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舞會

　　「我覺得黑色領結讓你看上去更沉穩丶成熟……」

　　與人齊高的穿衣鏡前，盧修斯站在西弗勒斯身後，雙手搭住他的肩膀，仰著下巴滿意地看著鏡中的倒影，「白色領結則顯得年輕活力，不過，我想你大概不喜歡？」

　　「實際上，無論是黑色或白色領結都愚蠢得可笑。」西弗勒斯抬手調正系在脖子上的領結，冷著臉審視自己的模樣。

　　黑色禮袍是男士們的基本款式，簡單的黑長外袍與白襯衫，撇除一切繁雜彰揚的花樣，西弗勒斯不太願意地承認，穿上這樣一款禮袍並非難以接受，立領丶肩線與腰身刻意修裁貼身讓他看上去更精神，除去穿著寬鬆學生袍的幾分稚氣，站在高年級生中也不會突兀。

　　「等等，也許袖子的長度該修減些。」盧修斯輕皺了下眉，舉起魔杖幫忙西弗勒斯把袖子與下擺縮短，然後握住對方的手腕拉開手臂，確認了禮袍的修裁不會過緊，影響了基本活動。

　　任著盧修斯舉起手臂或把自己翻過身查看禮袍，西弗勒斯的視線悄悄在對方身上的深綠色長禮袍逗留，大概是搭配學生主席身份而設計，修身略帶垂墜的設計顯出幾分隆重，鉑金長髮束起後則增添了輕盈感。

　　無論是身份或外形，盧修斯都會是全場的注重焦點之一，而自己得整晚待在一隻發光孔雀身邊？他皺了皺眉，臉上帶出不耐，盧修斯見了，微微一笑，從西弗勒斯離開醫療翼後，他便三不五時對著自己皺眉，卻不曾提過不願出席舞會。

　　明知道西弗勒斯不願意，仍狡詐地讓對方答應出席，背後隱藏著原因。湯姆順利接任魔法部部長後，這場舞會便成了一場表態的活動，比起現任家主，未來的准家主與繼承人能更輕鬆愉快地試探彼此的立場，聊聊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

　　對七年級生而言，在霍格華茲的最後一場舞會也是對未來的宣告，已經締結婚約或即將訂定的人會連袂出席，家族之間的關係發展縮影同時顯現其中。盧修斯沒有向西弗勒斯說明與他共同出席舞會的意義，對於倆人的關係他們早有共識，這不過是一次表態，他也希望對方能輕鬆自在地參與其中，而非肩負任務般綁手捆腳。

　　搭住西弗勒斯的肩站但身側，倆人的身影映上鏡面，風格回異，卻意外地相襯，盧修斯低低讚歎，灰藍的眸子深遂了幾分，在過去做為朋友，倆人曾多次如此並肩，感到懷念的同時，對於截然不同的未來也滿懷期待。

　　「容我直言，盧修斯，從我站在這面除了能映出影子便一無事處的鏡子前，已經足足有一個半小時──或許你願意告訴我，為了這場無聊的舞會還有什麽事要做？或是我們能夠抬起雙腳丶打開門走出房間？」拉了下領結，西弗勒斯掃了眼盯著鏡子一臉沉醉的傢夥，慢吞吞地說道，諷刺不耐的話語下，暗藏著初次參加舞會的緊張。

　　為了一場舞會感到緊張實在不是件值得宣揚的事，他在心底不斷諷刺咒駡著舞會該有的──令人歡快稱道的一切，說服自己該是多厭惡花費時間參與無聊活動，多憎恨身上這套無用的禮袍，為了待會兒必須踩踏的舞步而暴躁。

　　與之相反的是，他面無表情地任由盧修斯拿著一大本禮袍樣式清單與自己商量，換上了好幾套禮袍樣品，一直到今天被對方拉著站到鏡子前，從頭到腳吹毛求疵地進行整頓。

　　「不覺得看起來十分迷人嗎？」盧修斯挺起胸膛，打趣地說道。

　　「我只看到一株沒有腦子的水仙花。」西弗勒斯哼了哼。

　　「喔，納西莎會傷心的，她為了今天準備了好幾個月。」愉快地笑出聲，盧修斯搭著西弗勒斯的肩膀轉過身，「是時候去迎接我們的女士了。」身為學生主席，會提前抵達會場。

　　瞪了盧修斯一眼，西弗勒斯緩緩伸展了下脖頸，走出房門前，手指又拉了拉黑色領結，這該死蝴蝶結卡著脖子實在讓人討厭極了。

　　倆人前往與納西莎碰面的路上，不斷有學生訝異地停下腳步，睜大眼睛回過頭盯著他們，眼裡滿是好奇與羡慕，那幾乎是未滿四年級又未獲得邀請的學生，會出席舞會的人這時間多半正關在房間內，與禮袍或頭髮奮鬥中。

