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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時代(LM/SS)》第105章
  ☆、番外五:白巫師與黑魔王

  復活石奪去了他的性命,同時也帶來了另一次生命。

  阿不思•鄧不利多偶爾會低頭看看自己完好的左手,那裡曾經焦黑一片,預示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而現在他的時間已經重新回溯,年輕得叫人不敢置信。某方面而言,自己的願望確實透過那塊復活石實現了,他眯起雙眼,微微一笑。

  從頂著蒼蒼白髮的老人變回幼兒後,阿不思可說適應良好,很快便接受了自己不過丁點大,除了趴躺在床上吐泡泡外,什麽事也無法自理的日子。他愜意地窩在嬰兒床圍出的一方空間,朝看顧自己的母親與父親露出愉快的笑容,唯一讓他感到尷尬的是更換尿布的時候,那時他會害臊地撇過頭,肥嘟嘟的面頰顯出來的彆扭樣讓鄧不利多夫人樂得親了他好幾口。

  等到能夠下地行走的年紀,他仍舊保持著孩子應有的舉動,笑眯眯地玩著母親從麻瓜世界買來的小火車,或是父親帶回家滿地滾動的毛絨絨,用點魔法做些有趣的小活動。

  鄧不利多夫人為此寬心不少,懷孕時她好長一段時間總皺著眉頭,翻看育兒書籍或是詢問他人的意見,鄧不利多先生倒是感到莫名,身為巫師的他無法完全理解麻瓜妻子的擔憂。

  生下來的孩子會是與父親一樣的巫師,還是與母親一樣的麻瓜呢?阿不思出生後很快展現了魔法能力,壓在她心上的大石頓時放了下來,孩子的乖巧也讓擔心不知如何照顧小巫師她拋卻了煩惱。

  然而,幾年後肚子再次鼓漲起來時,鄧不利多夫人又皺起眉來,第二個孩子會是巫師或麻瓜呢?如果這次是名麻瓜,他/她長大後是否會在意呢?

  阿不思則期待地跟在母親身,等待著他的弟弟阿不福思的到來,想著這次或許能改善與對方的關係,他記得年幼時阿不福思總和自己玩耍在一塊兒,用著對兄長崇敬的目光仰頭看著自己,不知何時起卻換上怒目相向的姿態。

  等來了阿不福思後,隔年又迎來了妹妹阿利安娜,三名孩子全是巫師讓鄧不利多夫人安了心,鄧不利多先生則不感意外。比起兩名兒子,鄧不利多先生更關注嬌小脆弱的女兒,每當下班回家他總會滿面笑容地抱起阿利安娜,親昵地捏捏她的小手,輕哄逗弄,與妹妹相隔一床的阿不福思倒被冷落了。

  坐在一堆布偶間,阿不思注視著父親的舉動,恍然地想起小時候他與阿不福思為此不甚喜愛阿利安娜,覺得對方狡猾地分去了父母的注意,見著阿利安娜睜著那雙無辜控訴被冷落的漂亮眼睛,他們更不想和她玩在一起。

  阿不福思時常嘟著嘴巴,故意搶走妹妹抱在懷裡的洋娃娃,或拉扯她的辮子,惹得阿利安娜哇哇大哭,被父母訓斥一頓後,他會氣鼓鼓地縮到角落敲打牆壁出氣,過沒多久,被父母哄出笑容的阿利安娜像是忘了自己才被欺負過,又抱著娃娃蹭蹭地走到哥哥面前。

  那時候他在哪裡呢?阿不思側過頭想了下,似乎自己較年長的關係,對於這些打鬧他向來不加理睬,也許那時候自己在看書或是玩些更好玩的東西吧,他笑了笑,伸手想順順長鬍子卻撲了空。

  掛著溫和笑容的面孔與包容的態度很快擄獲弟妹們的心,每當阿不思看著活潑開朗的阿不福思與乖巧文靜的阿利安娜時,臉上的笑總會加深幾許。收到霍格華茲入學通知時,阿不福思與阿利安娜依依不捨地扒住他們的兄長,要對方留下,狠狠感動了他一番。

  承諾會寫信回家後,他搭上特快車回到熟悉的霍格華茲,那兒在過去等同於他的家,最讓人開心的是自己這副年輕軀體,他幾乎天天造訪廚房,滿懷感激地從家養小精靈手中接過大量的點心與甜食,沒有人會阻止一名成長期的男孩填飽肚子,愛吃甜食的小愛好落在教授們眼裡也很是可愛,就算蛀牙了也還有健齒魔藥呢!

  阿不思如魚得水般愉快地度過半學期,輕鬆贏得了全體教授的稱讚與同學間絕多數的好評價。

  提了滿手的禮物回到家歡度耶誕節,迎接他的出乎意料是阿不福思雙手環胸,噘嘴斜視的姿態,愣神時,阿利安娜踩著新買的小紅鞋從房間跑出來,驚喜地歡呼著撲上前。

  但阿不福思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妳幹嘛啊!隨隨便便亂抱的!妳認識他嗎?」他重重哼了一聲。

  「他是哥哥啊?」看著阿不福思不悅的臉,阿利安娜小小聲地回道,低頭看看被握住的手臂,試探地搖了兩下沒能被鬆開,她轉頭看了阿不思一眼,腳尖轉了地板兩下往後退。

  站在門口的阿不思眨眨眼,擠出笑容舉起手上的袋子,「喔,阿不福思丶阿利安娜,我給你們帶了禮物回來,蜂蜜公爵這次耶誕節可出了不少美味的特殊點心。」

  睨了眼阿不思與手上的禮物袋,阿不福思重重哼了聲,牽起阿利安娜轉身離開,頂著早上起來只匆匆梳上兩下的赤褐短髮的阿不思,巴巴地目送他們離開,顯得隔外可憐。

  短短幾個月,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曾經的狀態,阿不思為此很是苦惱了一陣子,母親寬慰他不過是阿不福思認為被丟下在鬧脾氣,過幾天便會轉好,他同意地點點頭,個中原由他也明白,不過是因為過往的經歷而感到無奈。

