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終成眷屬

一進到屋內，謝憐只浮現一個念頭：豪宅真不愧是豪宅，跟以前在國外的家有得比。從而生出一股莫名的懷念感。

一樓挑高的大廳十分寬敞，兩側弧形樓梯，將客廳包裹在內。樓梯旁兩扇門，分別是廚房與餐廳，二樓除了挑高的大廳空間，是兩間僕人的臥室，三樓則是花城獨自的空間。起居室、臥房、收藏間，以及被鎖住的神秘房間。

為何是神祕房間，花城只說是放著很貴重的東西，連傭人都不允許進入整理。但謝憐若真想看，也不是不能替他打開房門。不過既然是鎖上的，來者是客，謝憐再好奇，也不好意思開口。

謝憐雖然不是第一次進入豪宅，但到朋友家作客的次數，倒是屈指可數。

稍微有點拘謹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看著花成一股腦地把剛剛贏來的那堆戰利品，全都扔到角落，隔著茶几坐到謝憐對面的地上，撐著臉頰，仰頭炫耀似的對謝憐笑問：「怎麼樣？我家。」

謝憐也揚起嘴角，道：「屋子設計得很華美，也沒有多餘的裝飾。房子雖大，東西卻不多，覺得挺好的，很寬敞，也很舒適。」

這回花城笑得更開懷了，「這可是我設計來請人建造的，原本這裡是一片荒地。」

「你自己設計的？好厲害。」謝憐聽得眼珠發直，突然很想知道，花城到底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花城衝著謝憐眨眨眼，道：「還有後花園，要去看看嗎？」

謝憐得知還有花園，興致都來了，「好啊！」

謝憐的母親，生前就特別喜歡花，於是從前不管是在老家，還是國外的家，都一定有個花園，常常有事沒事就跟謝憐聊關於花的話題。這也是謝憐喜歡花的主要原因。

看著一眼望去近乎無邊際的花園，謝憐可謂是歡欣之情不言於表，本先悠悠踱步，走著走著，就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徜徉在花海之中。

謝憐跑到一半，倏然想起自己身處他人地盤，這才放緩了步伐，轉頭尋找那抹紅色身影。

怎知一回頭，花城就在自己不遠處，朝他款款而來，微笑道：「憐喜歡嗎？」

謝憐不暇思索的點頭，道：「喜歡！太喜歡了！」說著，張開雙臂在原地轉了一圈，指尖撫過周遭的花叢，「這裡好多不一樣的花，開得好美！像這個，茶花，顏色豔麗，花瓣清晰完整，一層層的像是仙女的裙襬，在隨風搖擺。還有這個，玫瑰，雖然常見，卻鮮少能夠見到一整片開得如此繁華的樣子。還有這個，紫色的薰衣草，跟一旁的粉色玫瑰太般配了！以及這個，鬱金香……啊，那邊是玉蘭花，還有櫻花、李花，好多……」嚷道一半，謝憐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驀地意識到，這些花的花語，湊起來正是：「報答高貴的恩情，用忠貞不渝的愛，等待純潔高尚、值得敬慕、最美的你，接受我愛的告白。」

且就在他注意到這件事時，眼角瞥見不遠處的橘紅色花樹，那是木棉花。而它的花語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謝憐不敢置信的看向花城，花城卻一副似乎毫不知情、若無其事的樣子，仍掛著那溫柔的微笑，回望著他。

