:「盧修斯,我不懂為何你引以為豪的貴族品味能讓你夢到這種……怪物?我相信它不會有梅杜莎的視線來得可怕,而在夢中,你可以用無數個惡咒殺死它。」
「喔,那個怪物可有能力驅使一只有著梅杜莎之眼的蛇怪。如果我打不過呢?」睜開單只眼睛,藍灰的瞳孔帶點玩味地轉向西弗勒斯。
直視友人的眼睛,男孩滿臉嚴肅地回答,「我認為你打得過它。」
幾秒後,他再次加上一句,「我想像不出你會失敗的模樣。」這是實話,他實在無法想像總是仰著頭顱,從容自信的盧修斯會被個怪物打個落花流水,還是個如此不符合他美學的怪物,對方貴族的尊嚴可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如果真的打不過,西弗?」懶洋洋地直起身子,他轉動了下脖頸。西弗勒斯的話令他頗為得意,同時也興起好奇心繼續追問,「如果──」
「大不了我幫你。」對於盧修斯的追問感到不耐煩,西弗勒斯直接打斷對方,昂起頭顱,眼底滿是自信,「我以後會變得很強大,如果你打不過那只怪物,盧修斯,我想我可會嘲笑你。」
「喔,西弗勒斯───」愉快地笑了幾聲,盧修斯伸手揉了揉男孩的腦袋瓜,「我覺得現在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我是認真的!」西弗勒斯高聲強調,他一直堅信自己會成為一名偉大的魔藥大師與巫師。
「相信我,西弗,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話語的真實性。」盧修斯挑了挑眉,語氣輕柔地向男孩保證,「一名優秀的斯萊哲林巫師,一個偉大的巫師。」
「哼。」男孩抿直嘴唇,勉強接受了他的安撫。
「介意我直接使用你的房間嗎?」撫了下額頭,心情鬆懈下來後,因為睡眠不足而造成的頭痛並未就此放過他,盧修斯發現自己極需一個充足的睡眠。
「這是你的房間。」這間客房雖然是他待在瑪律福莊園時所使用,並且逐漸擺上他的個人物品,但真正的主人仍是瑪律福,而不是自己這個暫時的使用者。
「你總是如此體貼,西弗。」微微一笑,盧修斯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床鋪,解開套在最外面的長袍,脫下靴子後,往床上躺去,當腦袋一沾上床鋪,他就感覺到眼皮不斷地往下落。
「有什麽需要可以告訴朵拉,西弗。」盧修斯喃喃叮囑了句。
「嗯,你好好睡吧,盧修斯。」西弗勒斯走到床邊,對懸掛在上方的水晶燈飾揮了下手,房間緩緩暗下。
鉑金貴族連睡袍都來不及換,顯然確實累壞了。
與盧修斯相處的這段時間,西弗勒斯很是清楚對方有多看重所謂的貴族堅持與瑪律福體面,那極近吹毛求疵的要求細如牛毛,只有像盧修斯一樣自小在貴族家庭長大,才接受得了。
某次他早早出門避開半夜回家的父親,咬牙頂著冷風猶豫了好一會兒,在窩在草皮過上一夜與到盧修斯家中掙紮了半天,最終心一橫握住門鑰匙。敲開盧修斯的房門,對方先是體貼地邀請他留宿瑪律福莊園,接著卻堅持他該梳洗一遍,並換上睡袍,最後在自己的抗爭下,直接渾身髒兮兮的滾上床鋪時,耳畔仍不斷響著對方自言自語的歎息。
到現在,他實在不懂為何睡覺前一定要洗好澡,並且換上睡袍才能上床休息。
『不要因為假期而荒廢了學習,孩子,你已經有五天沒把我拿出來了。』普林斯啟蒙慢悠悠地飄進男孩懷裡,痛心疾首說。
「安靜,我們到外頭。」不滿地瞪了書本一眼,西弗勒斯抱住普林斯啟蒙,看了熟睡的盧修斯一眼,他放下心地彎了彎唇角,往房間外的小廳前進。
傍晚。
久候不到自家兒子吃晚餐,又在兒子的寢室找不到人的阿布拉薩斯,輕輕打開客房房門時,就看到黑髮的男孩坐在溫暖的火爐前,嘴裡咬著奶油餅乾,靜靜地翻閱書本,全神貫注在學習中。
「阿布拉薩斯叔叔。」察覺到他的到來,男孩有些拘謹地自沙發上站起身。
「不用感到拘束,西弗勒斯。」阿布拉薩斯微笑著步入房間,對男孩點點頭,「盧修斯在睡覺嗎?」
「是的,他看起來很疲憊。」西弗勒斯點點頭,抿了下唇,多說了一句,希望對方能夠容許盧修斯繼續他的睡眠。
「我知道,很抱歉讓你單獨一個人待著,我讓朵拉送餐點過來吧。」看到對方對自家兒子的關心讓阿布拉薩斯感到欣慰,他按了按男孩單薄的肩膀,叮嚀了家養小精靈準備好食物,「請隨意,西弗勒斯,如果今晚你想待下,而盧修斯仍然不禮貌地佔據了你的床,對面幾間房間你也可以使用。」
「謝謝你,阿布拉薩斯叔叔。」
「不客氣。」
望著阿布拉薩斯緩步走出房間,西弗勒斯伸手按按自己的肩膀。面對盧修斯的父親他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對方主動對他釋出善意,他才逐漸柔軟下來,對阿布拉薩斯的稱謂也從瑪律福先生,更改為阿布拉薩斯叔叔。
他也早知道盧修斯最初提出邀請時說的只是藉口。瑪律福莊園可是幾千年來就座立在此處,沒更動過位置,阿布拉薩斯更不像盧修斯說的那樣時常不在家,也許工作忙碌,但他總是堅持與兒子共進早餐才出門,並努力結束工作趕回家共用晚餐,平日不在家時,也樂於兒子邀請朋友到瑪律福莊園玩耍,甚至會主動替兒子邀請同齡的孩子,極力避免出生不久即失去母親的盧修斯孤伶伶待在家裡。
「幸福的傢夥。」男孩羡慕地咕噥了句,拿起朵拉送來的湯匙,舀了一大口烏漆抹黑的聖誕布丁。
盧修斯擁有他所渴望的一切,但他沒有不甘心地感到怨恨,只覺得好極了!如果可以,希望永遠都如此。
西弗勒斯翹起唇角,又舀了口填滿香濃巧克力的聖誕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