  戴上圓形眼鏡的那年,阿不思才等到阿不福思緩和下態度,原因是對方也將進入霍格華茲就讀,與其說是氣消,應該說是鬧彆扭的阿不福思總算得到一個滿意的臺階可打破僵局,提著行李箱出門的時候,他抬著頭用掩不住高興的語氣敷衍拉住自己的衣擺的妹妹,讓她乖乖再等上一年再一同上學。

  失去兩名哥哥陪伴的阿利安娜在母親的引領下,怯怯地與隔壁鄰居的同齡女孩玩了起來,沒幾天便與一群年齡相近的孩子成了朋友。

  為此,阿不思更勤勞寫信回家,詢問家中的大小事,尤其是阿利安娜。他寫信提醒父母關注阿利安娜的狀況,讓她保持謹慎,勿在外人面前使用魔法,其餘他無法再做更多。

  當年的欺負事件發生在暑假,他與阿不福思都回到家中,對於妹妹每日與鄰居女孩出去玩習以為常,不曾料想會發生意外。

  夜裡等不到阿利安娜回家用餐後,母親跑到鄰居家詢問,才在那名躲在家人身後的女孩口中得知下落,他們趕去時只見到地洞內渾身髒兮兮,額頭流著鮮血,手腳散佈大小瘀青的阿利安娜,那雙湛藍的眸子滿是驚懼,見著他們後放聲尖叫,怎麽也停不下來。

  那天後,她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始終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從鄰居女孩嘴裡勉強拼湊出緣由,之後,父親無法壓抑怒火報復了欺負女兒的傢夥,因而被送進了阿茲卡班,忍住悲傷的母親帶著一家搬遷到遙遠的戈德里克山谷。

  比起憐憫,當時佔據阿不思心頭更多的是不滿與憤怒,年輕的他無法理解妹妹的痛苦,厭惡無端欺負巫師的麻瓜,對因阿利安娜而起的一連串苦難感到怨懟,母親因她而死後,他對待阿利安娜愈發冷漠與漫不經心。擊敗蓋勒特受到稱頌之際,沒人再記得年輕時候的阿不思•鄧不利多,也沒人探究青年時的幼稚魯莽,犯下的那些錯事。

  知曉理解一切,不願意原諒他的阿不福思對於外人的讚美之詞,毫不掩飾地嗤之以鼻,阿不思則微笑著保持沉默,經年累月的讚美與崇敬束縛了他,他的每一步與每一舉動總需審慎小心,無法如其他人一般自由順心。

  不可背負之重令他疲倦,獨自待在校長室時,他總愛抓了把甜食塞滿口腔,讓甜味膩上喉頭,遮擋在半月眼鏡後的雙眼望向桌上的空白相框。

  無法宣之於口,也無法直面以對。

  阿不思信中的憂心忡忡未能完好傳達給雙親,從回信中對阿利安娜與新朋友相處愉快的敘述,他很清楚地體認到這點,只好在給阿利安娜的信中多加提醒。

  阿利安娜一直是名乖巧的女孩,暑假等來哥哥們回家後,在阿不思刻意引導下,她更常待在家聽兄長談論霍格華茲發生的趣事,幾次與朋友出去玩也是有阿不思或阿不福思陪伴。

  直到八月一個悶熱的午後,她發現輕飄飄類似棉絮的東西被一道風吹進房間內,她好奇地站到窗前望去,不遠的草地冒出一片頂著白絨球的蒲公英,她咧出微笑,蹦跳出門跑到蒲公英叢裡,故意弄開絨球讓種子散開,但沒有風只讓那些種子搖搖晃晃飄到地上。

  阿利安娜氣餒地蹲到地上,沒多久,她眨眨眼,攤開的掌心緩緩上舉,落地的蒲公英種子輕飄飄地隨著她的動作飛到空中,像是有一道風從地面向上直吹一般。

  她開心地揮動手臂,讓蒲公英種子在空中飄舞,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河川旁有三名男孩因為這幕景象而驚訝地瞪大眼睛。

  撐著頭坐在書桌前的阿不思突然驚醒,降雨前的悶滯感讓人感到窒息,揮揮魔杖卷起柔和的風散去房內的熱氣,他站起身打算走到廚房為自己倒杯水,順道盛盤昨天吃剩的曲奇餅。

  經過阿利安娜的房間時,他想著也許能哄哄阿利安娜動手再為自己揉些動物形狀的奶油餅乾,於是微笑著推開門,發現她沒有待在房間午睡時,阿不思心鬥然一沉,立即加快腳步找了家中一圈,確認阿利安娜沒有在家後,他跑出了家門。

  奔跑讓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阿不思腦中轉過許多可能的情況,腳下則未曾猶豫地往當年發現阿利安娜的地洞奔去。沒多遠的距離,他就在半途的河川旁發現阿利安娜的身影,她身上的粉紅洋裝在正午的陽光下亮得刺目。

