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騷動
「輕一點,西弗,梅林啊──你又把它們扯斷了。」
斯萊哲林的英雄隊長此時正狼狽地坐在浴池裡,皺著眉頭低呼。骨折的兩隻手臂包裹在一團白布內懸掛在上方,高舉雙臂像是歡呼的姿勢配上滿池子的泡沫讓他看起來滑稽可笑,鉑金色的腦袋虛懸在外側,西弗勒斯坐在後頭,不耐煩地用梳子梳開對方糾結成一團的長髮。
蒼白的手指挑出纏繞上梳齒的斷發,他面無表情地說:「得了,盧修斯,不要為了幾根頭髮嚷嚷,如果想避免這種情況,你該在比賽前將頭髮綁起來,或者抹上髮油,當然──如果你的手臂仍然完好的話,你甚至可以自己處理寶貝的毛髮。」
「或者,也許那位小姐會很樂意協助你,相信她會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根頭發放入盛滿花瓣的盒子中珍藏。」想起幾分鐘前發生在球場上的火辣示愛,他愉快地揚著語尾調侃。
那一幕想必會被收載進霍格華茲奇聞異事內,一名大膽的女孩精准地拋擲出她的貼身內衣,為抓住金探子的追球手喝采,當著全校師生與一干魔法部官員的面前表達愛意。
「讓我們換個話題如何,親愛的西弗?」作為被熱情告白的男主角,盧修斯無力地呻吟了聲,順勢把腦袋再朝後遞了遞,試圖多拯救幾根鉑金髮絲。
在他曾經活過八十來歲的人生,可從來沒遇過如此瘋狂的事!
「我看見那位熱情的小姐是誰。」用手指解開一綹打結的髮絲,西弗勒斯低聲說,「是位七年級的斯萊哲林,手裡拿了杯威卡酒。」
「看來她喝醉了,不是?」盧修斯闔上雙眼,背後的西弗勒斯正舉起水盆,沖洗他滿頭的泡沫,「誰也無法責怪一位醉酒的女士,想想她在清醒後會對自己曾經的舉動感到多麽羞愧與自責。」
「你甚至需要先向她道歉,盧修斯。」西弗勒斯涼涼地附和。
「是的,但前提是她得站出來承認自己做的事,這對一位教養良好的小姐來說太苛求了。」鉑金貴族用著飽富虛偽的同情語氣感歎。
雖然當下糗了些,但除了會有一陣子被人拿來取笑外,實際上並無損失,說不定還有不少男士嫉妒,西弗勒斯撇了下唇,他想起曾經在《預言家日報》看過的魁地奇世界盃報導,屬於球員們的花邊新聞可是占了一個版面,圖文並茂地描寫球員的瀟灑多情與女巫們的狂熱。
「接下來用最左邊的瓶子,那是護髮油。」盧修斯舒服地閉上眼睛,懶洋洋地開口指揮。
抽了下嘴角,西弗勒斯依言取過瓶子,倒出散發溫暖奶油香味的髮油,在雙手溫熱一番後,輕輕抹上那頭濕淋淋的鉑金長髮,原本剛洗完而乾澀的髮絲瞬間柔軟溫馴,在燈光的映射下亮麗動人。
塗抹完畢後,他用溫熱的毛巾把頭發包起來,多了一層布墊在脖子下面讓盧修斯更加舒適了,西弗勒斯清楚看見對方的喉頭滾動了下。
「接下來呢?瑪律福先生?」他半點也不恭敬地詢問。
盧修斯低笑了幾聲,回以慵懶地詠歎調:「請你把架子上的沐浴球丟進池子。」
「你可以挑選喜歡的款式。」他補充說。
起身走到放滿各式沐浴球的架子,西弗勒斯只覺得貴族全是些奢侈麻煩的傢夥,他與羅德共用的浴室放了兩個鐵架子,一個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玻璃瓶,一個空蕩蕩的只放上一塊香皂,那塊香皂還是他用坩堝大量製造出來的產物,以橄欖油為基底再加上些許的苦橙皮與藿香葉。
挑了塊充滿杜鬆香的紅色浴皂丟入浴池,幾秒的時間,原本清澈的池水已盛滿了淡紅的豐盛泡沫,盧修斯稍微坐直了些,避開冒到下巴來的泡沫。
「好選擇,西弗。」盧修斯感受著自肌膚滲透入內裡的暖意,讚歎了句。
「比起其他讓肌膚光滑與幫助睡眠的東西,你更需要能補充體力與促進療愈的浴皂。」西弗勒斯認真地說,熟稔魔藥讓他清楚地分辨出各種浴皂的功用。
「現在舒服多了。」盧修斯重新閉上眼睛。
「你可以睡上十五分鐘。」西弗勒斯看了下時間,如此說道,泡泡浴能主動帶走身上的污垢,無需再動手搓洗,盧修斯能趁這段時間小憩一下。
「謝謝你,西弗,不介意的話,你也打理一下自己吧!」微微側過頭,盧修斯掀開單只眼皮,灰藍色的瞳孔滿是笑意,「讓我猜猜,你已經幾天沒踏進浴室了?也許是三天?」他看著男孩略微油膩的黑髮猜測。
