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奧在片刻寂靜後,以狼的姿態猛然撲向了伊爾登。利爪已經揮到了眼前,帶有強烈侵略性的氣息席捲而來。伊爾登在最後關頭化身蝙蝠,飛上了天花板,勉強躲過了狼人的爪子。洛斯奧的行動非常迅速,讓伊爾登差點沒反應過來,到了幾乎最後一刻才發動了異能。
伊爾登貼著天花板,移動到了洛斯奧背後。但洛斯奧似乎馬上就有所察覺,轉過了身來。現在窗外的天空還沒全暗下,夜晚甚至還沒完全到來。
『因為我們狼人是到晚上就會開始本體化,大家本體化的時間還不一樣。我是特別早開始的那種。』
回憶起洛斯奧曾說過的話,伊爾登壓抑著害怕的情緒思考著。所以……洛斯奧本體化的時間會特別長嗎……?他之前似乎還提過月圓之夜時的其他細節……
『我大概晚餐前就會本體化,所以我得先吃一些東西,也得準備一些食物給本體化的我吃。不然之後會很餓,蠻危險的。』
……洛斯奧,是昏迷狀態下進來這個房間的吧?身上還有一堆傷。在那之前他很可能沒有像之前一樣吃東西……而且房間內也沒有任何像是上次兩人一起去買的肉塊。在飢餓、疲憊的情況下……
『你知道狼人一族的狩獵本能嗎?』
想到這裡,伊爾登不禁渾身發顫,冷汗滴了下來。看著洛斯奧像是在狩獵一般的動作,伊爾登確信了自己的想法。很快,洛斯奧又對著飛在半空的伊爾登撲了過去。就算幾乎貼著天花板,那巨狼還是夠得到。因此伊爾登只能透過靈活的飛行來迴避對方的攻勢。不過就算伊爾登勉強拍動翅膀躲過了攻擊,他身上還是留下了爪痕。利爪前端劃過伊爾登的皮膚,破出了一道傷口。所幸傷口不大,只有帶來細微的疼痛感。鮮血滴下,細小的血腥味讓洛斯奧敏感地動了動鼻子。接著他循著血味,舔著剛才伊爾登滴下的血,並抬頭尋找著這滴血的主人。
所以,這就是狼人他們想要的……?把我和本體化並失去理智的狼人關在一起一整晚?然後讓我被洛斯奧殺掉嗎……?雖然知道這樣行動的目的……但不懂這麼做的意義。明明就有其他機會、明明在我失去意識的期間就可以將我殺掉了,為什麼偏偏要這麼做?搞不清楚的、難以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但留給他思考的時間與空間又太少。還不及想出答案,洛斯奧再次對著他張開了嘴,露出尖銳的利齒對著伊爾登衝了過來。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但是該怎麼辦?自己能夠做什麼?想到之前擊退過狼人父子的聲波,伊爾登混亂之下,還是試著再次發出了聲波攻擊。一開始的確奏效了。洛斯奧向後跳了一步,全身縮著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痛苦。但隨著伊爾登結束攻擊,洛斯奧甩了甩頭就擺脫了痛苦。雖然不是沒有效果……但是照這樣下去的話伊爾登的體力會先耗光的。要發出攻擊,伊爾登也得消耗對應的體力。更何況伊爾登是一直拍動著雙翼的。但是,洛斯奧似乎並沒有被消耗掉多少體力,頂多拖延一下下時間。比耐力的話,伊爾登不可能贏得過洛斯奧。
馬上,擺脫了聲波攻擊的洛斯奧又撲了上來。這次伊爾登才剛結束攻擊,還沒有反應過來,所以直接被壓到了地上。洛斯奧嘴邊的犬齒顯得格外刺眼,滴下的唾液也浸到了伊爾登的翅膀。所幸洛斯奧的爪子沒有刺到伊爾登,給與了伊爾登一點點的逃脫空間。因此他拍動了翅膀,趁洛斯奧還沒完全壓住他雙翼時再度飛到天花板的高度。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體力遲早會被耗光……還有什麼辦法?