  三名看上去只比他小上幾歲的男孩抓住阿利安娜的手腳,把她壓入河裡,嘴裡叫吼著:「快啊!女巫!快救救妳自己!讓我們看看妳的魔法!」

  「妳騙不過我們!我們可全看見了!妳讓蒲公英飛起來不是嗎?」另一名男孩拽住阿利安娜的長辮,用力把她的頭按下水中。

  「阿利安娜!」阿不思大喊,三名男孩聽見他的喊叫停了手。

  「停止你們的行為!」他跑進河裡,抱起濕淋淋的阿利安娜,嚴肅地瞪向男孩們,「你們以為自己在遊戲嗎?你們是在謀殺一名無辜的女孩!」

  「她是名會害人的女巫!」年紀最長的男孩率先叫道。

  「你這多管閒事的傢夥又是誰了?」另一名男孩跟著不滿大叫。

  感覺阿利安娜抱住自己背部的手抓得死緊,阿不思沉下臉,語氣嚴厲:「她是我的妹妹,她不是你們所說的女巫。」

  「別騙人了!我們看見她揮著手讓蒲公英飛起來!」男孩吼道。

  「那只是風,如果你站一群蒲公英中揮動手臂,刮起的風足以讓那些輕飄飄的種子飛起來。」他冷靜地反駁。

  男孩頓時語塞,幾秒後不甘心地嚷嚷:「我看見她指揮著蒲公英種子飛高的,那不一樣!」

  「你站在哪裡看見的?」阿不思問道。

  「就在這兒!」男孩昂起腦袋,跺了下腳下的河水,濺起水花。

  阿不思做出望向他們身後的動作,淡淡說:「從這裡到那叢蒲公英可有好一段距離,會不會是陽光太大影響了你們的視線?」停頓了頓,看出男孩臉上的動搖,他繼續說,「如果她真是名會害人的女巫,她怎麽可能還傻傻的讓你們欺負?」

  男孩互相看了同伴一眼,明顯猶豫了起來,滿十六歲的阿不思上抽的身高與氣勢讓他們有所畏懼,交頭接耳低咕了幾句,帶頭的男孩故作聲勢地挺起胸膛,擺出不屑的姿態。

  「大概是吧,女巫可沒像她那麽遜!」男孩嘲笑道。

  抱著阿利安娜,阿不思緊盯著他們擠眉弄眼地說些嘲諷女巫的話,三步並一步地離開,接著,他走上岸,彎腰把身上的妹妹放到地上,打算查看對方的情況,但伸出的手卻被揮開了。

  阿利安娜無聲地抽泣著,蜷著身子把頭埋進立起的膝蓋,不理睬她的哥哥。阿不思安靜注視了她好一會兒,細想了下或許是自己和男孩們的話讓她誤會了。

  「阿利安娜,妳在生氣我沒為妳打跑他們嗎?」他放緩聲音詢問。

  阿利安娜沒有任何動作,阿不思耐心地等待著,遠方的雲朵逐漸團聚起來,遮擋住了陽光,他抬頭望了眼轉暗的天空,輕聲開口:「快下雨了,我們先回家好嗎,阿利安娜?」

  她仍然沒有回答,在第一滴雨點打上阿不思鼻樑上的眼鏡鏡面時,她緩緩撐著草地站起,兩隻腳佈滿被河底石沙磨擦的傷痕,漂亮的紅皮鞋只剩下一隻穿在左腳,阿不思張開手臂想抱起她,阿利安娜第一次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紅通通盈滿淚水的藍眼睛滿是控訴與憤怒,阿不思驚得停下動作。

  暴雨嘩啦地落了下來,阿利安娜轉過身,蹣跚著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她邊走邊舉起手臂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阿不思呆立了片刻,才緩緩跟在她後頭前進。

  回到家的阿利安娜,見到母親後立刻放聲大哭,聲嘶力竭地用盡全身力量哭喊丶尖叫,阿不思按捺著心頭翻滾的複雜情緒,冷靜地向焦慮的父親與阿不福思說明事情的經過。

  聽完他講述的阿不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放聲叫道:「就這樣?你就看著那幾個混帳走人了?」

  「我們不能輕易傷害不會魔法的麻瓜。」阿不思語氣堅定地道,雙眼著重看向面色痛苦的父親。

  「可他們傷害了阿利安娜!你卻什麽也沒做,還說些無用的話!」阿不福思氣得漲紅臉。

  「好了,阿不福思。」來回看了自己兩名兒子一眼,鄧不利多先生疲憊地抹了把臉,「巫師不能隨便對麻瓜動手是規定,什麽也別再說了。」

  聽見父親的話讓阿不思放心了,對方沒因憤怒與憎恨沖昏了頭,這代表因報復麻瓜而關入阿茲卡班的事不會發生。

  當晚一家人享用了最安靜的一頓晚餐,阿利安娜低著頭坐在父母中間,用搖頭或點頭來表示對放進餐盤中的食物的喜好,阿不福思把自己的椅子挪得近了些,三不五時轉頭看向自己的妹妹。

  坐在弟弟對面的阿不思莫名成了離得最遠的人,他微微側過頭看了眼叉子上的青豆,想起今天早上心血來潮挑了阿不福思擺在客廳桌上的多味豆,咬下去他就知道要糟了,那是古怪的耳屎口味。

  隔天早上,全家人坐上飯桌後,鄧不利多夫人開口宣佈:「我與你們父親決定搬到戈德里克山谷,那裡是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她擠出一抹微笑。

  「那棒極了,我早想試試從山的最頂端快速滑下來,坐著掃帚飛上一圈肯定也很好玩。」平常老愛頂嘴的阿不福思難得大力附和,他看向阿利安娜,「阿利安娜,我可以讓妳坐在掃帚後頭,等妳進霍格華茲就有值得炫耀的事了!」

  慢慢抬起頭,阿利安娜看了他一下又垂下眼,聲音細如蚊蚋地說:「我不要上學了。」

  「什麽?」阿不福思睜大眼,驚訝地提高音量。

  阿不思詢問地看向父母,母親無奈地搖了搖頭,父親面色沉重,不發一語。阿利安娜放下手中的叉子,半晌後,她低著頭說:「我不當女巫了。」

  砰地站起身,阿不福思瞪著阿利安娜似乎想說些什麽,又什麽也說不出口,幾秒後又動作僵硬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這次早餐時光遠比昨晚來得氣氛沉悶,鄧不利多夫人在飯後找了阿不思談話,她需要他幫忙把家中的物品搬到位於戈德里克山谷的小房子。

