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先生，老爺請您進去。」

牧恆一臉不悅地站起身，他一進辦公室，裡邊卻不見姜懷雨蹤影，牧恆暗想，他大概是被蕭默抱進隔間的休息室裡面休息，只見蕭默又換了套乾淨衣物，他愜意地坐在辦公椅上抽菸，眉宇間少了平時的嚴肅，冷峻的面容甚至還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

雖然蕭默現在一身清爽，但辦公室裡面卻是一團亂，所幸牧恆早在過來之前就先吃了抑制劑，否則整間辦公室都是Herbivore的味道，他現在大概也無法這麼冷靜站在這裡，雖然蕭默能力卓越，但只要一碰上姜懷雨的事，他總是不擇手段，就拿這件事來說，自蕭默上位後，他要求任何出入本家大廈的十九和二十樓的人員，皆需吃下抑制劑才得以出入，即便姜懷雨多數時間都待在二十樓的住宅裡，但蕭默仍強迫所有人吞下抑制劑，他寧願折騰眾人，也不願委屈姜懷雨半分。

「牆內那邊有回覆了嗎？」蕭默吐了口菸，慵懶問道。

「有，但他們再次拒絕了我們的要求。」

「是嗎？所以這次遊戲還是只送十隻過來？」

「對。」

蕭默嗑了下菸，面上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恩，我就看他能撐多久。」

牧恆看著蕭默的笑容，心裡不禁打了個冷顫，如今的蕭默，城府更甚當年的蕭淵，他知道這整件事，絕非表面上看到的這麼簡單，蕭默肯定還有其他目的，不過他也同蕭胤一樣，心中雖有疑卻也只敢按吩咐辦事。

自從牧恆發出蕭淵假的隱居退位消息，一直到了現在，外人皆深信，蕭淵本人因年事已高，而被蕭默接去郊區的別墅養老，在這之後，蕭默又要求牧恆用蕭淵的名義與牆內政府聯絡，他要牆內在下一次的狩獵遊戲裡，改送上一百隻Herbivore，不過可想而知，這麼龐大的數量，牆內當然是一口回絕。

「你讓雷家繼續替我傳話，如果不想過上數十年前那種恐懼的日子，要就親自過來找我談和，不然他就只能無條件接受我的條件，他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牧恆點頭表示明白。

「還有，如果他想來談和，我只接受金氏領導人帶著他的長子來和我對談，就像早年蕭淵那老頭要求的那樣。」

「明白。」

金氏，乃管理牆內的家族，金氏家族所組織的政府，統治牆內已數百年之久，半年前蕭默借蕭淵的名義，開口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為此，牆內政府除了表達強烈的不滿以外，他們更表示牆內只會送上原先談好的數量到牆外，只是他們這麼回覆，反倒讓蕭默抓著這點，三天兩頭就帶人強制進到牆內，在牆內的邊境地區放肆燒殺擄掠。

現在牆內和牆外的城牆，早就不如數十年前那麼難以跨越，只因Herbivore在牆外稀有且值錢，牆外的商人為了分一杯羹，無所不用其極透過各種管道去勾結牆內一同來參與這份買賣，只要牆內無法徹底阻絕販賣人口，牆門必定會由牆內人自己開啟，而蕭默則能不費吹灰之力借機進入牆內，這半年以來，每回牆門開啟，蕭默必定進犯，就連這次狩獵遊戲，蕭默也打算讓蕭胤帶人進到牆內作亂，為了抵禦Carnivore的騷擾，金氏家族為此忙得焦頭爛額，就連每年四月固定送上的Herbivore，都推延到今年八月才要送上。

「狩獵遊戲的名單，我也按您的吩咐發給雷家了，但......我們這次真的不參賽嗎？」

蕭默瞅了牧恆一眼，笑道：「現階段我還需要雷家替我繼續傳話到牆內，放點甜頭給雷家也是必要的。」

蕭默這次名單刻意挑選無經驗的人員參賽，擺明放水給雷家，少了蕭氏家族參賽，雷家只需迎戰樊家派出的人員，不過作為交換條件，雷家必須替蕭默不時放消息到牆內，假傳蕭淵已在集結軍隊，打算同數十年前那場戰爭一樣，強勢入侵牆內的領土，若牆內不想重蹈覆徹，便要金氏政府盡快出面與蕭淵談和。

「您認為這樣的局面，會持續多久才結束？我們總不能每回狩獵遊戲都不參賽......」

「別緊張，這情況用不了太久的，頂多再讓他撐個兩三年，只要我不停侵犯他的國土，他那弱小的人民，肯定會強烈要求金氏政府馬上到我面前跪著求和。」蕭默將菸捻熄，咧嘴一笑。

對於這次的計畫，蕭默是勢在必得，只因，沒有人不嚮往安逸的生活，更何況種族的差異，Herbivore注定會被Carnivore踩在腳下，只要蕭默用著蕭淵的名義繼續施壓，再加上雷家的推波助瀾，金氏家族很快就會臣服在蕭默的腳下。

「對了，成舒讓我來問您，大老爺的屍體，您打算放到什麼時候？」

「他的屍體要一直放到牆內來跟我求和為止，等事成之後，你再找個時間對外發出蕭淵的訃告，說是年事已高，壽終正寢，喪禮簡單辦一辦就行，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應付那些前來弔喪的人。」

***

蕭默上位後的第二年，本家大廈十九樓。

蕭默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他背對辦公桌面向窗外，指尖不時輕敲皮椅扶手，忽地，辦公室響起敲門聲響。

「進來。」

大門被推開，門外走進數名持槍的男人，男人們的前方是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少年，他們被男人們用槍口抵背，強迫走進蕭默的辦公室裡。

