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動龍飛墨作霖,勾勒之間識蒼生。』
黃袍男子提筆在書冊封面留下這兩句,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寬大的紫檀木桌沒有太多擺飾,除了筆墨外,便只有這已寫成的小說。
「識蒼生,是蒼生。本王這名頭,不覺便如此響亮。」識蒼生身為三目王朝之主,面容卻沒有多少威嚴,反倒顯露出幾分瀟灑的書生氣。
「報。」外殿傳來一聲請示,讓黃袍男子忍不住蹙起眉頭。
如果不是緊急之事,侍衛必然不敢在此時擅入。不過,如今王朝背靠五行觀,又有皇姐那樣修為高深的道士守護,能有什麼急事?
「進來。」雖然心中納悶,但識蒼生知道自己現在還是三目王朝的三目王,不是那個逍遙自在的蒼書生,還是需要先顧及王朝大事。
侍衛躬身入內,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封書信。
因為王宮的特殊,外人的傳訊鏡與紙鶴傳書無法入內,只有身懷三目王族血脈者,能激活傳訊鏡,將訊息傳入王宮內。自然,非三目王族血脈者只能用上古老書信了。
識蒼生伸出手掌,書信便緩緩飛入手中。他身上閃過一絲氣息,書信確認其身分後,便自行開啟,從信封內飛出一張信紙。
黃袍男子揮手讓侍衛退下。信紙中的文字用兵術加密過,他花了一會兒時間才將內容完整取出。信件在空中燃燒,墨字凝結成團,漂浮在識蒼生手掌上。他開啟眉間皇瞳,朝墨團看去,頓時大驚失色。
『北疆山群仙匯聚,似有來犯之意。』除了這兩句以外,其餘都是對北疆山近期異動的勘測。
此時,懷中傳訊鏡震動。
識蒼生伸手取出傳訊鏡,卻看見鏡面上僅留兩行字:北疆仙將犯,貧道已招五行觀弟子共禦。玉書同行,恐訊息走漏,待吾歸返寧原,再詳陳述。
「北疆山。」黃袍男子瞇起雙眼,一字一頓說道。
思及守軍來信,他又朗聲朝門外喊道:「傳丞相。」
等待的時間裡,識蒼生不停在書房內負手踱步,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腦袋裡一閃而過,卻始終抓不住那一絲靈光。
「北疆山、北疆山⋯⋯有了!」他霍地抬起頭,一抹神光由眸中閃過。
伸手一招,由一旁架上飛來一本空白書冊,識蒼生提筆在封面寫下『御仙情緣』,然後翻開內頁,筆走龍蛇。
『北疆諸仙來犯,三目王朝震之。帝聞,吐血三升,丞相暈厥於朝。然天不絕人也,天際間,紫薇將星冉冉升起。丞相夜觀察知,曰:將星現,天意已定。帝命:查出此人,並以其禦北疆山諸仙。此危難之際,一牧羊少年應命而出,其劍眉星目,面容俊秀,有驍勇過人之膽識。帝見之,笑曰:有此英才,吾朝安泰。許其拜官加爵,封為北督大統帥⋯⋯』
寫至此處,識蒼生放下筆,抬頭哈哈大笑,興奮得一拍腿,說道:「起於草莽,卻能見仙殺仙,助王朝抵禦外敵,最後功成名就,三目王亦許之王女。如此題材,肯定大受歡迎。天助吾也!」
於是,識蒼生更是眉飛色舞地揮毫過紙,深陷文墨之中,就連丞相進了書房都沒察覺。
一把年紀的丞相入內後,便看見皇帝奮筆疾書的樣子。他不忍打擾,靜立一旁,默默等待。這一等,卻等一個晌午。期間,識蒼生靈感源源不絕,筆墨不斷,讓老者一直找不到時機打斷。
終於,識蒼生用術法蒸乾了墨跡,滿足地闔上書冊。
「咳咳⋯⋯」等候許久的老者,忍不住輕咳兩聲。
「哎呀,丞相來了怎麼沒有提醒朕。」識蒼生一聲驚呼,這才發覺書房內多了一人。
老者笑著拱手道:「臣見吾皇有所得,不敢驚擾。」
說起這件事,皇上馬上來了興致。他完全忘記了北疆大事,眉開眼笑地走上前道:「來,看看朕的得意之作。」
說著,一把攬住老者,將剛完成的書冊遞了過去。
老者蹙眉,有些無奈,心想:雖然大家都知道您愛寫書,但特地傳喚我過來看,這是該高興自己深得皇寵,要謝主隆恩呢?還是⋯⋯
在心裏嘆了口氣,老者還是接過了小說,攤開看了起來。剛看沒幾句,馬上看到自己暈倒殿中的情景,老者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真想馬上暈在此處,暫時離這個荒唐的帝王遠一些。
只是老者涵養極好,完全當作沒看見這行字,繼續向下閱讀。他越看越心驚,識蒼生寫的這不像是假的啊!除了皇帝吐血三升,跟自己暈倒殿中以外,對於北疆山諸仙的布置,那宛若親眼所見。