  「阿利安娜突然無法正常使用魔法了,我們需要帶她到聖戈芒。」她輕歎了口氣。

  「放心,我知道那間屋子在哪裡。」阿不思的背脊微微彎了些,如常的語氣藏著沮喪。

  阿利安娜整整在聖戈芒待了半個月,最後的診斷結果為不明的魔力喪失,等同於成為一名啞炮。

  阿不福斯盯了阿利安娜半晌,張臂緊緊抱住她,悶聲道:「妳還在能坐在我掃帚後頭,那可比誰都酷!」

  站在後頭的阿不思看見阿利安娜輕輕翹了下嘴角,他推了下鼻粱上滑落的眼鏡,閉了下眼,鼻子滑稽地扭了兩下。

  鄧不利多一家在戈德里克山谷定居了下來,並很快恢復過往的愉快氣氛,阿利安娜沒有表現出失去魔力的沮喪,反倒是阿不福思小心翼翼的篩選話題,收斂自己的行為,不在她面前多使用魔法。

  兄弟倆回到霍格華茲後,家裡捎來的信件是一貫的輕快口吻,阿利安娜似乎忙著餵養父親帶回家的蘇格蘭巨兔,無時不刻把那只直接取名瑞比的幼兔抱在懷中。

  這一年阿不思自霍格華茲畢業,面對欣賞自己教授的助理邀約,他如同過去一樣選擇婉拒,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過去是為了看顧阿利安娜,現在則是為了與蓋勒特•格林德沃相遇。

  他這幾天無法克制自己在經過鏡子時多看上一眼,確認自己儀俵整齊,輕鬆悠哉的表情下藏著忐忑期待的心情,無時不刻地回想第一次見面的對話,以及之後的大小事,他塞進嘴裡的甜點量多得令人咋舌,連回避自己的阿利安娜都忍不住偷瞄上兩眼。

  然後,那一天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到來了。

  初夏的午後,阿不思帶了兩本書籍與一整盤的奶油餅乾靠在樹下,隨著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的思緒愈飄愈遠,眼皮愈發沉重,視野只剩下一條細線,倏地,一道光亮閃進眼裡,他皺起臉用力閉眼再張開,就看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地方,那頭金髮在陽光下耀眼得無法直視。

  他直愣愣地盯向那人,對方察覺他的視線,從容地轉過身邁步走來,日爾曼人的五官深刻凸出,蔚藍的雙眼鑲在面上愈發深遂。

  「你看得書很有趣。」蓋勒特•格林德沃興味盎然地盯著阿不思•鄧不利多手上的書,微笑著說。

  「喔,你看過這本書了?」阿不思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書本,面色自若地反問。

  「當然,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最有趣的是巴西達•巴沙特寫的第三本書,這本算不上出彩。」蓋勒特咧出自信的笑,「嗨,我聽說巴西達那傢夥說有個同樣厲害的傢夥也在這裡,正是指你嗎?」

  「喔,我可不知道巴西達口中的厲害傢夥是誰,我不過在某些方面有所天賦,並為之付諸努力。」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年輕的蓋勒特,阿不思眨眨眼,偏了下頭讓鏡面的反光擋住濕潤的眼角。

  這張臉有多麽令人想念,多少次自己到了紐蒙迦德,卻無法正面相對,直到成了兩個老頭子,耗盡了歲月。

  相同的興趣與彼此優異的才能讓他們一拍即合,倆人花費許多時間待在蓋勒特姑媽為他騰出來的小木屋,討論書籍內的理論,交換彼此在學校內的學習心得,偶爾他們會在和徐的午後躺倒在屋外的草地,漫無邊際地閒聊。

  「德姆斯特朗被一群守舊的老傢夥把持著,他們認為我的實驗太過危險了。」談及被學校退學一事時,蓋勒特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要知道那些危險實驗全在那群傢夥的眼皮底下,沒有任何隱瞞。」

  「我可不相信你,蓋勒特,你剛才趁我不注意時多畫了一個法陣,那可和書本上的不一樣。」阿不思笑眯眯地答道。

  「啊,你看出來了,阿不思。」蓋勒特露出得意的微笑,揮動魔杖解開藏匿的小把戲,「接著仔細瞧瞧吧!那是我新研究出來的玩意兒。」

  比起被拆穿的尷尬或惱羞成怒,蓋勒特十分欣賞有辦法看透自己把戲的傢夥,能與他共同研討的人多半比他年長,而阿不思是少有的例外,倆人的年紀相仿,許多時候對方總能提出令人驚豔的觀點或想法。

  他理解自己,沒有人再能如此契合,隨著自己愈發膠著的目光與纏繞在心頭的身影,蓋勒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為此迅速跳動,洋洋得意地向自己宣告被佔據的事實。

  一個午後,倆人躺在樹蔭下,他枕著雙臂側頭看向阿不思,對方的眼鏡滑落了些,露出擋在後頭的藍色眼睛,愉悅愜意地眯起,與自己眸色相近的雙眼煥發截然不同的神采,那是沉熟睿智的深邃與對事務了然與心的沉穩。

  俐落地一翻身,蓋勒特雙手撐住草地,俯視著阿不思,嘴角勾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阿不思看著那雙炯炯有神,如晴日藍天開闊的雙眼,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他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實際上,他難得膽怯忐忑地一直在等待著。

  「我愛上你了,阿不思,沒有人再能如你一樣讓我讚歎,我想就是在那一瞬間,你──」蓋勒特空著的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咧開一口白牙笑得燦爛,「闖進了這裡,我的心。」

  紅了一張臉,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氣,沒等這口氣吐出,蓋勒特已欺上前來,拿開他的眼鏡,試探地親吻了他的嘴唇一下,再下一秒,舌頭舔過下唇竄進齒列間。

