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河在房中與高翩翩解釋自己的發現後,高翩翩也講述了目前『袁月風雲』的近況。
「袁澈登基這事原本只要我以袁瀼的身分放棄皇位就可以搞定的,但現在太子沒死,那可就麻煩了。」魏季河道。
「但袁澈究竟是怎麼下毒的啊?」高翩翩問道。
照理說他足不出戶,就算能聰明到自己在家製毒,也是沒機會投毒入酒啊!
嘆了口氣,魏季河道:「那酒壺本來有一對,一隻給了太子,另一隻則是皇上私下送給了袁澈生母 ,後來輾轉到了袁澈手中,他就是用這個偷天換日。你,也就是卓清雪,日後會在二王府發現他藏起來的太子酒壺。」
難怪他當時會跑到廚房附近玩耍。高翩翩心想。
「就說了叫你不要對他們放入感情,現在吃到苦頭了吧!」魏季河道。
高翩翩自辯道:「我又不是演員,不會人前人後兩副嘴臉。」
身為演員的魏季河除了變臉能跟翻書一樣,他對觀察細微表情也是十分在行的。看出高翩翩對袁澈的感情不一般,但袁澈早已經不記得之前的一切,魏季河暗自決定儘量不要讓他倆見面,以免高翩翩流露出不該有的感情,再生事端。
但她現在是卓清雪,她跟袁澈在原著中是有著一段虐戀的,這又該怎麼辦呢?
她這個狀態,按照劇本走,肯定會把自己也給搭進去的。
靈機一動,魏季河心想只要最後袁澈登基,卓清雪心灰意冷遠走高飛,應該就可以了吧?也沒必要一定是要為了情傷出走啊!
於是魏季河提議道:「太子雖沒死,但他謀害袁澈母妃乃是事實。依照我多年來拍過的刑偵片經驗,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只要能找到他謀殺的證據,就能扳倒他了。」
當年袁清給袁澈的坐騎下藥,藥效一發馬匹便會不受控制往光亮奔去。但他的母妃坐騎沒被下藥,也墜崖身亡,這當中一定有貓膩。
「但過了十幾年,下沒下藥哪裡還看得出來啊?」高翩翩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初袁清會對恢復神智的袁澈下殺手?我本以為他就是為了怕皇位被搶,但當時他都已經是太子了,哪有那麼容易被拉下來?怎麼想都應該是拉攏袁澈更能簡單又有效的保住地位啊!」魏季河道。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高翩翩認同道。
「若只是馬被下藥,就算袁澈全都記起來,也不能證明這一切就是袁清所為。所以他當年一定是看見了什麼會直接關聯袁清,多年後還能留下證據的東西。」
「那是什麼?!」高翩翩訝異道。她現在對魏季河的智商佩服得是五體投地。
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魏季河道:「去走一遍,不就知道了嗎?」
【輕功不就是跳嗎?】
當年袁澈遇害,就是在圍獵場上。
為了尋找證據,再次來到這裡,卻早已物是人非。
不,人已非,物,亦不是了。
看著荒野上那本該被袁澈用樹枝誤觸的捕獸器,如今什麼都沒夾到,還大大敞著,等待著獵物的到來,高翩翩心中無比惆悵。
「少將軍小心腳下,這一片都是捕獸器。」劉奔提醒道。
高翩翩問道:「這裡有捕獸器,是誰都知道的嗎?」
劉奔點頭示意。
「看來當初他就是知道,才會用樹枝亂揮吧!竟然還讓我在他身後走,搞不好連哪裡有捕獸器都早就知道了!」高翩翩自言自語道。
當時的袁澈從未想過加害自己,但現在的他,高翩翩就不知道了。
對他們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有權有勢才能活下去,權勢自然是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就算那個袁澈曾經愛過椿華,最終她也不會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他或許會掙扎幾分,但結果卻不會變。
「這一塊都是袁清設下的陷阱。說是捕獸,其實就是不想別人靠近,因為當初的懸崖,就在這一帶後面。」魏季河說道。
好不容易到了崖邊,往下望去,深不見底,高翩翩險些腿軟。
用下巴往下一指,魏季河道:「喏!真相就在底下。」
「要..要下去啊?」高翩翩害怕道。
「你不是吹噓輕功好嗎?怕什麼啊?這對你卓清雪將軍來說,不就是小菜一疊?」魏季河調侃道。
