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沈,繁星點綴如明珠散落,清冷月光灑滿後宮的長廊,渲染出幾分寂寥之意。碧玉宮內,一盞孤燈在涼風中搖曳,淡黃的光輝映得四周朦朦朧朧,仿若水墨畫卷。
庭院中翠竹搖曳,秋風拂過竹葉,帶來幾分涼意。瑾歡端坐在書案前,手執毛筆,一筆一畫地描繪著一幅《山居秋暝圖》。她今日身著水藍色襦裙,外披銀灰紗衣,腰間系著一根流蘇銀帶,發髻上僅插一枚鏤空銀簪,整個人顯得素雅清秀。
案上的畫卷漸漸成形:一片幽靜的秋山,一葉小舟漂浮在清澈的水面,彷彿將畫者的思緒也帶向遠方。
芙蕖輕聲走上前,端著一盞熱茶,低聲提醒:“主子,夜深了,您今日已經忙了一整天,不如早些歇息吧。”
瑾歡抬眸,目光柔和,笑著說道:“再添幾筆就好,這幅畫未完成,總覺得心中難安。”
話音剛落,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微微的喘息聲。緊接著,福安匆匆而入,壓低聲音說道:“主子,陛下駕到!”
瑾歡微微一怔,筆尖在紙上頓了片刻,隨即恢復平靜。她將畫卷輕輕收起,對芙蕖吩咐:“快些備上香爐與茶水,再將院內的燈火點亮。”
芙蕖連忙應下,動作利落地張羅起來。不多時,碧玉宮內的燈盞一盞盞亮起,映得庭院竹影斑駁。
外院傳來太監的高聲通報:“陛下駕到——”
蕭子煜一身深紫龍紋鬥篷,緩步邁入碧玉宮內。他眉宇間帶著一抹漫不經心的閒適,目光卻依舊深邃,似乎在這月色與燈火交相輝映的環境中格外自在。
瑾歡連忙起身,跪地行禮,聲音溫婉清雅:“臣妾恭迎陛下,深夜駕臨,未曾遠迎,還請陛下恕罪。”
蕭子煜抬手虛扶,語氣中透著幾分隨意:“起來吧,朕不過是夜間散步,見你宮中燈火未熄,便過來看看。”
瑾歡從容起身,微微欠身:“陛下憂心朝政,日理萬機,竟還能顧念臣妾,臣妾感激不盡。”
蕭子煜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碧玉宮內的陳設。這裡雖不算奢華,卻處處透著一股雅致的靜謐,尤其是書案上的筆墨紙硯,與其他妃嬪的珠光寶氣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書案旁,見上面攤開著一幅未完成的畫卷,隨意問道:“洛美人這是在作畫?”
瑾歡輕輕頷首,語氣謙和:“臣妾不過是胡亂塗抹,消遣無聊,恐污了陛下眼目。”
蕭子煜走上前,仔細打量著畫卷。畫中秋山隱隱,水波蕩漾,一葉孤舟漂浮其上,意境幽遠,讓人不禁心生嚮往。
蕭子煜看著畫,目光中漸漸浮現幾分欣賞,點頭說道:“筆法清雋,意境深遠,倒是難得的好畫。洛美人,你的才情,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瑾歡垂眸,聲音柔婉:“臣妾愚鈍,平日只會以畫為娛,哪裡談得上才情出眾。陛下謬贊,臣妾實不敢當。”
蕭子煜緩緩移開目光,轉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語氣悠然:“後宮繁華,爭寵不斷。若人人都像你這般安然自處,倒是少了許多煩擾。”
瑾歡輕輕一笑,語氣中透著幾分感慨:“臣妾不過是資歷淺薄,惟願守好這片清淨之地,便已是莫大的福分。”
蕭子煜聽著她的話,眉間不禁微微動了動,目光中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深意。他沈思片刻,從腰間解下一塊白玉佩,遞到瑾歡面前:“你既能守住這份從容,朕便賞你此玉佩,以表心意。”
瑾歡微微一愣,連忙跪下接過玉佩,聲音中帶著一絲真誠與謹慎:“臣妾謝陛下厚恩,必定謹記陛下教誨。”
蕭子煜見她一副謙遜從容的模樣,心中對她的印象又添了幾分。他站起身,隨手整理了衣襟,淡然說道:“時間不早了,朕不多擾你。改日若有新畫作,記得呈給朕看看。”
蕭子煜走後,碧玉宮的燈火逐漸熄滅,只剩庭院內的一盞長明燈仍微微亮著。瑾歡將白玉佩輕輕放入錦盒,神情平靜,但內心卻不由泛起漣漪。
芙蕖走上前,低聲問道:“主子,陛下如此厚愛,您可真是福氣。”
瑾歡淡然一笑:“福氣?得寵未必是福。後宮向來人多眼雜,明日恐怕少不了流言蜚語。”
福安聽了,連忙說道:“主子不必擔心,陛下既然賞了玉佩,便是對您格外重視。旁人縱有不滿,也不敢明著做些什麼。”
瑾歡卻輕輕搖頭,目光落向窗外的竹影:“福安,你明日去內務府走一趟,看看有什麼異常動靜。記住,萬事不可大意。”
與此同時,延和殿內燈火通明。淑妃宋楚緒坐在雕花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香囊,神情平靜中透著幾分冷意。
“洛美人竟能讓陛下夜訪?”淑妃語氣淡然,彷彿在問身邊的雪槐,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雪槐低聲回道:“娘娘,洛美人得寵不過是暫時,陛下的喜好向來變幻莫測,娘娘何必將她放在眼裡?”
宋楚緒輕輕一笑:“自然不必放在眼裡。只是這等風頭,她能撐幾日,我們拭目以待。”她頓了頓,目光中多了幾分深思,“傳話給內務府,讓他們好生‘照顧’碧玉宮,別讓洛美人太過輕鬆。”
雪槐應聲離去,宋楚緒輕輕嘆道:“後宮如棋,走得太快的人,往往活得最短。”
次日,碧玉宮的變化迅速引起了後宮的注意。
內務府特意派人送來上等絲綢、香料和珍珠釵飾,甚至連日常的膳食都做了升級,精緻程度讓旁人不免多了幾分議論。
“主子,這些都是御用之物,內務府送得如此齊全,可見陛下對您格外看重。”福安一邊整理送來的物品,一邊滿臉笑意地說道。
瑾歡卻神色如常,低聲說道:“寵愛越盛,越是危險。這些東西,整理好便罷,莫要顯得張揚。”
而在芙蕖院,洛織煙看著手中簡陋的碗筷,心中難掩怨意:“同為洛家女,姐姐在碧玉宮風光無限,而我卻被困在這冷清之地,豈能甘心?”
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暗芒:“這後宮中,沒有永遠的贏家,也沒有永遠的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