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從酒店離去後，再回到別墅已是晚上九點，他提著大包小包提袋走進大廳，只是他才剛踏進客廳，就見到一道犀利的視線，正盯著自己瞧，李業高舉提袋，刻意將臉遮住，想藉此躲避李乘那對好似要吃了他的眼神。

「不是說去找大老爺，怎麼這麼晚回來？電話也不接是跑哪混了？」

「我辦完事順路去買點日用品，這才比較晚回來。」

李業快速從他面前繞過去，卻被眼明手快的李乘揪住衣領，拉著他就往沙發上按，本想對他發脾氣的李乘，卻發現他的額角貼著紗布。

「怎麼受傷了？」

「小傷而已。」李業說得雲淡風輕，好像臉上的傷口是被蚊蟲叮咬一樣不痛不癢。

李業知道李乘等會兒又要開始叨念，他立刻往後頭的倉庫方向走去，嘴裡還不斷嚷著他要去休息，要李乘別來打擾，李業將東西放到倉庫，一個轉身迅速躲回房間，他洗了個澡，十五分後，李業從浴室走出，卻又見到李乘站在他房間裡面。

「......」李乘手提急救藥箱，不發一語怒瞪李業。

「哥，我都多大了，不敲門直接跑來我房間，給點隱私行嗎？」李業蹙起眉頭，苦笑道。

李乘擺著臭臉，端出哥哥的威嚴，伸手比了個方向，示意他坐下。

「哥......我說......」

李業想拒絕，李乘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凌厲，嚇得李業立刻噤聲，識相地往自己床上坐，李乘板起臉，一言不發地站在李業面前，李乘將原先的紗布拆掉，他一見額角的傷口，李乘的臉色又更臭了。

李業知道他的胞兄已經氣得快要炸鍋，他趕緊開口轉移話題說道：「哥你先到外頭守著吧，不然讓少爺知道你沒在大廳值夜會挨罵的。」

雖說別墅大門口有守衛看守，但蕭默考量到現在是非常時期，他要求李氏兄弟兩人每晚都必須輪流在大廳徹夜守著姜懷雨，今日是李乘值夜，但他卻不顧蕭默的命令，擅自跑到他房裡替李業換藥。

「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把你揍到說不出話來。」

「......」

李業閉上嘴，安靜坐在床邊讓李乘換藥，兄弟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直到李乘替他換好藥，只是，李乘藥換好，似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倒收起藥箱，往床邊坐了下來。

「這傷是大老爺弄得？」

「大概是因為少爺的事在鬧心，今天回去例行報告，我回報少爺沒什麼異狀，他聽得不高興就......」

李業雖然沒繼續說下去，但李乘也能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打從他們兄弟被大老爺收養後，大老爺就要求他們定期要向他回報蕭默近況，偶爾脾氣上來，就會對著他們兄弟撒氣。

「下回報告我去吧，你待在這裡守著就好。」

「你上回受的傷，到現在不也還沒完全恢復嗎？所以你就待在別墅裡陪Herbivore就好，我可沒虛弱到會因為這點小傷就倒地不起，別擔心，我真的沒事。」李業暖笑。

李乘見狀，心裡沒來由地來氣，他心疼李業受傷，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歉疚道：「對不起，都是哥不好，讓你受罪了，等少爺上位後，就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心細的李業，臉上露出令李乘安心的笑意，他做得這一切從來就不是要讓李乘感到內疚，他笑著攀住李乘的肩頭，拉著他倒頭就往床上躺，李業話鋒一轉，說道：「哥，若是哪天我們離開這裡，你有想過要做什麼嗎？」

沒來由的問話，搞得李乘一頭霧水，李業無視李乘的疑惑，接著說道：「我啊，想去個沒人認識的鄉下地方，做點能養活自己的小生意，總覺得在這裡生活久了，就莫名嚮往這種單純的生活。」

「......」

「哥呢？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

李乘安靜望著李業，沉思半晌，他長吁一口氣，無奈笑說：「我還真沒想過這件事，在我還沒想到做什麼之前，不知道你那間小店面，可以先雇我來替你打理嗎？」

李業聞言，愣怔半晌，而後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行啊，但我這小店給得工資低的很，就怕你做不習慣。」

「那我往後就靠你了，你千萬別讓我餓死。」

兄弟兩人還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門外卻忽地響起敲門聲，李業坐起身，他抄起桌上的槍，走到門邊，警戒問道：「誰？」