「四天。」面無表情地回答完,西弗勒斯扯開領帶,把長袍脫下擺到一邊,「如果你不擔心弄髒洗澡水的話,那我也沒什麽好介意的。」反正幫忙盧修斯洗完澡,自己也沾滿泡沫了。
「如果馬賽爾的浴皂如此不濟的話,等我的手臂恢復後,就能寫封痛心疾首的客訴信要求提高品質。」盧修斯讓出位置,讓對方能夠踏進浴池來。
「得了,盧修斯。」西弗勒斯脫掉身上的最後一塊布,抬腳跨入浴池裡。
豐盈的泡沫遮蔽了頸部以下的一切,省去了可能發生的尷尬問題,縱然兩個男孩共處一個浴室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但對西弗勒斯來說,有泡沫的存在確實讓他安心了些。
看著舒舒服服仰躺著小睡起來的人,西弗勒斯回想起在泡沫掩蓋前所看見的,藏在泡沫下的手悄悄捏了捏自己瘦弱的手臂與滿是肋骨的腹部,頗是不甘心地抿抿唇。
幫忙把盧修斯從浴池裡拖出來,又在對方的堅持下用毛巾擦乾頭髮與身體,好不容易打理好一切後,時間已經接近宵禁,西弗勒斯索性再次留宿在盧修斯的寢室。
隔天一大早,忍住甩手不幹的衝動,協助挑剔的鉑金貴族換好衣服丶梳理好儀容,抱著自己與對方的課本走向大廳用餐。
當盧修斯踏入大廳,四張長桌瞬間安靜下來,他們的目光像是被施了指引咒一樣,準確無比地指向盧修斯,緊黏著對方行動,直到腦袋扭轉到無法可轉為止。
「瞧瞧,熱烈的歡迎。」盧修斯自嘲了句。
跟著接受群眾目光洗禮的西弗勒斯皺起眉頭,他看見教師席上的教授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往這兒瞥來,只是表現得更加含蓄,例如他們的院長就用為司康塗抹奶油的動作掩飾,那支奶油刀簡直把司康當作了磨刀石一樣折騰。
葛萊芬多們很快吹起口哨來,他們的魁地奇隊長咬著半片土司大喊:「嘿!瑪律福!你昨晚到哪兒去啦?該不會陶醉在熱情女孩的懷裡吧?」
「喔──瑪律福先生!我好愛你!」一名葛萊芬多用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頰,掐細嗓音滿面嬌羞地嚷嚷。
「喔──我親愛的丶熱情寶貝,我也愛妳!」他鄰座的學生則是誇張地挺起胸膛,張開手臂做出摟抱的樣子。
除了葛萊芬多囂張的大笑聲,拉文克勞與赫奇帕奇的長桌也響起一片竊笑,不少女孩看著葛萊芬多搞笑的表演羞紅臉,轉頭與朋友低聲耳語。
斯萊哲林們雖然狀似嚴肅地瞪向葛萊芬多,但抖動的嘴角顯示他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憋住了笑。
「喔,偉裡──」盧修斯從容地拉長聲音,舌頭輕巧地卷了下,「那真是令人難過不是嗎?當你被暗戀的物件甩巴掌拒絕時,卻看見有人在得到勝利的同時,也獲得了熱情的示愛。」
葛萊芬多的隊長頓時漲紅臉,張目結舌地瞪著盧修斯,他顯然沒料到對方會知道這件事,然後,一位魁地奇練習員不敢置信地高喊起來:「梅林啊!怎麽會有人拒絕你偉裡?你可是名魁地奇隊長!」
「喔!閉嘴!」偉裡羞惱地朝那名練習員吼了聲,閉口不言地坐回位子,身旁的夥伴大笑著搭住他的肩膀。
布拉斯坦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驚奇地看著盧修斯,「你怎麽知道的?不會是恰好看見了吧?」
在對方幫忙拉開的椅子坐下,盧修斯露出了帶點惡意的微笑,「誰讓那可憐的傢夥選在天文塔告白呢?那可是每位級長的重點巡邏地點之一。」
「那他做了什麽事被才被女孩子打巴掌?」納西莎優雅地用手掩住嘴唇,外表看起來無比矜持,話裡卻充滿好奇。
「他對那名拉文克勞女孩說每當看見她時──就像在魁地奇賽中打中一枚鬼飛球一樣興奮。」盧修斯回答,看了眼餐桌上的食物,他側過頭朝西弗勒斯說,「請給我一杯伯爵茶,今天試試接桔醬吧!」
西弗勒斯會意地舉起叉子敲敲餐盤,豐富營養的早餐在下一秒盛滿他與盧修斯的盤子,他著手切起一塊司康。
「或許不是怎麽聰明的比喻,但也不至於被打吧?」布拉斯坦疑惑地追問。