  這就是蓋勒特。他半闔起眼注視著貼近磨蹭的臉龐,滋味百般地在心底謂歎了句。

  當天他沒回家,直接留在蓋勒特暫居的小屋過夜。

  交往後,他們比先前更常膩在一塊兒,阿不思每天出門時仍會留意阿利安娜的情況,確認一切安好,歸家的時間卻愈來愈晚,他的父母猜測到幾分,看向兒子的目光含上幾分打趣,沒有多言,母親更每晚為他留上一份點心,以防他過了晚餐時刻回家餓肚子。

  阿不思分外沉迷現下的美好,因為明白這段時光恐怕不長久。蓋勒特與自己是同樣為固執,堅守認定之道的人,縱然自己知曉未來發展,倆人仍然會在某一天走上兩條截然相反的岔道。

  關係愈發親密,蓋勒特談論的話題愈發深遠,如同阿不思記憶中的時間點,開始談論起巫師的偉大事業時,粗糙的構想與看似天方夜譚的目標已具備了未來聖徒組織的雛形。

  蓋勒特前所未有地堅定,對於阿不思試圖闡述的麻瓜觀點嗤之以鼻,並認為他輕忽了死神聖器的存在與重要性。

  「故事的流傳是為了後人的繼承與找尋,如果能同時掌握老魔杖丶復仇石與隱形斗篷,等同於掌握了死神的力量,對於我們的事業增益良多。」蓋勒特雙眼燃著野心的光采。

  「想想故事的結尾,蓋勒特,你不認為那更是個告誡嗎?」阿不思溫聲回道,左手指彎了兩下,蓋勒特追尋的三樣死神聖器他皆接觸過,老魔杖成了倆人無法言喻的傷感,復仇石詛咒後又重新賦予,而隱形斗篷在最明辨的人手裡。

  「我不懂你為什麽對這如此輕忽,阿不思,你不認可我們的計畫嗎?我以為經過阿利安娜的事,你也同樣瞭解我為何對麻瓜如此厭惡。」盯了阿不思半晌,蓋勒特沉下語氣,「他們對我們動則打殺,而我們明明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只能選擇隱忍,這世界如此之大──卻被一群渺小的麻瓜所佔據,我們只能擠在不為人知的小地方。」

  「巫師所擁有的力量並不代表比麻瓜更有價值,蓋勒特。」阿不思坦然地迎視,平靜答道,「至於阿利安娜──那是她的選擇,我們尊重並包容。」

  「作為一名巫師到麻瓜學校就讀是她本來的選擇嗎?阿不思,你很清楚,那是她不得已丶被迫的選擇,否則她也該同你一樣進入霍格華茲。」走近阿不思,蓋勒特握住他的手,放柔語氣,「我們只是重新獲取應得的。」

  「……喔。」雙手動也沒動,阿不思靜靜看了蓋勒特溫柔的臉龐好一會兒,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的藍天,微微一笑,「人生的道路不只一條,蓋勒特,哪一條是好哪一條是差又有誰知道呢?就算洞悉未來……也只能唯心努力。」

  蓋勒特沉默了下來,收緊了握住阿不思的手,接著他歎了口氣,「等之後我們再討論這個話題,現在我可爭論不過你,阿不思。」

  「恐怕下次的情況和現在差不多。」回握住對方的雙手,阿不思笑著回應,喉頭卻一陣發緊,心底知道分歧的日子即將到來。

  暑假開始,阿不福思興高采烈地歸家,他帶了好多從霍格莫德買來的糖果餅乾要給阿利安娜,在山谷下的麻瓜學校就讀的妹妹臉上重新出現了過往的光采,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會細聲與家人講述學校發生的趣事,麻瓜學校與巫師學校的差異能讓兄妹倆配著奶茶丶餅乾談上幾小時。

  「──麻瓜不穿袍子,他們穿這些。」阿利安娜輕聲說,小跑步著打開衣櫃拿出自己的制服。

  「其實還挺好看的嘛!」阿不福思說著,看了看麻瓜制服,再看看隨手丟在椅子上,皺成一團的黑色長袍。

  阿利安娜露出小小的笑容,重新坐到阿不福思身旁,學他把腳縮起來頂住胸口,歪歪斜斜地撞了對方一下,阿不福思故作不悅地瞪了她一眼,把一塊巧克力蛙丟了過去,她連忙伸手用力抓住塞進嘴巴裡,頓時手心與臉頰都沾滿了濃鬱的巧克力。

  舔掉手上的巧克力,她歪了下頭看向阿不福思,對方朝她點了點頭,說:「除了我們沒人在家。」

  阿利安娜臉上浮現一絲忐忑,小心翼翼地看向桌上的帕子,那條帕子在倆人的注視中,緩緩低空飛到她的手中,她迅速用手帕把臉擦乾淨,像是害怕什麽地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中。

  「別擔心,不會有人知道的。」看著阿利安娜仍是一臉害怕,阿不福思安慰道。

  「……我覺得哥哥好想發現了。」阿利安娜低聲說。

  「那傢夥誰不會發現勒,妳不是說他時常不在家嗎?」阿不福思撇撇嘴,看了看阿利安娜的臉色,他又說,「而且不當巫師又沒什麽大不了的,妳只是不想當了而已。」

  「嗯。」點了點頭,阿利安娜朝自己的哥哥露出微笑。

  「不過,我倒想看看到底阿不思那傢夥天天往外跑都去找誰了。」阿不思說道,有些不滿地說,「今天是我放假回家的日子,結果家裡竟然沒什麽人。」

  聞言,阿利安娜眨眨眼,偷偷笑了,她知道哥哥生氣回家竟然沒被家人熱烈歡迎,他總是會在意這些事情,前幾天母親談起今天得出去辦事留她一人在家時,還取笑阿不福思大概會生氣。