「是我......我下樓時沒見到小李，他是出門了嗎？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李乘跳下床走至門邊，他輕拍李業的肩膀，示意他將槍放下，李乘將門開了個小縫，臉上掛著溫和親切的笑容：「不好意思讓姜先生擔心了，剛才我是來找李業問點事情，這才沒在大廳裡面，姜先生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只是下樓沒見到你，擔心你是不是在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李乘打開門，從房間走了出來，哈哈一笑：「姜先生別這麼擔心，我的傷勢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走吧，我們去客廳坐著聊。」

李乘走出來沒多久，李業也從房裡跟著出來，三人到了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姜懷雨見到李業額頭上的紗布，也同李乘一樣開口關心傷勢，但李業卻只笑著對他說，額上的傷口是到倉庫搬重物時不小心受的傷。

「昨天你說要聊聊你們小時候的事，能接著說下去嗎？」

李乘笑著繼續說起他們和蕭默的往事，十八年前，蕭淵派人去育幼院挑選跟在蕭默身旁的合適人選，當時蕭氏本家的管家李平，一眼就相中這對雙胞兄弟，李平將兩個五歲大的男孩帶離育幼院，從此這對兄弟便被賦予新的名字，李乘與李業。

他們被李平帶到蕭氏家族內生活，蕭淵膝下只有一女，蕭默是本家唯一的男丁，蕭默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也背負蕭淵沉重的期望，事事要求完美的蕭淵，也同樣要求蕭默必須樣樣做到最好，李氏兄弟初到蕭家那天，就見到一個男孩挺直腰桿，頭頂一桶水，跪在大老爺書房門前受罰，就只因他寫錯一道題。

李乘說，當年他頭一回見到蕭默，只覺得這人異常冷漠，蕭默的眼神，漠然又狠戾，光是站在他身旁，就令人感到害怕，姜懷雨一聽，嘴角卻是止不住地上揚，他初次在育幼院見到蕭默時，當時他也是這樣對著姜懷雨擺張臭臉，但姜懷雨知道，蕭默的冷漠只是偽裝，實際上他卻是個心腸軟的大哥哥。

「姜先生你在笑什麼？」一旁的李乘不明白姜懷雨為何而笑，而身旁的李業卻是一聲不吭地觀察姜懷雨的反應。

「不......沒什麼......你繼續接著說......」

兄弟倆跟在養父身邊學習處理大小事務，李平欲將他們培養成蕭默的左右手，蕭默在本家有著崇高的地位，可他卻與一般富家子弟不同，雖然他的態度冷淡，但卻從不擺架子更不會去為難傭人，雖說李氏兄弟是被挑來輔佐蕭默，但年紀尚小的兩人，正值好動的年紀，他們三天兩頭就闖禍，不時就會惹出令人哭笑不得的鬧劇。

「你們小時候肯定被處罰得很慘吧？」

「那倒是沒有......每當我們闖禍，少爺都會替我們把錯扛下來，因為少爺身份不一樣，就算他犯再大的錯，也沒人敢說他半句。」

姜懷雨聽聞，臉上笑得更開了，他再次確定，他的允浩哥哥從小就是這麼善良，根本不是育幼院裡大人口中有暴力傾向的壞孩子。

「我發現只要提到少爺的事，姜先生的心情就會特別好。」李乘說。

「……」姜懷雨被李乘這麼一說，趕忙收起笑意，淨白的鵝蛋臉又覆上一抹紅，他這才驚覺原來自己的舉止這麼明顯，就連李乘都能一眼輕易看出。

李乘抬頭看了牆上的鐘，又轉頭看向羞到要冒煙的姜懷雨，溫聲笑說：「姜先生若是喜歡，我可以多跟你說些少爺小時候的事，只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就先這樣吧。」

姜懷雨滿臉通紅地朝著兩兄弟點了點頭，便轉身上樓，李乘望著姜懷雨上樓的背影，喃喃說道：「還真是懷念以前的日子，只是打從少爺被夫人帶走之後……這一切就全變了調……」

李業沉默。

「直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透，為什麼少爺與夫人離開本家三年後再回來，之後的事情竟然全都失控了……」

李業依舊不回應，這次，李乘也沉澱下來，不再開口，沉寂良久，從剛才就不說話的李業終於開口：「別再想這些了，你說過的，這些事都不是我們能管的。」

「也是，反正也回不去了，再想這些又有什麼用……」

「哥，等這一切都結束，我們就離開這裡，你說好嗎？」

「恩，之後我再找個時間跟少爺提這件事。」

「那就這麼說定了。」

兄弟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