　　納西莎穿了件銀色的單肩長禮服，光滑的綢緞墜面在走動時有如月光，右肩用銀紗與緞布交疊綁成的花朵美麗大方，作為她男伴的布拉斯坦則是一襲黑禮袍，比起西弗勒斯身上的那套更率性些。

　　「你們看起來搭配極了。」納西莎眨了眨眼，塗抹瑰色唇膏的嘴唇彎出漂亮的弧度。

　　「哇喔───西弗勒斯，你看起來和四年級生沒多大差別。」布拉斯坦擺動著頭顱稱讚，頭一擺，他對盧修斯調侃說，「這樣大概沒多少人會懷疑你戀童了，多可惜。」

　　「感謝沒你和上禮拜剛分手的赫奇帕奇小女生，還來得惹人好奇。」盧修斯拉長調子，面色從容地答道。

　　「那名一年級女孩嗎？」納西莎發出驚呼。

　　「我只不過收到幾封情書而已。」布拉斯坦無辜地聳聳肩。

　　「我看見他們牽手了。」與克拉布一同前來會合的高爾補充道。

　　幾人笑著調侃起布拉斯坦老是無疾而終的情史，邊走往大廳。原本擺上四張長桌的大廳已變了個樣，牆壁掛滿四大學院代表色的布幕，呈圓弧狀交接懸掛，地上鋪滿圖案華美細緻的波斯地毯，閃亮奪目的巨大水晶燈懸在正中央，由此為中心向外開擴的範圍是舞池，昔日教師席的地方則改成了表演舞臺，大廳左又兩側是盛有易拿在手上的食物與飲料的長桌，圓桌則供人坐下休息與用餐。

　　葛萊芬多的兩位學生主席最先抵達現場，男學生主席穿著一套赭紅的禮袍，女學生主席則是金色的小禮裙，等拉文克勞與赫奇帕奇的學生主席們到場後，西弗勒斯已看出他們是特意挑選學院色作為禮袍。

　　「這可是學生主席的表演，由學生主席領舞進行開場。」與其他陪同的舞伴退到一旁的圓桌等候，布拉斯坦向西弗勒斯如此解釋，話題旋即拉向禮袍的美醜上頭。

　　西弗勒斯對此不敢興趣，看向大廳的擺設，並假裝沒發現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作為在場目前的唯一一位三年級生，又是跟著盧修斯出現，自然會引來好奇的打量。或不著痕跡或露骨的審視總會出現在舞會上，他就算在此之前沒真正出席過舞會，透過舞會前夕女孩間的比拼和盧修斯的談論，對此亦有所理解。

　　學生主席們進行最後討論的時候，鄧不利多與教授們進入大廳，吸引了在圓桌等候的人的注意，視線停留在他們身上的禮袍良久，略過長袍原本便繽紛多樣的鄧不利多不提，有不少平日打扮邋遢丶隨性的教授，今日特意穿上華美的禮袍，西弗勒斯與斯拉葛霍恩教授點頭打了招呼，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嘴角不失禮地上揚，為了對方用髮油將後腦勺僅存的頭髮整齊梳成一綹綹。

　　幾名教授或害羞或大方地露出微笑，紛紛挺直背脊，姿態優美地經過學生身旁，走向最前面的一張圓桌坐下。走過西弗勒斯身旁時，鄧不利多略略停下腳步，笑眯眯地說：「這件禮服看起來可真不錯，西弗勒斯。」

　　「謝謝。」西弗勒斯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我記得你還是三年級，誰有榮幸邀請了你出席呢？」鄧不利多好奇地問道。

　　「盧修斯。」西弗勒斯回答，在說完盧修斯的名字時，突如起來的羞赧讓他微紅了耳朵，幸好鄧不利多隻點點頭祝福他玩得愉快，便轉頭與對面兩名葛萊芬多的學生聊了起來。

　　接近開場時分，學生主席們直接在中央兩兩相對站定位置，他們真正的舞伴則離開圓桌，站在邊側。西弗勒斯看見盧修斯越過擋在視線前方的拉文克勞，朝他微笑了下，剛退下去不久的熱度襲上面頰，讓他抿緊了嘴唇。