  「媽媽有幫你做了蘋果派放在廚房。」她說道。

  「喔,那我回家再吃。」拉著阿利安娜站起,阿不福思擺出不甚在意的模樣,經過廚房時眼神卻不受控制地飄了過去。

  他們大搖大擺地往另一頭的木屋走去,在接近木屋時踮起腳尖,放輕動作走進,阿不福思本來打算看看到底是誰能讓阿不思如此看重,而阿利安娜純粹好奇讓自己哥哥不在家,父母偶爾神色曖昧地談及的人是誰,沒料到卻聽見了屋內的人的爭執聲。

  其實也不算爭執,只是兩名想法回異的人,不斷想說服對方不可得,而逐漸拉高了音量罷了。倆人不約而同屏住氣,屋內的聲音漸漸轉小,等了幾分鐘後,才再次響起談話聲。

  「──阿不思,我不會一直待在這兒,而你不願隨我離開嗎?」低沉而不甘的嗓音響起,聽在阿利安娜耳裡不由地縮起肩膀。

  「我不贊同你的計畫。」阿不思有些疲倦的聲音答道。

  倆人又重新繼續先前各執己見,等阿不福思與阿利安娜覺得有些無聊,托腮蹲在草地上分了神時,出現在屋內的人口中的名字重新讓他們回過神來。

  「如果巫師成功佔領了這個世界,又有哪個麻瓜敢欺淩我們?阿利安娜的事不是一個例子了嗎?」

  聽見自己的名字,阿利安娜握住了身旁的哥哥的手臂,阿不福思皺起眉,有些不開心阿不思將妹妹的事告訴外人。

  「……我說過,蓋勒特,那是阿利安娜的選擇,而那群麻瓜……他們畏懼不明的力量,為了──」

  後頭的話阿不福思沒再聽下去,他站起身推開了門,打斷了阿不思說到一半的話,屋內的人雙雙驚訝地看向他。

  「別再把你那套廢話掛在嘴上,阿不思。」他厭惡地說道,那論調自己聽過好幾次了,他又看向站在阿不思身邊的人,說:「還有你,阿利安娜是我們家的事,你沒資格評論。」

  「阿不福思。」阿不思看著踏進屋內的倆人,皺起了眉。

  「隨便打斷別人的談話是否不太禮貌?」蓋勒特掃了阿不福思與阿利安娜一眼,不悅地說道。

  「如果不是你提到阿利安娜,我們也不會打斷你們。」阿不福思回道,完全不管自己是偷聽人說話在先。

  沒有理睬他,蓋勒特看向阿不思,「或許我們能換個地方繼續談話?」

  「蓋勒特……」阿不思剛開口,又被截斷了話尾。

  「沒什麽好談的了!」阿不福思瞪了蓋勒特一眼,接著瞪向阿不思,語帶指責地說,「你不回家就是因為這傢夥嗎?今天媽媽不在家,只剩阿利安娜一個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也不是十歲的小女孩了,還不能一個人待在家嗎?」為阿不福思對待阿不思的態度感到不悅,蓋勒特上前一步接話回道,「而且不是有你在嗎?」

  「這是鄧不利多家的事!」阿不福思提高音量。

  「我和阿不思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談,而你打斷了談話。」蓋勒特沉聲重申,冷眼看了下正怯怯躲在阿不福思身後的阿利安娜,「一貫遠著阿不思的人怎麽今日倒主動出現了?」

  「你!」感受到身後阿利安娜害怕地顫抖,阿不福思瞪大眼,氣憤下直接從袍中掏出了魔杖。

  阿不思見了眼底利芒一閃,重重一喝:「阿不福思!」

  制止阿不福思,盯著他放下魔杖後,阿不思挪動腳步擋在他身前,目光堅定地看向蓋勒特,蓋勒特看見眼前的姿態,臉冷了下來。

  「你認為我會做什麽,阿不思?」他冷聲問道。

  「你的手放進袍內了。」阿不思輕聲說。

  低頭看了眼已悄悄握住魔杖的左手,蓋勒特笑了下,湛藍的眸子幽暗誨澀,「總是瞞不過你,阿不思。」

  神色一動,阿不思遮擋在鏡面後的眼睛,染上哀傷的色彩,果不其然,他聽見蓋勒特沉聲說:「看著吧,阿不思。」

  下一秒,蓋勒特直接幻影移形離去了。

  阿不思疲倦地仰起頭閉上眼,他知道蓋勒特已尋到了老魔杖的線索,已擬定了計畫,今日才隔外固執地想說服自己,現在,對方算是認清了自己決不會答應,終是決然離去。

  沒幾個月,德國境內突起了一黑巫師軍隊的消息傳至英國,許多人聽過便罷,阿不思則知道那人即將掀起令後世驚駭的滔天巨浪了,沒有停歇地循著過去,積聚著與之抗衡的力量。

  對於造成倆人正式決別的阿不福思面上不顯,心底倒有些愧疚,與阿不思照面時總顯得彆彆扭扭,道歉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等到德國黑魔王崛起的消息撲天蓋地傳來時,他瞬間瞪大眼,後牙磨了良久,對靜靜放下報紙的阿不思脫口說:

  「看吧!那傢夥不是什麽好人!」

  阿不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的壓迫讓他緊緊閉上嘴。

  蓋勒特勾勒出的未來擄獲眾多巫師,野心勃勃或有才幹者紛紛加入聖徒,組織在短時間內不斷擴展,龐大的軍隊優良而忠誠,一時無人可抵抗,然而,隨著巫師界新秩序的建立,對待麻瓜與麻瓜種巫師手段讓人驚駭,原本事不觀己或傾向支持的人動搖了起來,異議者的力量開始醞釀。

  察覺蓋勒特的野心擴及世界,各國巫師紛紛有了緊張感,對蓋勒特的行徑進行批判,稱之為全巫師界的危機丶邪惡的黑魔王,魔法部進行了一連串的會議,各國部長不斷互相周旋,討論該由誰負責與其對抗。