他忍不住指著北疆山進犯的段落,問道:「吾皇,這⋯⋯」
「哎呀!」識蒼生一拍額頭,終於想起了緊急軍情的事情。
他面色尷尬地輕咳一聲,轉頭看向窗邊字畫,語氣極其不自然地說道:「丞相啊,有件事情朕方才忘了說,你聽了可別太過激動。畢竟,一把年紀了,朕也是替你著想,所以先用小說鋪墊一下⋯⋯」
老者心下一驚,隱隱有股不好的預感。他連忙問道:「陛下,您不必顧慮老臣身體。老臣雖年邁,但仍能提筆,究竟是何事?」
識蒼生先不動聲色地從老者手上接過小說,免得等等丞相的情緒一激動,小說就先沒了。然後,他才有些發窘地說道:「就是,小說裡的事,發生了。」
「陛下,您⋯⋯吐血三升?」丞相大驚,連忙關切地看向皇上。
「朕、朕沒有。」識蒼生臉色一青,只好明說道:「北疆山諸仙,來了。」
匡噹一聲,只見丞相倒退兩步,撞上了琉璃盞。隨即他又兩眼一翻,退了數步倒在客椅上暈了過去。
「丞相!丞相!」
老者倒在客椅上,任憑識蒼生怎麼呼喚都沒有反應。
皇帝心裡知道,丞相這是生氣了,連忙撲向客椅,但老者身體一扭,癱到了另一側,讓他撲了個空。
識蒼生不信邪,又對著老者一撲。一個客椅就這般大小,然而老者卻總能閉眼躲開。
見狀,他只好向老者道歉:「丞相,朕錯了!朕真的錯了!」
話一說完,老者睜開眼,裝作一副剛醒來的樣子,驚訝地問道:「陛下,您剛剛說什麼,臣年事已高,有些耳背。」
識蒼生無奈,正要再度道歉。老者連忙起身,心裡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太過,朝皇上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可能是老臣身體老邁,這氣血突然一個不順就暈了過去。陛下可否和老臣詳細說說那北江山諸仙之事?」
皇帝見丞相願意原諒自己,心下也鬆了一口氣,連忙向老者娓娓道來。
一艘空帆飄在山間,身著紫衣裘袍的赤煙站在船首處。青書站在他身後,仍是一身青白儒袍。
「玉書,為何貧道心底隱隱不安。」輕喚了青書俗名,赤煙在與這位血脈相連的姪子說話時,終於透露出了一抹憂色。
「姑姑,以您的實力,若是感到不安,必為道心示警,此次寧原之行,恐有大難。」青書回道。
「雖然貧道並不畏懼北疆山群仙,但道心示警,此行還須謹慎。」赤煙順著青書的話交代道。
「青書明白。」
就在此時,赤煙環顧周遭,突然指著兩側峭立山壁,對青書說道:「此處於五行觀已遠,亦離寧原尚有段距離。若是貧道知曉援兵路程,便會在此處設伏。可見北疆山諸仙未有善算者,如此還妄圖染指王朝,簡直可笑。」
話才說完,山谷間卻傳來一聲桀桀怪笑。青書臉色一變,如臨大敵。赤煙只是瞇起雙眼,打量著那從遠而近的黑色身影。
黑色身影由遠而近,來者渾身破爛髒汙,顱頂禿了一塊,其餘髮絲紛紛黏在頭上,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一般。
他賊兮兮地笑道:「瘴癘仙已在此久候赤煙仙子多時。」
赤煙卻是冷笑,說道:「僅憑一仙豈敢攔住貧道,讓那些獐頭鼠目之輩都出來罷!」
瘴癘仙嘿嘿一笑,朝兩側峭壁喊道:「仙子懷念得緊,弟兄們趕緊出來招呼招呼。」
隨著他話語落下,兩側峭壁紛紛響起各種怪笑聲。數道黑影從山間乍現,赤煙一行赫然已經陷入包圍。
赤煙掃視一圈,面容不顯異色,只是饒有興趣地盯著面前的瘴癘仙。等峭壁間群仙靜下聲後,赤煙才對瘴癘仙說道:「北疆山是有些瞧不起貧道了,竟然只來了一峰人馬。」
然而,峭壁群仙之間卻傳來哈哈大笑。
赤煙轉頭望去,只見一頭綠皮大嘴、眼若銅鈴的仙跳了出來,面色猙獰道:「只有癩頭仙那自然不夠,加上蛤蟆仙如何?」
瘴癘仙聽見蛤蟆仙恥笑他禿頂,忍不住罵道:「綠皮仙,少笑話你爺爺。」
「呸,還想當蛤蟆爺爺?」
兩隻仙立刻打起嘴仗,似乎是不急著收拾赤煙一行。
赤煙低聲對青書交待道:「這兩仙尚非貧道對手,恐其仍有後著。玉書注意,若是不敵群仙,便開啟風帆強行破陣,貧道自會牽制群仙讓爾等突圍。」
青書遲疑地問道:「那姑姑?」
赤煙冷笑:「僅憑這個陣仗,還留不下貧道。若不是顧及弟子⋯⋯」
2024/06/15已將錯誤用法「話本」,修正為「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