搖了搖頭,高翩翩回:「沒你好,你去。」
劉奔看著眼前畏首畏尾的少將軍,再次懷疑人生。
以往的卓清雪可是渾身是膽,沒有什麼不敢的,但現在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跟個小姑娘沒什麼兩樣。
見她拖拖拉拉,魏季河也不憐香惜玉,大聲喝斥道:「還想不想回家啊?下去!」
說罷,他一躍而下,身形輕鬆,英氣非凡,儼然就是一個大俠。
吞了吞口水,高翩翩一咬牙,閉上眼睛也往下跳去。
功夫不到家的劉奔在崖邊目睹了一切,再次懷疑起了人生。
袁瀼從未大聲喧嘩,更別提這麼兇地罵卓清雪了。眼前的一切太過離奇,他實在是無法理解。
劉奔護衛卓清雪多年,早就對她心生景仰,崇拜萬分。但他自知配不上一騎當千的卓少將軍,只敢將這份愛慕暗藏於心。最近少將軍與自己熟絡了不少,他一開始雖滿心雀躍,但時間久了,他看出現在的卓清雪明顯跟自己心儀多年的她判若兩人。
天差地遠,卓清雪的變化已經不是一句女人心海底針能夠解釋的了。
崖底,魏季河見高翩翩像跳崖似的,一點功夫都沒使出來,急忙往上跳接住了她,之後蜻蜓點水般落地,這才沒鬧出人命。
才剛站好,魏季河馬上破口大罵道:「我讓你用輕功下來,不是跳崖!不要命啦?」
驚魂未定的高翩翩一臉委屈道:「我哪知道啊!輕功不就是跳嗎?」
放下高翩翩,魏季河向崖上看去後慶幸道:「這崖不是普通的高,一般人是下不來的。證據應該都還在,找吧!」
四周查視一番後,他們果真在一堆動物骨骸中發現了馬的殘骸。
馬的屍骨一共有兩副,背上都有皇室專用的馬鞍,想必就是當年袁澈與他母妃的坐騎。
「賓果!」看著這兩副骨架中露出了閃亮亮的東西,魏季河微微一笑道。
「這是什麼?」將那東西拿了出來,高翩翩問道。
「暗器。」
有暗器,則能證實這是人為,而非意外。
「但就算是有暗器,也不能證實就是太子所為啊!」高翩翩道。
擦了擦暗器,魏季河道:「只要有實物在手,還怕找不到線索嗎?順藤摸瓜,總有辦法的!」
相視一笑,魏季河與高翩翩異口同聲道:「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大功告成,正想離開,高翩翩突然踢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個人頭骨,嚇得高翩翩大叫一聲,抱住了魏季河。
魏季河在附近地上掃視了一遍無所獲,抬頭一看,果然在樹上看見掛著一具無頭女屍。鬆開了高翩翩緊緊環抱的手,他一躍而上,將屍骨給取了下來。
屍體上的昂貴布料早在多年的風吹雨打下腐爛殆盡,但配戴在身上的金銀玉飾卻仍能瞧出此人生前非富即貴。
「她...莫非就是...」高翩翩害怕道。
「她就是袁澈生母。墜崖時,她應該是盡力攀住了樹枝求生。 」魏季河點頭道。
「那她怎麼還是死了呢?」高翩翩問道。
從胸骨中取出一截箭頭,魏季河道:「因為這個。」
箭柄早已腐朽,箭頭也已生鏽。將箭頭擦拭乾淨,魏季河看出上面刻有徽紋。
圍獵時為了能分出勝負,都會在箭上留下徽紋,到時候打到獵物,一看便能知道鹿死誰手。這箭頭上的徽紋,正是袁清專用的。
「想必這就是袁清下殺手的真正原因。」魏季河黯然道。
當年為確保萬無一失,袁清在崖邊設下伏兵,待馬狂奔而來時用暗器殺死,連人帶馬送下懸崖。當年袁澈年幼,又因馬不聽使喚而驚慌失措,照理說是不可能會發現有人射出了暗器。
不想皇妃追趕而至,讓伏兵們亂了手腳。
此時在遠處觀望的袁清必定是想一不做二不休,一箭射向了皇妃,想將她母子二人一併滅口。皇妃中箭,臨墜崖前用盡全力將袁澈拋回崖邊,但她背後中箭,即便是年幼的袁澈也一定懂得發生了什麼事。
高翩翩將皇妃的屍首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布包起來,背到身上,然後雙手合十對天道:「朵芬公主,您委屈在此多年,現在晚輩總算有機會替您沉冤。袁澈已平安無事長大成人,您就安息吧!」
「你幹嘛啊?」魏季河問道。
「我想幫袁澈把他母妃帶回去下葬,了卻他的一樁心事。再說了,你光有箭頭,難以證明這是從皇妃身上拔下來的。把屍首帶回去,骨頭上或許還有別的我們看不出來的證據,這才能算人贓併獲。」高翩翩道。
也的確如她所說,事後仵作在皇妃胸骨上發現挫痕,這才將袁清定罪。
【你是不是喜歡卓清雪?】
