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張叔!」呼喚聲伴隨著陣陣敲門聲,張叔睜開雙眼,腦袋昏昏沉沉,似乎還陷在回憶裡。那呼喚聲無止息,他忽地一愣,這才驚覺早已天亮了。
張叔應了聲,連忙翻身下榻,披上了外衣。他開了門,門外的是個小丫鬟。
「張叔,您沒事吧?」小丫鬟眨巴著大眼,仰著臉看著張叔:「早上您沒出現,大家就讓我來看看。」
「壞了,是我貪睡了,府裡現在什麼情況?」
「無事。大家照老樣子做事,少爺也用過早膳了。」
張叔舒了口氣:「如此便好。我收拾一下,等等就……」
張叔還未說完,小丫鬟便道:「哎呀,差點忘啦!少爺說了,若是您有哪裡不適,休息幾日也無妨。」
待小丫鬟離去,張叔進屋還是趕緊把自己整理了一番。他在府裡轉了一圈,僕從們確實都好好地在工作,反倒是他無事可做了。
正茫然著,恰見王浩捧著個雕花木盒迎面走來,笑著向他打了招呼。待他走近些,張叔便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這是少爺交代要送給孫姑娘的蠟燭,我剛從庫房找了個好看的盒子,要替少爺送過去呢。」
雖說林府的蠟燭比不得宮裡貴人們用的那些,但是仍比民間的劣質蠟燭好多了,所以林子裕總會時不時送一些過去孫家。不僅如此,他也會差人送些好一點的碳過去。
「原來如此。不如讓我去送吧。」
「哎,怎好意思麻煩您!」王浩這麼說著,面上卻有喜色。
張叔笑了笑:「我知道近日忙得很,你還得幫著準備婚儀的東西,這往返費時不少,我也無事可做,便由我去吧。」
王浩謝過張叔,把手中的雕花木盒交到了張叔手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張叔想著,還好前些日子他把清單都列好了,接下來他就只有檢查貨品時會忙一些,今日去孫家看看也好。
雖說張叔腿腳有舊疾,但行動不算慢,不一會兒就到了孫家。今天是孫葉顧生意,於是這盒蠟燭便交到了孫葉手裡。
夜裡孫家正吃著飯,孫葉想起來這回事,匆匆起身把東西從鋪子的抽屜裡取出來。孫雛咳了幾聲,用帕子掩著嘴,對盒子裡裝了什麼並不上心,倒是孫正著急地伸長了脖子瞧。
孫正接過雕花木盒,粗糙的手摩娑著紋理,滿是滄桑的臉有了些笑意。他把臉湊得極近,深深吸了一口氣,鼻尖滿是紅木的香氣。
「瞧瞧這東西,這可是浮雕啊!材質也好!」孫正高興極了,忍不住感嘆道:「可多虧了我的好女兒,要不咱家哪用得上這些好東西。」
孫正把裡頭的蠟燭拿出來把玩了一會,飯都顧不得吃,便把那雕花木盒收進了自己的屋裡。黃瑩瑩和兩個女兒交換了眼神,嘆了口氣,垂目拿起筷子繼續用飯。這種事並非第一次發生,孫雛同母親一般低眉順目,可孫葉眉眼卻帶著一股氣。
孫雛和孫葉同住一屋,孫葉今天累了,早早便睡了過去。孫雛偷偷盯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睡得沉,這才偷偷起身,從明早準備漿洗的衣物裡翻出了自己的帕子。
她將帕子攤開,上頭滿是刺目的血跡。她重新摺好怕子,將其藏入衣袖之中,踮著腳尖出了門。
她趁夜獨自到了溪邊,將帕子浸在溪水裡,然後試著洗淨那怵目驚心的髒汙。她的手凍得有些難受,卻沒有停下動作,腦海裡也思緒萬千。
突然之間,似乎有東西從後方掠過了耳畔。她心裡一驚,快速轉過了腦袋向後望,卻什麼也沒看見。
她愣了愣,仍轉過頭繼續專注於手中的帕子。可她才剛轉回去,方才那東西掠過耳畔的感覺又來了一次,且這次感覺更為明顯。她再次回頭,還是沒有甚麼東西,只感覺更冷了些。
似乎有些不對勁。
但也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
孫雛左右張望了幾遍,狐疑地回身,沒想到才剛低下頭,就被嚇得不輕。那原本清澈見底的溪水,忽然變成了鮮紅色,就連她的手上都沾滿了腥紅,帕子也成了血紅色。
鐵鏽臭味竄入鼻尖,孫雛驚叫一聲,向後跌坐在地,手中的帕子掉進了紅色溪水裡,始終沒有浮起來。
她嚇得腿軟,以手撐地掙扎著想起身。她一抬頭,卻看見有個女人站在溪水對岸看著她。女人面無血色,表情無悲無喜,身著一襲素衣,兩雙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看。
孫雛害怕極了,全身不斷顫抖,眼淚奪眶而出,牙關怎麼也合不上。
紅色小溪中突然有了異響,激起了水花,濺濕了孫雛的衣襬和雙腳。許多僅有白骨的手掌破水而出,數量愈來愈多,甚至出現了黏著皮肉的白骨。它們在水面上擺動,如疾風中的野草。
前臂漸漸浮出水面,離岸近的手開始向前摸索,似乎打算借力上岸。孫雛的恐懼讓她發不出聲音,腦中一片空白,眼淚打溼了她的臉龐。
眼前一花,那些手不知怎地突然僵住,然後爭先恐後地往水裡鑽。風又輕輕地吹了起來,孫雛覺得臉有些癢,似乎有東西在臉上輕掃。
她一頓一頓地回頭,驚得瞪大了眼,全身僵硬。原本在對岸的女人不知何時到了她身邊,正蹲在她身側,烏黑的長髮被風吹得揚起,正好掃在她臉上。她用自己如死水般的眼眸盯著她瞧,連眼也不眨一下。
女人似乎對她很有興趣,愈來愈靠近她,直至鼻尖幾乎相貼。女人沒有呼吸,全身散發著寒氣,孫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竟是直接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