  阿不思便在此時走入眾人視野,正式踏上蓋勒特的對立面,他有優秀的才能與領袖特質,很快有人主動與他站到一塊兒。

  為了戰爭,他有了組織,每次的作戰會議,冷靜平和的姿態增添了不少人員的信心,只有自己知道那不過是不願隨眾人咒駡蓋勒特,是以他從未像其他人喊出打倒黑魔王一般的響亮口號。

  結束戰爭,迎接和平,是他堅持丶一再重申的理念。

  戰爭持續進行,阿不思終是與蓋勒特重逢在場上,魔杖相對。

  「當無法說服你時,我便知道會有這天,阿不思,你能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麽選擇站在這兒嗎?」蓋勒特握緊老魔杖,雙眼緊盯阿不思問道。

  「你知道的,蓋勒特。」阿不思緩聲道,神色堅定。

  蓋勒特笑了下,透出幾分失望,他移開視線望上周圍正互相拼殺的人們,收起笑沉聲說,「那麽,開始吧,阿不思,你得成功打敗我,才能結束這一切,如果我取得勝利,我仍然會繼續前進的步伐,直到巫師重新佔有世界。」

  持著魔杖對上彼此,阿不思顫著嘴唇,每個襲擊的動作都在撕裂自身。假如可以,沒有人會想與愛人為敵,阻礙對方的步伐,而他終究無法不清醒,選擇不聽不聞。

  黑魔王與白巫師的對戰不如他人臆想中的精彩萬分,無論是蓋勒特或阿不思都無法向對方下死手。當阿不思用繳械咒擊落蓋勒特手上的老魔杖時,蓋勒特不過訝異地揚了下眉,看了看落地的魔杖,露出微笑。

  「我輸了,阿不思。」他平淡說道,好似現下不過是一場在戈德里克山谷時進行的切磋。

  阿不思定定地看向蓋勒特,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蓋勒特彎腰拾起老魔杖,拍去上頭沾染的塵土,遞向了阿不思。

  「拿去吧,它現在屬於你。」停頓了下,語氣得意了幾分,「傳說中的死神聖器之一,阿不思,現在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吧!」

  接住老魔杖,阿不思眼眶濕潤了起來,手下的顫抖透過倆人手中的老魔杖傳遞了過去,蓋勒特瞧了瞧他,拿著老魔杖的手朝前探去,按住他的手指,露出的微笑有些扭曲難看:「嘿,倒看起來像是我贏了,我可不甘心啊,阿不思。」

  擊敗德國黑魔王使阿不思躍升成了享譽國際的白巫師領袖,巧克力蛙製造商很快把他納入卡片人物之一,各界稱頌源源不絕地湧入,報章雜誌更大肆地連續報導多天。

  面對這一切,阿不思低調地待在霍格華茲中,在課堂上對此避而不談,使不少心生崇拜的學生失望不已,私底下,他花了大把時間關注德國的審判。蓋勒特的處置與記憶中相同,剝去全身魔力囚禁在紐蒙迦德,不同的是,這次他悄悄跨越了海峽,來到德國境內,與全身而退的聖徒餘黨有了接觸。

  聖徒的力量沒有隨著黑魔王被擊敗而垮臺,他們人數眾多,滲透各階層,如非外國聯手,蓋勒特目標中的新巫師界能在德國徹底實行,德國巫師與魔法部對於這名黑魔王也非站在絕對譴責的立場,反而抱有敬意。

  送入蓋勒特嘴中的魔藥被悄然置換,待他關入了紐蒙迦德半年後,便發現原以為失去的魔力全數重新回歸。

  環視了收拾整齊舒適的單人牢房,蓋勒特首次答應接見阿不思的探視,在此之前他總是回絕。

  「這是你做的,阿不思。」他肯定地說道。

  「是的。」阿不思坦承答道,眼神動也不動地放在蓋勒特身上。

  盯了阿不思好一會兒,蓋勒特背過身,淡淡說:「你回去吧!別再來了,讓人知道白巫師來探望黑魔王可不是什麽好事。」

  「蓋勒特……」阿不思驚訝地想靠近,卻見蓋勒特舉手敲了書桌旁牆簷一塊石磚,一道身影閃現阻擋在他面前。

  「請離開吧,鄧不利多先生。」男人冷淡說,阿不思認得這張面孔,對方是在半年前對蓋勒特執法前與自己接觸的聖徒。

  「你在對我生氣嗎,蓋勒特?」阿不思揚聲問道。

  背對他的人沒有回答,他只能歎息離去,沒料到自己在兩個禮拜後懊悔不已,因為蓋勒特沒再答應與自己會面,他只能站在牢房十公尺外的位置,望著對方的背影或偶爾坐在書桌前時的側面。

  一次阿不思回到戈德里克山谷,早已畢業在對角巷的古董鑒賞店工作的阿不福思斜了他一眼,抖了兩下預言家日報,上頭佈滿對本世紀最偉大白巫師龍血研究發表的歌頌,坐在沙發的父母則眼含擔憂地看向他。

  「最偉大的白巫師?」阿不福思嗤笑了聲,翻過預言家日報,「根本是自作自受嘛!」

  令人意外的,反感蓋勒特的阿不福思並未對阿不思打敗對方而興高采烈,反而對阿不思採取的舉動不太認同。

  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阿不思走進廚房拿過裝滿蝴蝶餅的盤子,咯吱咯吱用力咀嚼,喉嚨發澀。

  由於麻瓜丈夫因工作出來遠門,暫時回家居住的阿利安娜恰好經過,已經有了三名孩子的她朝阿不思微微一笑,緩步走進廚房。

  「蘿拉和艾薇在學校的表現都很好,喔,雖然讓教授們頭疼了些。」阿不思俏皮地眨眨眼,對阿利安娜說道,她的三名孩子除了長子安狄斯是名麻瓜,另外兩名女孩都是優秀的小葛萊芬多。