　　學生陸續進入大廳，與他們分據兩側站成兩直排，管弦樂團在鼓掌聲中走上舞臺，悠揚的樂音隨著指揮動手臂飄出，場中央的學生主席們隨著第一個樂音踏出第一步，優雅地跳起華爾滋來。

　　斯萊哲林的銀與綠丶葛萊芬多的紅與金丶赫奇帕奇的黃與黑與拉文克勞的藍與青銅色彼此碰撞出炫目的光芒，全場屏息著迷地凝視著，學生主席們在曲調高揚時連轉了數個圈，並交換了位置，接著，他們腳尖同時向後滑開，一個旋轉，自然地牽起真正舞伴的手重新回到中央，驚呼與訝異的抽氣聲過後，站立兩側的人開始牽起自己舞伴的手，跟隨音樂舞動。

　　西弗勒斯突然被盧修斯拉出人群時，驚訝與緊張飛快掠過臉上，面無表情的面具有些崩裂，搭住盧修斯腰部的手與移動的雙腳僵硬得嚇人。

　　「放輕鬆，西弗。」感覺到掌心下的肩膀有多僵硬，盧修斯低笑出聲，「就算你踩到我的腳也沒關係，你需要傾聽現在悠美的音樂，試著享受它。」

　　「我十分享受它，盧修斯。」西弗勒斯乾巴巴回道，看著姿態從容放鬆，踩著女步卻沒半分彆扭的盧修斯，嘗試著放鬆四肢。

　　盧修斯眯起雙眼，滿是趣味地看著西弗勒斯滿臉嚴肅地邁著舞步，在他指導下，對方除了在人前而表現得有些僵硬外，堪稱舞姿優美。視線掃過帶著詢問望來的人，他微微一笑無聲示意，被他婉拒多次邀請的葛蕾特小姐在一回身時，直直注視著他，幾秒後，沮喪又幽怨地轉回頭。

　　慢調的舞步過後是快板的樂章，眾人歡聲大笑，自由旋轉丶跳躍，西弗勒斯好不容易總算抓穩的步調重新被打亂，在不斷轉圈跳動的人群包圍中，顯得格格不入，慢上一拍的手腳老讓他碰撞上別人。其中一次他放下高舉鼓掌的手時，重重撞上了正好跳到身旁的雷古勒斯，對方看起來十分雀躍，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只朝他點了下頭，連揉了一下被撞痛的肩膀也沒有，繼續與似乎是邀他出席的女孩半跳著轉起圈來。

　　一旁的盧修斯愉快地笑出聲，牽住西弗勒斯的手帶領對方跟上節拍，幾分鐘後，與在場的人同樣的光芒出現在他臉上，漆黑的雙眼發亮。

　　音樂如此交替了三四次後，管弦樂團才離開舞臺，等蜜糖小姐穿著黃色蓬裙出場時，歡呼聲響亮得足夠掀翻屋頂，眾人齊齊朝台前靠近，這次盧修斯則領著西弗勒斯走出人群，坐到一邊的圓桌區休息。

　　「感覺如何？」遞過一杯冒著白煙的藍色飲料，盧修斯微笑詢問。

　　西弗勒斯瞥了他一眼，沒有回話，把剛才快舞時扯掉的黑領結往褲子口袋塞得更裡面些。盧修斯語調輕快地繼續說：「霍格華茲的舞會對許多人而言是最有趣愉快的。」拿著杯子的手指，隱晦地指向幾個方向。

　　跟著看去，不少人一甩剛才華爾滋時的優雅，與眾人擠在一塊兒上下跳動，嘴裡吼出歌詞，西弗勒斯更勉強分辨出其中一對牽著手的傢夥，分屬葛萊芬多與斯萊哲林，往舞臺前一看，他甚至發現詹姆與天狼星也出席了這場舞會，正滑稽地與幾個人模仿蜜糖小姐的舞姿扭擺，笑鬧成一團。

　　「管弦樂團比現在的節目好多了。」西弗勒斯轉回頭，地抿了下嘴說道。

　　「結尾時管弦樂團還會再上臺，我們能跳上今天最後一支舞。」盧修斯彎起唇角，語氣低沉而溫和，「舞會還是挺討人喜歡的，不是嗎？」

　　回握住盧修斯的手，西弗勒斯作出思考的模樣，同樣嘴角上彎回答，「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