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宮內,冬日的陽光柔和地灑在青石地板上,卻無法驅散屋內的涼意。瑾歡倚在矮榻上,手中握著洛府送來的家書。信紙薄如蟬翼,上面的字跡娟秀而清晰,字裡行間滲透著洛府的壓力與無奈。
信中提到:“自瑾歡和你妹妹晉升以來,洛府名聲大噪,門庭若市。然而前朝中多有詆毀之人,謠言四起,你父親每日應對頗為辛苦。如今,望瑾歡與洛才人更得聖心,方可保全家族。”
瑾歡將信輕輕放下,目光凝聚在桌上的燈盞上,思緒仿若飄回了洛府。她記得選秀前,母親在她耳邊輕聲叮囑:“若能入宮,當為家族謀一席之地。”如今,她如母所願,站在後宮中不容忽視的位置,但這一切的代價,卻不僅是她一人的辛苦。
“主子?”福安見瑾歡許久未作聲,輕聲提醒道。
“備些禮物送回洛府吧,就說是給父親和母親的心意。”瑾歡聲音溫柔,卻帶著一絲疲憊。
福安低聲應道:“是,奴才這就去辦。只是……主子,洛府的境況,怕是比信中所言更加複雜。”
“我知道。”瑾歡微微一笑,卻帶著幾分無奈,“所以,得想個辦法讓家族在這場權力的漩渦中站穩腳跟。”
當日午後,瑾歡命人傳喚洛織煙前來相見。洛織煙身著一襲淡紫色襦裙,裙邊繡著細緻的折枝梅花,步履輕盈地進了碧玉宮,朝瑾歡盈盈一禮:“婕妤召見,才人不敢怠慢。”
“織煙不必多禮,快坐吧。”瑾歡溫聲道,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瞬,似是隱含深意地問:“近來洛府的事情,織煙可有聽聞?”
洛織煙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後答道:“洛府近來往來頻繁,許多官員爭相拜訪,父親雖受重視,卻也多有不便。尤其有人刻意挑撥,說我們仗著恩寵跋扈,甚至引來了不少刁難。”
瑾歡沈吟片刻,語氣微轉:“那你怎麼看?”
洛織煙抬起頭,聲音中多了幾分怨意:“姐姐若能多爭取些恩寵,為洛府換來更多支持,或許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瑾歡目光微沈,平靜地回應:“織煙,家族的榮耀本是你我共同的願望,但若行事太急切,恐怕會適得其反。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讓家族穩定下來,莫要再招惹更多非議。”
織煙嘴角抿緊,面露不滿,卻也不敢多言,勉強回道:“姐姐說的是,織煙記住了。”
傍晚時分,福安匆匆而來,臉上帶著凝重之色:“主子,長樂宮里的蘇容華病得越發嚴重,宮中竟無一人探望。”
瑾歡聞言,眉心微微一蹙:“容華雖失寵,但她有帝姬在身,若連這身子都維持不住,日後怎能自保?”
她立刻吩咐道:“備參湯與幾件冬日用的暖物,我親自去看看她。”
碧玉宮內,侍女取來一件湖藍色鬥篷,邊緣綴有白色貂毛,瑾歡披上後整個人顯得更加素雅高潔。福安小聲勸道:“主子何必親自前去?這等人如今不過是後宮中的影子,怕是連太醫都懶得來看。”
瑾歡輕輕一笑:“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她若能活下去,將來或許還能為我所用。”
冷風從破損的窗紙縫隙中灌入,整個殿內冰冷而昏暗。地上擺著幾件殘破的暖爐,角落里的侍女一個個面色蠟黃,衣裳單薄,見到瑾歡來時,竟有些愕然。
蘇容華斜倚在榻上,面容憔悴,雙頰凹陷,嘴唇乾裂。她勉強掀開眼皮,看到瑾歡時,掙扎著欲起身行禮:“婕妤……婕妤來了……”
瑾歡連忙上前扶住她,柔聲道:“容華姐姐不必多禮,安心躺著吧。”她將帶來的參湯遞給侍女,叮囑道:“快端給你們主子服用,這是補氣血的湯藥,正適合她這般體虛之人。”
侍女忙不迭地應下,將湯端給蘇容華,卻因手抖灑出了一些,還慌忙道歉。瑾歡看在眼裡,心中更添幾分感慨。
“婕妤今日特地來看我,我心中感激。”蘇容華低聲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安。
瑾歡坐在她身旁,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語氣溫婉:“容華姐姐,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體。宮中起伏無常,只要你能熬過這段日子,未來還有機會。”
蘇容華眼中泛起淚光,哽咽道:“婕妤不知,如今的我,連太醫都不願多看一眼!若非你今日前來,我怕是連這身子都保不住了。”
瑾歡微微一怔,心中卻翻起了波瀾。後宮中這樣的失寵者比比皆是,她今日看到的,不過是其中之一。蘇容華有位帝姬,尚且如此,那些毫無倚仗的低位妃嬪,怕是連死在宮中,都無人問津。
福安輕聲提醒:“主子,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宮吧。”
瑾歡輕輕點頭,對蘇容華道:“我會讓人送些補品來,容華安心養病,切莫多思多慮。”
蘇容華強撐著起身,淚眼朦朧地叩謝:“婕妤的大恩大德,我此生無以為報。”
回到碧玉宮後,夜色如墨,瑾歡獨坐於窗前,望著滿天星光,久久未語。
福安小心翼翼地問:“主子今日探望蘇容華,是不是另有考量?”
瑾歡輕聲嘆道:“她雖失寵,但有帝姬傍身,總還能見到皇上。我幫她一把,將來或許能得她助力。”
福安點頭道:“主子所想極是,奴才定會多加留意長樂宮的情況。”
瑾歡低聲自語:“這後宮的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蘇容華若能記住我的恩情,日後或許便是我的一個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