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光暈一半陰，原本精緻立體的五官，竟勾起魂來了。肖揚身高本就高語飛十公分有餘，雖然是坐著，在語飛眼裡仍十分高大，像大都會博物館的那些希臘羅馬雕像。

尤其肖揚的那對內雙鳳眼，語飛在光影中，似乎再度看見他不能理解的「神性」。

面對肖揚散發出來的「神性」，語飛有種不得不把自己渺小化的感覺。

「你還好吧？」肖揚急切的聲音傳進耳膜裡，語飛才意識到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抓住肖揚攙扶他的手，站起身來，一臉懞。

「剛剛你突然從椅子上跌到地上去了。」肖揚看見他的懞樣，解釋道。「你大概累了。也快去休息吧。」
「嗯？好。」語飛還未回過神。

「你畫的女人是誰？」在肖揚轉身準備回房時，突然回頭問道。
「阿特密斯（Artemis)。」
「噢。嗯。」肖揚一臉沒聽過的樣子，「你早點睡。先晚安了。」
「晚安。」語飛一魂三魄還未歸位，吶吶地跟著道晚安。

「碰！」肖揚的房門摔了一聲，摔醒了語飛。不過房門隨即輕輕地打開，肖揚不好意思地探出半個頭來：「抱歉，剛剛有風。晚安。」

當房門輕輕被帶上，語飛才抓抓頭，自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

「嘿，飛，怎麼一臉愁雲慘霧？」學校餐廳裡，賽琳娜看著言語飛打趣問道。
言語飛無精打采的樣子，不是十杯濃縮咖啡能拯救回來的樣子。

「別問。」言語飛拿起叉子，有氣無力把盤子裡的生菜餵到自己的嘴裡。
「讓我猜猜，是夏綠蒂教授又給你難看了？」
「知道就好。我正在畫的東西，被她又嫌棄了。」

「你畫了什麼啊？」賽琳娜自己伸手拿過放在地上的畫袋，裡頭放的就是他正熬夜趕的畫作。「哦？有點意思。」賽琳娜打量著鉛筆畫，嘴角有些惡作劇地上揚。

「《阿特密斯的情慾》。」語飛告訴她。
「為什麼非得阿特密斯的情慾？她是希臘守護貞潔的女神，情慾和她不相干吧！」
「就是因為不相干，才想要試試看啊！」語飛嘟起嘴，想到夏綠蒂教授的批評和賽琳娜類似。
「真有實驗精神。」賽琳娜收起畫，「你只需畫一幅就好了？」

「教授指定一系列。起碼十幅作品。」語飛放棄難吃的生菜葉子，挖起冰淇淋來。
「天哪！哈哈，你要畫十幅阿特密斯發春的樣子？真辛苦你了。」賽琳娜忍不住大笑：「不過，你的阿特密斯看起來就是我耶？」
「沒辦法啊，你是我最熟悉的模特兒。」
「你看過我高潮的樣子？」賽琳娜挑眉問，滿臉好笑。

語飛的臉一下子就通紅了。

「看在我當你的人體模特兒這麼久的份上，要不我們乾脆交往啊？」賽琳娜用手指搶挖了一坨他的冰淇淋。

「不要。」語飛臉紅但堅決的說。
「太傷我的心了，在這麼多男人中，你讓我最安心耶！所以我才願意做你的裸體模特啊。假如我們交往的話，你就有機會看我高潮的樣子喔。」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高潮和交往是兩碼事。」
「飛，你真是突破盲點啊！你什麼時候需要我去你家，我表演給你看。」賽琳娜露出她招牌的淘氣笑容。她突然想到什麼，問：「對了，你的新室友怎麼樣？都住有兩個月多了。」

「唉⋯⋯」語飛長嘆一口氣。

語飛心目中的理想型室友是什麼？
男生（for sure)。
人品好（沒標準評斷）。
安靜（也不能是句點王）。
整潔（嗯，要按照語飛的輕度潔癖標準）。
臉好看（隱藏式強制要求）。

把肖揚拿來檢視，他的臉給了加權指數一千分，這是言語飛對自己最無言的地方。

雖然肖揚改了摔門的習慣，其他還有一長串的事情讓語飛抱怨不完。他大可像那天夜裡，向肖揚爆發不滿。但每每面對肖揚時，那天夜裡感受到的『神性』再度浮現心裡，一種不得不向肖揚「崇敬」的自我強迫感。

但是那股『神性』能被解構成什麼元素？他心中無解。

只知道，面對肖揚那張神漂亮的臉，言語飛會有點腿軟。

＊＊＊＊＊＊＊＊＊

「賽琳娜，你是怎麼認識肖揚的？」語飛問。
「我一直在拍人物攝像，有一陣子去拍芭蕾舞學校的學生。在一群人裡，他是最突出的一位。」「你跟他熟嗎？」
「不熟。倒是和他的同學賽巴斯丁熟。這次就是透過賽巴斯丁，才知道肖揚在找房子。快說說，這麼漂亮的一位室友，相處愉快嗎？」賽琳娜眨眨眼笑道。

「一堆毛病。只改了一個。」語飛扳著手指數。

眨著一雙倔強漂亮的內雙鳳眼，卻一臉不知是冷漠還是疲憊，在餐桌上啪渣啪渣的吃三明治。明明有盤子，卻可以吃到滿桌掉渣。
渣掉了，也不清。盤子丟在餐桌上，顯示著諸神饗宴過後的狼藉。

完全不諳廚房用具的正確使用。比如說，用麵包機烤麵包，每烤每焦，是焦到觸發火警偵測器的那種。當然啦，烤完麵包後，下面的收集麵包屑的烤盤，從來沒倒過。每次都是語飛心細處理掉，不然一定會引來蟻群的朝聖。

由於肖揚的房間非主臥，廁所不在房間裡，必須用外邊的廁所。馬桶從來沒刷過，更遑論澡缸或洗手台。十指不沾陽春水，是諸神的神性之一吧？

賽琳娜聽著言語飛細細數來，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你真的有潔癖耶！我的室友們行徑比你說的還要可怕了。你叫他做就好啦，難道你自己去幫他清，幫他洗啊？」

「感覺我就像在奧林匹克山上，服侍諸神的侍童。」語飛一副眼神死的樣子。
「但是他有按時交房租就好啦。對了，你教授不是要你們探討神性和人性嗎？你室友可以作為你的素材，他充滿『人性』呢。」賽琳娜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

「有天他不在，正好房門沒關。我經過往裡面看一眼，我的天，衣櫥和衣櫃是當擺飾放的吧？衣服褲子通通攤在地上，哪件乾淨哪件髒，誰知道啊。」語飛繼續吐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卻是房東王叔打來的。

「王叔好。」語飛向賽琳娜擺了手勢，切換到中文模式講電話。「啊？你說什麼？我不在家啊。好的，我馬上回去看看。」

「怎麼了？」賽琳娜看見語飛臉色有點凝重。

「房東剛剛打來跟我說，我的公寓失火了，消防車都來了。」

______________
作者的話：
本部小說將會在（我的）週一至週五日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