  「聽見你的稱讚,她們會很開心的。」阿利安娜笑道,她看了眼阿不思,也伸手拿了塊蝴蝶餅嚼著,「哥哥,我希望你能開心。」她低聲輕語。

  阿不思看著她,微微一笑,「我會的,阿利安娜,要不要再來塊蝴蝶餅?」

  持續了一整年站在蓋勒特牢房外自言自語日子,才等來蓋勒特願意與他會面,蓋勒特看上去似乎稍微放開了些,阿不思會帶上一些點心或書本,與對方共用或像在小屋時研究煉金術等。

  拜聖徒的勢力所賜,這間稱得上高檔個人房的牢房為倆人帶來不少便利,他們能拉上懸在牢房鐵欄上頭的布幔,保有一定程度的個人隱私。沒有人看見的那一頭,白巫師與黑魔王緊摟著彼此親吻,被擊敗的黑魔王制伏了白巫師,強勢而溫柔的佔領行動沒有得到反抗。

  偶爾談論起當年時,蓋勒特又會鬱悶地沉下臉,看著阿不思的眼底滿是複雜糾結,態度冷淡下來,那天若阿不思離開,會特地等過了一個禮拜再來訪,否則只會得到聖徒客氣冷漠的「王不見客」回應。

  想想曾經過去的倆不相見,阿不思端坐在辦公桌前,朝桌上的空白相框溫柔一笑,若非自己重新活過而變得坦然,恐怕他們仍會是相同的境地,哪有現在的相聚。

  手指撫過相框,浮現的是倒數的數位,德國魔法部與聖徒已然暗地有了交易,蓋勒特待上數十年便會不為人知地離開紐蒙迦德。

  不為人知的穿梭於英國與德國幾年,阿不思得到校長指派任務──到一間麻瓜孤兒院接引一名霍格華茲新生,看著羊皮紙上的名字,他摸了摸開始留長的鬍鬚,看向身旁的弗客使,鳳凰尾羽鮮豔亮麗。

  「命運啊……」他低喃。

  見到湯姆•裡德爾時,對方眼底滑過一絲憎惡,阿不思假裝沒留意,悄悄審視起看起來與過去相同的人來,他幾乎採取了與之前一樣的舉動,獨獨沒燒了衣櫥,僅管只有幾秒的時間,他仍瞅見了湯姆露出幾分意外的神色。

  仔細觀察試探了幾次,並查探了岡特家與裡德爾家的情況,他能肯定湯姆•裡德爾與自己相同了。阿不思重新審視起自己之所以能夠重生的原因,與蓋勒特碰面時,也同對方討論起復活石的功用。

  「如果是老魔杖我還有幾分理解。」蓋勒特遺憾地搖搖頭,死神聖器中他也只尋找到了這麽一件。

  這段期間,阿不思沒放鬆對湯姆的監視,重生的湯姆或許另有圖謀,對方在重新演出與過往相同的事件外,轉得低調了些,原本外露的企圖與野心完好地遮蓋在那副溫和的面孔下,連斯拉葛霍恩也未探知到兩分。

  直到了盧修斯•瑪律福與一名混血種巫師交好的閒言閒語傳入耳裡,阿不思若有所思地悄然來到蜘蛛尾巷,親眼看見了本不該在這時出現在此的瑪律福,同西弗勒斯•斯內普相談甚歡。

  事情的源頭呼之欲出,他的方向由原先的復活石,移轉到了湯姆製作的魂器,研究許久仍得不到解答,只隱約猜到兩者間有所關聯。

  他仍然留意著湯姆與瑪律福家的動作,為瑪律福家私底下的運作皺了皺眉,發現盧修斯與西弗勒斯之間不尋常的關係時,他考慮了會兒,特意巧遇了在城堡夜遊的西弗勒斯,為此被搶先開吃的黑森林蛋糕,讓蓋勒特生了悶氣。

  關在紐蒙迦德多年,除了處理聖徒事務,便專注在個人研究上的蓋勒特,脾氣有增無減,那次生日過後,阿不思紅著臉無比慶倖自己接任了校長職位,幾天窩在校長室也沒甚關係。

  蓋勒特這次可把他折騰慘了,偏又沒辦法厚著臉皮請人幫忙熬些快速恢復的魔藥,自己也沒力氣守在坩堝前。

  他歎了口長氣,對於西弗勒斯,他希望盧修斯帶來的轉變能讓對方脫離命運,不再重蹈覆轍,後來趁幾次機會探了盧修斯口風,這位狡詐的瑪律福對西弗勒斯的感情看來並非算計,他放心了些。

  轉眼又是數年經過,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霍格華茲大廳,阿不思看著激動地睜大眼看著自己的哈利,了然地眨動了兩下眼睛。

  也正是這天夜裡,蓋勒特踏出了紐蒙迦德,阿不思緊緊摟住對方,歲月的痕跡刻劃了他們的臉龐,一頭金髮與赤發轉為相同的銀白,不變的是依然閃動晶亮的雙眼。

  「這次換我來看你吧,阿不思。」蓋勒特說道。

  「你還是要待在德國嗎?」阿不思微斂了下眼,藏住了失望。

  「聖徒還有些事需要我經手,一年後便可放下了。」蓋勒特攬住阿不思的腰,打趣地問,「之後你讓我和你一起住在霍格華茲的校長室嗎?那可不錯,我之前可闖過德姆斯特朗的校長室,不曉得哪邊的會更好些。」

  阿不思眨了下眼,微笑道:「我個人倒挺滿意霍格華茲的校長室,空間足以塞滿各式各樣的收藏,喔……還有舒適的雙人寢室。」他停頓了下,看了蓋勒特一眼,「第一次入住時那寬敞得讓人不知所措,失眠了幾天。」

  「你得準備幾個提醒鐘,或是讓那只鳳凰學學怎麽報時了。」蓋勒特笑了下,溫柔地說道。

  兩雙彼此凝視的藍色的眸子如同雨過天晴般,微潤而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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