「怎麼了？」

花城磁性的嗓音傳來，謝憐面頰一紅，連忙別開眼，低頭道：「沒、沒什麼，我……我、我有點餓了……啊，也、也不是……那、那個……」謝憐有些慌不擇言。

花城低低的笑了笑，道：「如果你餓了，我就去做晚餐，你先在起居室等我，如何？」

謝憐猛點頭，道：「好、好。」語畢，就匆匆跨步飛竄離去。

瞅著謝憐的身影，花城瞇起眼，神色染上別有意涵的韻味。

狂奔回起居室的謝憐，抓著一旁的枕頭就把臉給埋進去。

太熱了，臉實在是太熱了，心臟也跳得超快，快到謝憐有點不堪負荷。

自從得知花城的感情後，這顆心彷彿就不是自己的，時不時因為花城，漏了好幾拍；也因為花城，而多跳了好幾下。花城的愛，知道得越多、接收的越多，謝憐就越迷惘。

從前未曾有過的情感，為了一個人心跳加速、為了一個人而心神不寧、為了一個人而朝思暮想。這種感觸在心中不斷的越演越烈，到底是什麼？謝憐自己也很想知道。

可自己思索很久，終是無法確定。謝憐乾脆趁花城在準備晚餐的時候，拿出手機，詢問萬能的網路搜索引擎。

然，每一個答案都明確的告訴謝憐——

「憐，等很久了嗎？晚飯給你弄好囉。」花城單手捧著托盤推門進來，將兩份烤魚簡餐放到桌上，道：「傭人留的食材不多，只能做簡單的，希望你不會介意。」

謝憐倉促的收起手機，彷彿做什麼虧心事被抓包的小孩，尷尬地應道：「啊、嗯嗯，沒關係，我不介意，有得吃就……好豐盛！這都你弄得嗎？」桌上的餐點，精緻到謝憐都忘了方才的困窘。

最基本的四菜一湯一主食，還有甜點。不僅分量足夠，擺盤也井然有序，像是精心安排過的藝術品。重點是在這麼短時間就做出來，還以為是哪個大廚親自掌杓。

花城理所當然地說道：「目前家裡就我一個，當是我做的囉！還可以吧？嚐嚐看合不合你胃口。」

花城總是能讓謝憐瞬間轉移注意力，包括這次也不例外。美食佳餚面前，謝憐很快就把煩惱給拋諸九霄雲外，捧著餐點細細品嚐起來。

「嗯！好好吃！真不愧是開飯店的，連老闆自身手藝都這麼好！三郎哥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呀？」謝憐被食物驚喜到兩眼放光，停不下手。

受到心上人讚不絕口的認可，花城也得意得容光煥發，同謝憐一併在起居室坐下來吃晚餐。

「不會什麼不好說，但會的事情確實是挺多的。」

「例如什麼？」

「嗯……開貨車？開遊艇？開飛機？」

「真的嗎？你都什麼時候學得呀？」謝憐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節目會要明星去開飛機。

花城眨了眨眼，道：「我在夏威夷時，老爸教我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謝憐頓時捧腹大笑，這哪裡是在說會的技能，是在借某漫畫的梗逗他開心呢。

吃飽飯，謝憐提議說想看看花城的收藏間，花城二話不說就帶著謝憐過去。

收藏間內，手錶、包包、鞋子、油畫、飾品、花瓶……等，琳瑯滿目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東西，但無一不是至高等級的精品，每個都被妥善的個別收藏展示著，且絲毫沒有一種類別是重複的。花城的收藏非常明確，只收藏最好的那個，之前的同樣的東西，就直接轉賣掉，以至於收藏間內物品繁多，卻又感到十分得簡潔俐落。

隨著兩人相互分享暢談，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間夜幕已深。

謝憐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鐘，道：「我好像該走了，這麼晚還打擾你似乎不太好。」

花城道：「有什麼關係？而且，我家頂樓可以看到春節煙火，大概再過個十分鐘就開始了，要一起看嗎？」

謝憐一聽到煙火，又被吸引住了，「可以嗎？」

花城笑道：「當然可以。」

於是謝憐順利地被花城繼續留了下來。

兩人準備好茶點登上頂樓天台時，正好煙火大會已經開始。

一個接一個的煙花，五彩繽紛，萬花爭艷。一會有節奏的前後綻開，一會百花齊放，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圓有型，宛若一個夜空中的花宴，絢麗奪目，令人目不暇給。

在夜空的盛宴中，還夾雜著無人機表演。配合當年的生肖，變幻出對應的動物，在空中舞盪游戲。時而伸展、時而蜷縮，時而變成慶賀文字，時而又變換成圖案，配合的天衣無縫、精采絕倫。

