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橋兩側是洛鎮最熱鬧的地方。不僅商販聚集於街市，就連小舟上都會有商人販售酒水和鮮花。於是這兒總有吆喝聲，還有遊人的嬉笑，日日能見水鄉的榮景。

雖說如此，今日卻有些古怪。

東安橋旁今日只有幾間店鋪營業，偶有行人走過，也都是急匆匆地離開，似乎一刻都不想多作停留。

徐嬸拄著拐杖，拐杖敲擊石磚的聲音格外響亮。魚舖的江姨聽見聲響，連忙探出頭看了一眼，和徐嬸打了招呼。

徐嬸進了舖子，和往日一樣挑了兩條魚，接著說道：「今日怎地大家都不出門？街上空落落的，怪可怕的。」

「唉，這不是鎮上出了事嘛。」江姨壓低了聲音：「都因為這事，我生意冷清了不少，這些魚估計是賣不完了，要不我多送妳一條吧。」

「出事？是出什麼事了？」徐嬸獨自居住在洛鎮邊緣，鎮裡的消息總是最晚知曉的。

江姨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徐嬸便催了她一陣，江姨這才又開了口。

「前些日子不是說孫家要和林家結親嘛，就是對面那兒賣紙的孫家，還有那個大宅子裡的公子。」江姨湊到徐嬸耳旁，深怕聲音讓別人聽見似地，音量愈來愈小：「那孫家的姑娘啊，昨夜見著了不乾淨的東西，今早在溪邊被人發現了，趕緊把她送回孫家還叫了大夫。」

徐嬸驚呼了一聲，江姨繼續說道：「人家都說，會見著那些不是沒有原因的，許是孫家姑娘……」

「那姑娘，我記得還年輕呀。」徐嬸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咱家那老頭，當年也常常見著不乾淨的東西，沒多久就去了。」

「哎呀，誰知道呢。反正今日鎮裡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要多久才會正常呢。」

「我看今日我也早些回去吧，免得晦氣。」徐嬸拍了拍腿，拄著拐杖便走了。這才走沒幾步，抬頭望了一眼孫家的方向，只見大門緊閉，裡頭黑漆漆的。徐嬸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可怎麼辦呀！」孫葉雙眼紅腫，趴在桌上，把頭埋在交疊的雙臂之間。

孫正在屋裡來回踱步，表情扭曲，嘴裡不知在碎念什麼。

黃瑩瑩從孫雛的屋裡出來，坐到了孫葉身邊，面無血色。

「若按大夫說的，她可活不到成親那日！」孫正怒氣沖沖地大吼，聲音傳到了孫雛屋裡。她空洞的眼裡泛起了漣漪，然後落下了一行清淚，隨即閉上了雙眼。

「鎮裡的姑娘尚未成婚便不能下葬，那我的雛兒該如何是好？」黃瑩瑩語氣絕望，可孫正擔心的確和她不同。

「好日子都還沒開始呢，怎麼就……」孫正煩悶地搔抓著頭髮，最後竟丟下了一句：「要不讓葉兒替嫁吧。」

黃瑩瑩和孫葉不可置信地看向孫正，孫正打量著孫葉，道：「妳們姐妹倆長得差不多，想必林家那兒不會有太多異議，我這就去找林家談談。」

孫正說完，竟真打算出門去。黃瑩瑩和孫葉急忙攔下他。

「姐姐還好好地在屋裡呢！況且林公子是真心喜愛姐姐的，爹你……」孫正將手臂從孫葉手中掙開，打斷了她的話：「真心？妳如何知曉？不過見了幾次面，何來真心？依我看，只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

「爹，你怎能這麼說！」

「妳才該醒醒！這可不是畫本子裡的風花雪月，失了這樁婚事，咱家可虧大了！」

「既如此，為何初時不讓姐姐治病呢？若是當初沒有放著不管，何至於如此！」

孫正氣不打一處來，回過身狠狠打了孫葉一巴掌：「妳尚且年幼，哪裡知曉我們的苦楚！」

孫葉的左臉紅了起來，一陣熱辣的痛，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愣愣地看著孫正回了自己屋裡，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街頭巷尾傳遍的事，林子裕自然也聽聞了風聲，數次登門孫家探望孫雛。每見一回，便見她次次消瘦，漸漸失了往日靈動的模樣。

孫家隱瞞了前些年便診出孫雛有疾，林子裕不免想，許是那次撞見了不乾淨的東西，才會讓她又有可怕的遭遇，以至於現在成了這副樣子。

過了幾日，東安橋又恢復了熱鬧，孫家也繼續做起了生意，只不過孫雛只能待在充滿了藥香的屋子裡。那窗外的風雨，似乎都已與她無關。

就在婚期的前一個月，林子裕久違地提筆寫信，讓人送往京中的林家。當日夜裡，孫正和黃瑩瑩突然冒著大雨登門，張叔讓人重新點了燈，將兩人迎進廳裡。

林子裕急急披上外衣，進了廳裡就見兩人面色沉鬱。張叔上了茶，正要退出去，卻被林子裕攔了下來。

孫正和黃瑩瑩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林子裕也摸不著頭緒，開口試探道：「可是診金不夠了？若是如此，我讓張叔再去取些銀子來。以後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

「不……」黃瑩瑩抬起頭，瞪大了眼，臉色極差。

廳裡再一次沉默了下來，林子裕望向張叔，張叔點了點頭，向兩人開口道：「二位有事不妨直說，若有困難少爺定會鼎力相助，不假他人之手。」

黃瑩瑩抓皺了帕子，渾身顫抖，眼淚不斷落下，正要開口，卻被孫正搶先了去。

風愈來愈大，吹開了窗子，燭火忽明忽滅，搖曳不止。竹簾在空中翻騰，雨水打濕了桌面，涼意瀰漫在廳裡，怎麼也散不去。

天上降下了一道雷，廊上的小廝嚇得一哆嗦，打了噴嚏後揉了揉鼻子。正抬眼望天，卻忽然聽見了張叔慌亂地呼喊聲，不斷喊著少爺。

睡意被這呼喊驅散，小廝一驚，連忙趕到廳前開了門。見自家少爺昏迷在張叔懷裡，小廝握著燈籠，一陣手足無措之後呼喊著讓人去請大夫。

「少爺！少爺！」張叔撕心裂肺的呼喊驚醒了林宅眾人，整個林宅都燃起了燭火，家僕們紛紛出了屋子，整個林宅猶如一口沸騰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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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結局了，這陣子忙完心情好的話會有笙娘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