回到崖上,魏季河道:「把這個拿到皇上面前,然後再去讓袁澈痊癒,咱們就能功成身退了!」
「就這麼簡單?他好了也當不上太子啊!」高翩翩道。
油膩地拋了個媚眼,魏季河回:「上呈證物,發現哥哥殺弟弟,袁瀼心灰意冷,只想出家。這下子就只有一個皇子了!到時候不封他為太子,難道封你嗎?」
「你這副德性還想出家?誰會信啊?」高翩翩吐槽道。
「這是我想到最好的辦法了。大結局除了袁澈登基,卓清雪還得心灰意冷遠走高飛。我若是出家,你還能說是對我念念不忘,情絲難斬,悲傷離去。難不成你還真想要鬧到卓家家破人亡?我是無所謂,但你那小心臟受得了嗎?」魏季河道。
「我要離開多的是理由!喏!將軍愛上小護衛,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啊!」高翩翩指著一旁狀況外的劉奔道。
她話剛說完,就聽見了咻咻咻三聲。
腦袋還沒反應過來,高翩翩劍已出鞘,擋下了射來的暗箭。
魏季河也是一個俐落後翻,躲過了攻擊。
但劉奔可就沒這麼幸運了。躲避不及,左肩中箭,血流如注。
高翩翩拉住了劉奔趴到地上,魏季河則上前迎敵。三四招內,擊敗兩人,剩下一個趁亂逃脫。
飛奔回來的魏季河道:「一定是太子的伏兵!沒時間了!你帶著證物去找皇上,我去保護袁澈。」
「保護袁澈?為什麼啊?」高翩翩問道。
魏季河回:「袁清派的之所以會扶持他上位,絕大多數是種族歧視,不希望帶有外族血統的袁澈稱帝。袁清若倒了,他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袁澈!」
中箭的劉奔卻在這時道:「不!三王爺,只有皇子能不必通傳直接進宮面聖。少將軍要親見聖上,步驟繁瑣,莫失了先機啊!」
高翩翩一聽,忙道:「你必須在太子之前見到皇上。袁澈那裡,我去!」
「你..你行嗎?」魏季河擔憂道。
高翩翩點了點頭。
物不是,人亦非。沒有什麼手工髮簪,也沒有什麼深夜贈棗,他就是個相似的軀殼罷了。壞人都殺到眼前了,哪還有什麼心坎是過不去的?高翩翩在心中說服自己道。
將劉奔扶到馬上,高翩翩與他共乘一匹馬朝著城中直奔而去。
途中,鮮血滲透劉奔手腕的繃帶,隱約看出繃帶底下有條手鍊狀的東西。
想起自己隨手將手鍊給過他,高翩翩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卓清雪?」
劉奔低頭不語。
之前高翩翩給玉荷首飾,轉個身她就當了換錢。劉奔非但每天戴在手上,還用繃帶纏住怕人發現,除了暗戀卓清雪,還會是什麼原因?
但他喜歡的是原本的卓清雪,而不是高翩翩。
輕輕一笑,高翩翩道:「抱歉,我不是你心中的女將軍,但我一定會盡力讓你活下去的。」
這話一說,劉奔更加肯定身後坐著的,另有其人。
在卓清雪眼中,將士們護主受傷是光榮之事,武將在戰場上喪命則是最佳的歸途,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屬下知道。」
他或許崇拜真正的卓清雪,因為她善惡分明,英勇無畏。但只有替自己惜命的主子,才值得以命相守。
他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劉奔暗自發誓,死守『卓少將軍』的秘密。
進城後,高翩翩將劉奔扔到了醫館,隨手拿了一包開胃健脾的中藥,直奔二王府。
熟門熟路的她不顧家僕阻攔,一進門就直奔中庭,果然在院子裡看見在玩沙的袁澈。下意識抓住了玉荷讓她去熬藥後,高翩翩走向袁澈。
此時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似的,自顧自地在地上畫著烏龜。
高翩翩蹲下身去,說道:「二王爺。」
袁澈抬起頭來,依舊是充滿童真,但今非昔比,高翩翩只覺得難過。
這清澈的眼神裡藏著太多悲痛,但你就算是看再久,也不會察覺半分。
袁澈孩子氣地指著高翩翩,笑道:「女將軍!」
聲音依舊是與外貌不符合的低沉。
高翩翩從懷中掏出了一條金手鍊。那是剛剛將包著皇妃屍首的證物包交給魏季河時,高翩翩特意摘下來的。
將金鍊子交到了袁澈手中,高翩翩忍著突如其來的淚意道:「我們找到朵芬公主的屍首了。」
在看到鍊子的那一刻,袁澈的嘴角依舊上揚著,但眼神卻變了。
有些事情,藏得再深,也是有跡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