「老爺，人給您帶到了。」

男人們離去，獨留中年男子和少年站在辦公室內，站在辦公桌前的中年男子，右眼眼尾有顆和蕭默一樣的黑痣，他身形消瘦，面露憂容，中年男子望著皮製大椅的背影，黯然神傷道：「蕭淵，我已經退讓每年給你送來三十名孩子，如果你想要人質做抵押，你就拿我當人質，求你放過我的兒子。」

「放過？你希望我怎麼放過你兒子？說來給我聽聽。」

蕭默一開口，中年男子臉色驟變，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個人並非蕭淵，只見蕭默緩緩轉身，中年男子卻是瞪大雙眼，臉色慘白。

「好久不見了，這幾年過得還好嗎？金政奚總理。」

「你……」金政奚咋舌。

蕭默抓起桌上的菸盒從容地點了根菸，他起身走到金政奚面前，蕭默能感受到金政奚和他身後的少年，身上全是恐懼的氣味，蕭默面上帶笑但卻散發出威嚇的pheromone：「跪下。」

Herbivore體內可悲的示好反應，很快就讓金政奚和少年雙腿一跪，臣服在蕭默面前。

「我一直想著要再見你一面，可是你怎麼卻是這副表情，難道就這麼不想再見到我嗎？」蕭默笑問。

蕭默的一席話，金政奚頓時豁然開朗，原來這一切全是蕭默的陰謀，蕭默假借蕭淵的名義，刻意開口要求不合理的Herbivore數量，就只為了逼他親自過來與蕭默談和。

「所以偉大的金總理，你希望我怎麼放過你的孩子？」蕭默蹲在金政奚面前，伸手輕拍他蒼白的臉頰。

「……留我在這裡當人質，讓我的孩子回去。」

蕭默聞言失笑，他又問：「你就這麼寶貝你的兒子？還有，你是憑哪一點來跟我談條件？」

金政奚沉默半晌，他忽地朝著蕭默磕頭乞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想報復我，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還有……當年你能領養那孩子，讓他安然活到這麼大，其實我也有在背後疏通關係……你能看在這份面子上，放我的孩子回去嗎……？」

此話一出，卻讓蕭默放聲大笑，金政奚的話彷彿是什麼街坊笑話，有趣到都給蕭默笑出淚來，只是蕭默越是這樣，金政奚卻越是膽戰心驚，他抬起頭對上蕭默那一點笑意都沒有的雙眸，眼前的蕭默，可怕得令人打顫。

良久，蕭默斂起笑意，他站直身體，轉身拿起桌上的槍，冷眼睥睨跪在地上的金政奚，他說：「金政奚看來你的腦子真的不太好，你現在還妄想著要讓你的兒子回去接你的位置嗎？」

「你什麼意思……」

「這一兩年我和你們金氏家族裡應外合，他們勾結販子替我開門，就為了把你逼出牆內，所以當你踏出牆內的那一刻開始，你的政權就被其他人給取代了，你的兒子根本就回不了牆內。」

「金政奚我告訴你，你的一切都是出賣我們得來的，我現在只是把不屬於你的東西給拿回來而已，還有你別想拿姜懷雨的事情來和我談條件，還記得當年你對我說過什麼嗎？你說這是你欠我的。」

「……」

金政奚望著蕭默緩緩將槍口抵在自己的腦門上，他明白，自己手上已經沒有能和他求和的籌碼，更何況蕭默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他活著離開。

「當年都是我的錯……你們離開後……我心裡也很不好受……可是我有我的苦衷……」

「是你自己親口對我說，你說你愛她，你還安慰我說，我一點都不髒，這些話都是你說過的，你還記得嗎？」

「……」

「我是不知道你的苦衷到底有多偉大，可以偉大到你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蕭默面若寒霜地說出一字一句，這是他隱忍多年的怨恨，當年蕭默信了他的話，以為自己真的能在牆內過上安穩的日子，豈料他的信任卻是換來最無情的出賣，時隔多年，他已學會收起無謂的憐憫，對待背叛自己的人，唯一方法就是斬草除根。

「對不起……請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們……當年我是被局勢所逼……才會……」金政奚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地乞求著蕭默的原諒。

「這些謊話，你留著下地獄去和蕭柳涵說吧。」

蕭默眼底無一絲情感，他在少年的面前，冷眼扣下扳機，子彈爆開金政奚的腦袋，飛濺的鮮血濺得蕭默滿身都是，蕭默臉上沾著濕熱的血液，他拿著槍跨過金政奚的屍體走到少年面前，此時的蕭默，眼神狠戾、面上還不停滴著鮮血，他宛如懾人的修羅惡鬼。

少年見父親在自己眼前被殺，他嚇得面色發白，眼淚不斷從眼角掉落，他想向蕭默求饒，可是卻被嚇到一字半句都說不出口，蕭默俯身輕拍少年顫抖不止的肩頭，沉聲道：「你怕我嗎？」

少年的面容寫滿驚恐，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蕭默俊朗的臉龐滑落幾滴鮮血，他露出森白齒面，陰狠笑說：「別擔心，你將會代替你的父親，在這裡度過你悲慘的一生。」

少年一聽，眼淚霎時失控狂掉，他哭著求饒：「不、不要……求求你放過我……」

蕭默無視少年的哀求，他讓外頭的人將少年拉去地牢裡囚禁，少年被兩名男人強制拉起身體，他不停哭鬧大喊，哀求著蕭默放過自己，可是蕭默卻仍是無動於衷，直至少年被帶離辦公室前一刻，蕭默轉身對少年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記好了，這全是你父親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