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祝福
那天之後,湯姆沒再離開二樓,偶爾西弗勒斯前往盧修斯替自己準備的實驗房時,會聽見對方寢室的門板開闔聲,他沒有轉頭,好讓湯姆找到藉口再次說些煽動挑釁的話語。其中幾次他在半夜離開瑪律福的藏書庫時,會不巧遇見仍然臉色灰白的對方,雙眼筆直注視著彼此,無聲錯肩離開,有更多值得自己花費心力專注的實驗與人事。
相較於西弗勒斯的堅定,盧修斯則提心吊膽了幾天,才勉強安頓下心神。淨化血統失敗造成的結果,讓湯姆神似戰爭後期逐漸陷入狂躁殘酷的黑魔王,灰白如骷髏的形影失去人類應有的溫度,在黑色長袍的映襯下如同令人望之生畏的死神。
回到瑪律福莊園,查看過父親留下的文件後,他才曉得法蘭斯聖潔一事引發了一小場貴族間的角力,沒了過去不如質疑的純血斯萊哲林傳人優勢,湯姆依然憑藉高超的手腕與領導魅力,或利誘或合作地聚攏了一群人服效於下。魔法部的人事異動引起一些家族對於最大獲利者的瑪律福羨妒,瑪律福微微左傾的態度也惹來純血至上的家族不滿,在共同目的與湯姆的刻意引導下,成了頑固的絆腳石,阿布拉薩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清空道路,成功將瑪律福家推上新高點。
「您向來令我敬佩不已,父親。」盧修斯誠摯地朝坐在書桌前審閱文件的阿布拉薩斯說道。
阿布拉薩斯放下手中的魔法部人員調動令,微微一笑,「這些佈局倚賴你來自過去的記憶與經驗,如果由你進行,盧修斯,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感謝您的稱讚,父親,雖然我仍對此保持疑慮。」盧修斯露出相似的得意微笑,心中明白單就如何處理與瑪律福家與湯姆•裡德爾的關係,自己便失了優勢。
「或許你有興趣談談現在對湯姆的看法。」端起飄著香氣的紅茶,阿布拉薩斯放鬆地靠上椅背,了然地看向盧修斯。
「……我仍對他感到恐懼,父親。」沉默了幾秒,盧修斯羞愧地垂下眼,輕聲開口。
阿布拉薩斯輕點了下頭,面色不改地喝了口茶,藍灰的眸子平靜非常,「那麽你現在敢站在他面前,護衛你的家族與愛人嗎?」
「當然,為此我無所畏懼。」盧修斯抬起頭,直視著阿布拉薩斯堵定而驕傲地說。
「我的孩子,盧修斯,未來的瑪律福家主,記住你今天在我面前坦承的話,你便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如同我曾為你做的一切。」阿布拉薩斯溫和地注視著盧修斯,緩緩說道。
盧修斯感覺自己憂慮的心情得到安撫,父親從來是他堅定的後盾,自己向來努力效法與模仿對方,慚愧的是過去他成功養成了與阿布拉薩斯相同的習慣與相似的打扮,卻未能真正學習到作為一位家主遠光與父親的慈愛,假如自己做得更好些,當年的瑪律福家與德拉科或許能走出另一條生路。
仗著身軀的年輕,他忽視了內裡老邁的靈魂,像個真正十七歲的少年一樣,滿懷崇敬地凝聽父親的教誨,依賴而放縱地談論些有趣的話題。
調適好心情,除了協助父親處理家族產業外,盧修斯花了大把時間陪伴西弗勒斯,力求給予對方愉快美好的聖誕假期。
耶誕節大餐少了湯姆後無比完美,盧修斯親自起身打開紅酒瓶,彎著嘴角為父親與西弗勒斯倒上份量不同的酒液,把酒杯遞向坐在對面的西弗勒斯時,他故意曲起手指蹭過對方的,成功招來冷淡的一瞥。