在天台的謝憐，也看得興致盎然、如癡如醉，渾然沒有察覺，身邊的那名男子，目光始終都在自己身上，幾乎未曾移過。

不過，花城也擔憂自己的視線會給謝憐壓力，偶爾還是會順著謝憐的叫喚，跟著望向天空，欣賞那足以將心上人襯得更為亮眼的煙花叢。

整整一個小時的煙火聖宴結束，謝憐心滿意足的坐回椅子上，「真是太好看了，好久沒有看過這麼精采的煙火秀了。」

花城也坐了過去，撐頰道：「幸好有留你下來。」

「是啊……咦？你家看得到星星耶！」謝憐往椅背上靠，自然地仰頭，睜眼便瞧見幾顆明亮的星，懸掛在他們的頂上。

花城隨著謝憐指的方向望，道：「是啊，我家這兒不光地廣，還靠山，光害比較少，所以可以看得到星星。」

「好美呀……」仔細一瞅，發現不只幾顆，整片的星辰，都映入眼簾。

謝憐扭頭問道：「三郎哥會認星星嗎？」

花城唇緣彎起，道：「別的難說，這個還真會。」

說著，花城便抬手教謝憐認星星。哪顆星叫什麼名字、連接什麼星座，謝憐隨便問，花城都能對答如流，甚至還講解了一些星座的典故，謝憐聽得是饒有興趣。

「三郎哥好像真的什麼都知道！」謝憐話裡話外都充滿了崇拜，「不過，當初是為什麼會去研究星星呢？」

花城輕笑一聲，道：「這就要說到我小時候了。」

花城還很小很小的時候，跟多數的孩子一樣，睡前會要大人給他講故事。但當時家裡窮，買不起故事書，於是花城的媽媽，就對著他講窗外天上的星星。儘管那些故事都是瞎掰的，可對當時的花城而言，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幾度當真的跟其他孩童吹噓。

可惜好景不長，花城的生母向來身體欠恙，某個寒冬沒熬過，去世了。沒多久，父親又娶了繼母，繼母不喜歡他，連著父親也開始不喜歡他，動不動就對他拳打腳踢，甚至不給他吃飯。

每天小花城都非常思念他的母親，於是一到晚上，他就想辦法跑去戶外，找到星星最多的地方，在那兒一待就是一個晚上。因為他覺得，看著滿天的星星，才能像是重回母親的懷抱。

後來，他開始數星星、開始研究星星，最後還會趁課餘時間，跑到書店或圖書館，翻閱跟星星有關的書籍，久而久之，對於星象天文，自學成材、無所不知，只差沒去學觀星占卜。

「這就是為何我對星星……嗯？」話沒說完，花城忽覺右肩一沉，好像有什麼東西壓上，側臉望去，只見一顆頭靠在他的肩上，雙目輕閉、呼吸平穩，看似已沉沉睡去。

花城愣了愣，面上旋即布滿柔情。

他重新眺往天空，注視著漫天星辰，半晌，也靜靜地闔上了眼。

當謝憐醒來，已經是隔天早上。

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柔軟的大床上，顯然完全不是自己家。嚇得他急忙坐起身，環顧四周，才想起昨晚好像是在花城家的天台睡著了。那麼這個有點凌亂卻又感覺沒太多生氣的房間，只可能是花城的臥室。

此時一個人推門進來，見到他便微笑道：「憐你醒啦，早安。」

「呃、早安，三郎哥。不好意思，我……我昨晚睡著了。」

花城輕笑，道：「沒事，昨天你起得早，累了也正常。我給你弄了早餐，放在隔壁，你等等洗漱一下，就過來吃吧。」

「好。」謝憐應了個聲，才發現床頭整齊地疊放著一套飯店的盥洗用具組。

不知道該無言還是該感嘆花城的貼心，謝憐還是拿去用了。

洗漱完畢歸房，謝憐慣性地打開手機、滑開螢幕，看一下社群的消息。而首先跳出來的，是他上次未關閉的網頁。

畫面跳出來的字樣，令他不禁頓住。

那是前一晚，趁花城在準備晚餐時搜尋的東西。

「……」謝憐緩緩握緊了手機，彷彿內心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吃飯時，二人本天南地北的胡聊，謝憐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三郎哥，今天我想去一個地方，你……能陪我去嗎？」