「因為他又說了句──如果能擁有她,和擁有一隻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掃帚還要令人高興。」盧修斯放輕音量說道。
布拉斯坦與納西莎怔愣了半晌,布拉斯坦很快地轉過腦筋,他挑了挑眉毛,慢條斯理地感慨,「他顯然被從來擁有智慧腦袋的拉文克勞女孩給當成變態了。」
嘴邊沾著蕃茄醬的高爾疑惑地看向布拉斯坦,旁邊的克拉布也滿頭霧水地摸著腦袋,三人湊進竊竊私語了幾句,兩個大塊頭恍然大悟地坐回位子,互看了一眼笑了起來。
這番話以一位對魁地奇癡狂的葛萊芬多而言無疑是至高的讚譽,但聽在拉文克勞耳裡卻會產生額外的解讀,喜好分析推理的小鷹們總會把簡單的一句話反覆推敲,最終得到好幾個結論。
遲了些才反應過來的納西莎微紅了下臉頰,她看向盧修斯,果斷地轉移話題,「盧修斯,你的傷還好嗎?」
正低頭從西弗勒斯手中咬下一口司康的盧修斯,他抬頭將嘴裡的食物咽下後,對擔憂的納西莎笑了下,「除了得忍受一個月沒辦法使用雙手以外,一切再好不過。」
「一個月?那可真不方便。」納西莎皺了下眉頭。
「貼心的西弗會協助我處理一些事,其他時候高爾與克拉布也會幫忙。」盧修斯輕鬆地回答,在他人的協助下,他的生活品質並沒有降低。
「我也能夠幫忙你,盧修斯,像是幫你拿拿厚重的課本之類的。」布拉斯坦附和,接著,他苦惱地摸摸下巴,「抄筆記我倒幫上忙,之前我還得在考前借看你的筆記呢!」
「筆記我能幫上忙。」輕瞪了說到上課筆記就眼神飄移的三個傢夥,納西莎轉頭向盧修斯溫言說到。
「謝謝妳,納西莎。」
「不客氣,但是這陣子也許我該和你保持點距離。」納西莎眨了下眼,翹起塗著玫瑰色唇膏的嘴唇,眼神輕輕飄向左後方,「魁地奇賽那天的事……雖然沒親眼看見是誰,也沒人直接說出來,但似乎不少人都認定了是七年級的蔓塔做的。」
聞言,西弗勒斯悄悄看向孤獨一人坐在長桌末端的七年級女孩,垂落的淡棕色直發遮擋住她的表情,唯一露出的蒼白雙手握住刀叉,動作遲緩地切著盤內的烤鵝肉。
是她沒錯。他肯定地看了盧修斯一眼,低頭為另一塊司康抹上清香酸甜的桔醬。
「雖然之前就知道你在女孩間挺受歡迎的,但是這種情形──我可未曾想過。」帶點幾分慶倖,納西莎柔和的嗓音染上幾分不可置信,「她們將她孤立起來,就連先前還繞在蔓塔身邊的小貴族女孩也翻了臉。」
看著納西莎滿臉幸好我的未婚夫不是你的調侃模樣,盧修斯無奈地抬了下頭,就著西弗勒斯的手喝了口伯爵茶後,他淡淡說道:「別擔心,納西莎,現在遠離的人將來必會悔恨自己的不理智。」
這位看似柔弱的蔓塔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對象,她擁有著與外貌不符的堅強與殘忍,在食死徒的生涯裡,她總是穿著鑲滿鑽石的巫師長袍,微笑地舉起魔杖朝接受審訊的人施以酷刑咒,面不改色地踏著鮮血走出地牢。
納西莎點點頭,「怎麽能忘記她是那位血腥女伯爵的後代。」
「這麽說來可是你獲得了她的親睞呢,盧修斯。」布拉斯坦怪笑幾聲,繼續說:「可惜經過這件事,她不太可能再拉下臉來告白了。」
那種女王式垂親可不是誰都承擔得起的,盧修斯暗想,記憶中的蔓塔可是眷養了不少英俊優秀的巫師青年,與她的先祖一樣,並未被任何一名男人所征服。
懶得理睬布拉斯坦,他低頭關注起坐在身旁的男孩,對方正吃完兩個司康,切起煎煮得香噴噴的肉腸來,頗感溫暖地把大小剛好的肉腸咬進嘴裡,盧修斯只覺得如此體貼親切的待遇讓自己有如國王。
「別因為我耽誤到你用餐,西弗。」看見對方盤裡仍然擺了兩條完好的肉腸與水煮蛋,盧修斯溫聲說道,「你還沒享用自己的早餐。」
西弗勒斯的動作頓了下,「我會的,盧修斯。」他舉起刀子切起自己盤內的肉腸。
布拉斯坦側身朝他眨了下眼,伸出手指比了個三,西弗勒斯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事實上,趁著盧修斯與納西莎談話,他已經吃掉了盤子內的兩條肉腸。
有別於往的飲食與特別選擇的牛奶全是為了長得更高,長出肌肉來,抬頭瞥了瞥盧修斯逐日厚實的臂膀,他一口氣喝下半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