藍灰色的雙眼打趣地看來,西弗勒斯不著痕跡地輕哼了聲,拿過酒杯擺到右上角,面色如常地掃過餐桌上的擺設,只剩杯中晃動的紅酒表露有些羞惱的愉快心情。
把倆人的小動作收進眼底,一抹笑意滑過阿布拉薩斯眼底,他裝作未查覺地等待盧修斯坐下,慈愛地看向分坐自己左右兩側的孩子,自己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天,盧修斯的選擇有些意外,但同樣符合期待。
「很高興有你參與,親愛的西弗勒斯,瑪律福家歡迎你的到來。」他朝西弗勒斯舉起紅酒,「衷心期待你正式成為瑪律福一員的那日,並感謝你對盧修斯的協助與包容,身為長者與父親,我將關照丶支持你們,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西弗勒斯與盧修斯一齊舉起酒杯答道。
隨著散發著水果芳香的醇酒入喉,微熱的溫暖包圍全身,西弗勒斯覺得自己心中空缺的某個角落照入了陽光,驅散了些許陰冷。
飄浮在空中的蠟燭用溫暖的光線映亮餐廳,豐盛的美味食物搭上有趣的話題讓餐桌上笑聲不斷,今年的聖誕布丁填滿了豐美的葡萄乾,西弗勒斯在盧修斯的調侃中,繃著臉握著湯匙挖了好大一口,用力咀嚼著香氣四溢的布丁,上竄的酒氣讓他紅了面頰。
「今年的聖誕布丁如何?無論是葡萄乾或核桃都特地經過挑選…….喔,我還讓萊特仔細研讀了幾本食譜。」走回房間的路上,盧修斯笑著對西弗勒斯說打趣。
「你是在討要感謝或恭維嗎,盧修斯?」西弗勒斯冷哼了哼。
酒精的效應讓他全身發燙丶腦袋微暈,嘴上的話語再鋒利,微醺使他的心情一直保持著水準點上的輕快,他甚至沒在意盧修斯直接牽住自己的手,大辣辣在阿布拉薩斯前離開,一般他會回避掉這種在人前表現的舉動,尤其那人還是盧修斯的父親。
「如果是的話──請?」盧修斯揚起眉,傾身靠上西弗勒斯的肩膀,在對方泛紅的耳根處輕輕飄高尾音。
「我從不知道你是如此費心賺取誇耀的傢夥──」西弗勒斯扭過頭,耳垂恰好蹭過盧修斯湊近的嘴唇,他停下動作,燥熱感遠比上一秒明顯,「不,你是如此,盧修斯,一隻老愛得意洋洋翹著尾羽的花孔雀。」
「這是你的稱讚嗎?」盧修斯問道,開合的嘴唇吐出氣息搔上貼近的耳垂。
「已經有夠多的人誇耀你了。」西弗勒斯嗤笑著答道。
然後,再忍受不住透出肌理的熱度,他反手握住盧修斯的手腕,直接轉過身對上那雙灰藍的雙眼,冰冷的色彩很好安撫了自己的情緒,他受到吸引地仰起頭,臉頰貼上對方的,出乎預料的不是降溫的涼感而是與自己相同的溫度。
「西弗……」盧修斯歎息地呢喃。
「喀。」
門鎖開啟的聲響突兀地在空曠的走廊響起,盧修斯皺了下眉,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接著身軀僵硬了下。西弗勒斯幾乎是一秒內便辨識出這耳熟的響聲,深黑的眼重新恢復清亮,他側過頭,看見湯姆慵懶地雙手環胸倚在半敞的門板,似笑非笑地望來。
「夜安,倆位──看來我打擾到你們了?」湯姆用著開朗輕快的語氣打招呼道。
扯動了唇角,盧修斯直起身想開口,但站在他身前的西弗勒斯率先回了話,「夜安,看來你的身體好多了。」西弗勒斯冷淡地說完,就著握住盧修斯手腕的動作逕自邁開步伐。
盧修斯瞥了眼湯姆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少了先前的死灰,對上湯姆的視線,他被其中的冰冷微僵硬住了肢體,湯姆並沒出言嘲諷,只是面帶微笑地目送他們遠離。