花城理所當然地應道：「有何不可？」

見花城答應得這麼快，謝憐有些懵，「你都不問我去哪嗎？」

花城笑了笑，道：「不管你想去哪，我都會陪你去。」

「唔……」謝憐被這話噎得雙頰不由泛紅，趕緊低頭悶掉盤裡剩下的水果。

飯後，謝憐傳給花城一個地址，花城瞧了卻是挑起了眉，可仍舊什麼也不問的，就開車載著謝憐前往。

這次花城刻意換成黑色的轎車，在公路上奔馳了約一個多鐘頭，又繞進山裡開了十多分鐘，最終停在一座位於公墓邊的靈骨塔前。

過來之前，謝憐讓花城先帶他拐回自家，弄了捧花束。此時謝憐就捧著那束花下了車，徑直往靈骨塔內走去。

花城則靜靜地跟在後面，並始終與他保持距離，讓謝憐能夠有足夠的空間，對他在天上的家人傾訴。

而謝憐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但他知道，花城就在他不遠處。

最後謝憐跪坐在某個大龕位之前，打開龕門，將手上的花束供入其內。

「爸、媽，一年又過了，我來看你們了。」

謝憐點上了香，輕輕地訴說著這一年來發生的大事小事，以及最近的狀況。

說著自己的花店，說著若邪的趣事；說著參加了偶像的見面會，說著與同學久違的相聚。

還有被自己偶像追求的事，以及，自己最終的抉擇。

花城倚在幾公尺外的門邊，注視著他從小到大唯一的信仰。

忽聞謝憐喚道：「三郎哥，能請你來一下嗎？」

花城站直了身，走向謝憐。

謝憐把花城拽到身旁，微笑道：「一起拜吧！」

花城不明所以，還是答應了，與謝憐一同叩拜父母的遺像及骨灰。

謝憐抬起頭，直視著花城，輕快地說道：「走吧，回家。」語畢，率先朝大門行去。

花城雖然不知道謝憐究竟是為何心情好，可依舊是沒有多問，驅車駛往謝憐的家——菩薺鎮。

過年期間的道路比以往都空蕩，原先要將近兩小時的路程，不到一小時就讓花城給開到了目的地，速度快到謝憐都一度懷疑花城是不是飆車。

下了車，謝憐走了幾步，扭頭卻見花城仍站在車旁。

謝憐疑惑問道：「三郎哥？你不進來嗎？」

花城反搖搖頭，道：「不，我該回去了。」

謝憐納悶，「你不是說過年都住這嗎？」

花城頷首笑了笑，道：「原本是打算幫你一起顧店，但既然現在不需要了，我就也不多打擾了。」

謝憐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能說什麼挽留，便道：「好吧。」

見花城準備回車上，謝憐突然叫住花城︰「三郎哥！」

花城停下動作，望向人。

謝憐抿唇，須臾，表情認真地說道：「之前，關於你心上人的事。」

花城臉上僵了一瞬，道：「你不必現在急著回我。」

「不，有些事情，還是得說清楚。」

「……好吧，也是。」花城低下了頭，似乎有些不太敢看謝憐。

謝憐深呼吸一口氣，像是給自己一劑強心針，道：「我接受你的追求，所以……過年這幾天，你能留下來嗎？」

花城猛然抬首，面上浮現難得的不敢置信，「你剛說什麼？」

謝憐走到花城面前，凝視著花城片刻，伸手直接將人環住。

那一刻，花城感到世界彷彿都停了，他的呼吸心跳也停了，又因胸前傳來的溫度，而重新跳動起來。

花城狠狠的將人擁住，將臉埋在謝憐的頸邊，聲音都有些顫抖：「謝憐……殿下……你這是……會要了我的命。」

而謝憐只是默默的將已經熱到發燙的面頰，靠在花城的胸懷中，無聲，但也訴說了一切。

花城捧起謝憐的臉，恍若珍惜與崇敬地親吻著謝憐的額頭、側顏，然後是唇。

謝憐捉著花城的衣服，微張開嘴，接納了來自花城的愛意。

一對命中注定兩情相悅的戀人，彼此愛慕、相互擁吻，在這個桃花即將盛開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