走進盧修斯的房間丶牢牢關上門,西弗勒斯看向明顯失神的盧修斯,對方的臉色微微發白,自己手中握住的手腕冷了下來。這不是個好現像,酒精在自己血液裡翻騰的作用並沒因為湯姆的打擾而全然消退,一股暖洋洋令人沉迷的舒適感仍盈滿全身,他這麽想著,手掌下意識地收緊下拉,等盧修斯被扯著半撞上自己時,西弗勒斯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
那雙閃著驚訝的灰藍眼睛再次近在咫尺,一絲滿意掠過腦海讓他不自覺地彎起唇角,他鬆開對方的手腕,抬手攬住了涼滑的鉑金長髮。
「……我有點驚訝,親愛的西弗。」回過神的盧修斯,低喃出一小段喜悅的詠歎調。
腦子悠悠轉了一圈,西弗勒斯嘴角向上扯了扯,故意學著鉑金貴族的語氣耍了自己平時不屑的花腔,「我的榮幸。」
低頭凝視著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眸子,盧修斯高高揚起嘴角,也就幾秒鐘的時間,便被散著葡萄乾與核桃香的嘴唇吞下,他靠上身後的門板,閉上眼回摟住西弗勒斯,投入與聖誕布丁一樣甜膩的親吻中。
呼吸喘氣的短促時間,他想起朵拉似乎有把楔寄生掛到門上當裝飾,再低下頭時,他惋惜著如果不是年紀問題,也許今晚能更甜蜜一些。
隔天早上,倆人如平日一樣準時醒來,盧修斯掛著微笑猜測著西弗勒斯是否會對昨晚的舉動有任何反應──雖然除了接吻外,他們並沒再多做些什麽,令他失望的事,西弗勒斯表現得十分坦然,半點也沒有對自己如此主動熱情的表現感到害羞的意思。
盧修斯的期待並未完全落空,當他拆開對方送的聖誕禮物,克制不住地對那套特別定制的華美長袍微笑時,西弗勒斯不自在地撇過臉,微紅了面頰,等他穿上長袍時,更是故作鎮定地低頭整理自己的禮物。
用過早飯後,盧修斯陪同西弗勒斯前往蜘蛛尾巷,在混淆咒下,這棟屋子在麻瓜眼中破爛不堪,完全不會想靠近,就算靠近了,也會有些不自然的小意外讓人嚇白臉遠遠逃離。
西弗勒斯走進屋內前,微側過頭掃了眼托比亞的墳墓,拜萊特勤勞整理所賜與屋內一樣整潔。他踏著與往常一樣的步伐推開門走入,靜靜走過一圈,接著,他自懷中拿出一份用紫色星點紙包裝的禮物盒,打開了愛琳的房間。
盧修斯落後一步跟著,留意著西弗勒斯臉上的表情與動作,看見黑色眸子大睜時,他立刻一大跨步站到對方身邊,一隻手穩穩搭住肩膀,隨後,他同樣訝異地瞠大眼。
一個綠色小盒系著銀色物絲帶端正地擺在桌子正中央,西弗勒斯放下手中的禮物盒,激動地顫著手拿起綠色盒子。
他知道是誰放在這兒的。
「西弗。」盧修斯關懷地喚道。
「……她來過,盧修斯。」西弗勒斯低應。
閉了下眼又張開,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氣,以著雙手捧護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拆開禮物──一隻盛滿剔透清綠藥水的玻璃瓶,他拔開木塞,嗅聞了下氣味後,露出了微笑。
「靈魂穩定劑。」他看向盧修斯慢吞吞地說,「恐怕瑪律福家的保密功夫不怎麽高明,盧修斯。」
「喔──親愛的西弗。」盧修斯輕歎了口氣,跟著西弗勒斯露出微笑,「恐怕瑪律福從來低估了普林斯家,你們總是使人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