突然,伊爾登想到了一個做法。這是只有身為吸血鬼的他才可以做到的事。或許一樣是拖延時間的伎倆,但至少能夠爭取到他些許休息的時間。
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不想跟他自相殘殺……如果可以跟他好好談的話、如果可以相互理解的話……但我們的身份,在這個種族之間只有虛偽和平的時代是不可能的吧。現在我理解了。什麼種族和平只是空話,下面的暗流沒有停止過湧動。或許自己一直是理解的,只是捂著眼睛不去看而已。有必要做成這樣嗎?到現在我還不理解,或許我也無法理解。要是洛斯奧不是威爾家的狼人,我不是德古維家的吸血鬼,我們是不是就能好好在一起了?現在多想,也無益了。因為無聊的爭端,我的感情像是笑話似的。但連這種笑話般的情感,我都無法放下。要怪給世界和政局很簡單,只要逃避,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決定不了就好。但我清楚錯一直以來都出在自己身上。因為到頭來我還是只會逃避,還是無法正視早就知道會終結的戀情。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看準了洛斯奧撲向自己的時機,伊爾登拍著翅膀閃過,並且附在了洛斯奧背上。小小的爪子緊緊抓住了洛斯奧灰色的毛髮,而洛斯奧察覺到背上傳來的拉動,便開始甩動著身子,想把伊爾登甩下。伊爾登差點被甩了下去,但他依舊竄緊了雙手,還逞強的張開了嘴巴。吸血蝙蝠的尖牙露了出來,映著皎潔的月光。接著他對準了洛斯奧的脖頸,狠狠地咬了下去。巨狼的頸部到底位於何處,讓伊爾登尋找了片刻。其實現在咬得位置對不對伊爾登也無法完全確定,只能做大概的推斷。但不管是否正確,伊爾登還是盡力吸著洛斯奧的血。這麼大一隻狼,要讓他貧血更困難了吧。感受到尖牙的侵入,洛斯奧掙扎得更厲害了。雖然被甩得頭暈目眩,伊爾登還是堅決不鬆口。在蝙蝠的形態下,伊爾登吸血的速度比人型快上很多。現在,他吸的血已經比之前還要多了,但洛斯奧似乎還沒有展現出異常。伊爾登沒有放棄,後來甚至索性抽開了牙齒讓鮮血自己流出。慢慢地,洛斯奧的動作似乎變得遲緩了些。看見一線希望的伊爾登再次將尖牙覆上了巨狼,加快血液流失的進程。
自己的吸血正在傷害洛斯奧,這讓伊爾登的心裡也備受煎熬。為什麼非得這樣?但為了生存,伊爾登忍著身體上的疼痛與心理上的痛楚,依舊吸著洛斯奧的血。明明之前的吸血經歷都是那麼的令人心動,為什麼這次吸血卻是這種令人哀傷的場面?伊爾登的眼角掛著淚,身上也浸出了汗水。淚水與汗液,甚至還有溢出的鮮血一點一滴地混進了洛斯奧的灰色狼毛,時間也一點一滴地流逝。終於,在感覺相當漫長的數分鐘後,洛斯奧在大量失血下變得搖搖欲墜。最後灰狼倒了下來,伊爾登的尖牙也緩緩地離開了他的頸部。
一次吸好多血……太多血了,從來沒有一次吸過這麼大量的血。撐到反胃的感覺……讓剛剛的血液彷彿要從喉嚨裡翻攪而出。伊爾登狼狽地變回了人型,癱坐在了離洛斯奧最遠的牆邊。身上的傷痕隱隱作痛,但內心承受著比身上的爪痕還要疼上好幾倍的痛楚。狼型的洛斯奧就這樣癱倒在不遠處,但因貧血造成的昏厥大概也無法持續整晚吧。明明這個人曾經深深地傷害了自己,為什麼自己在傷害到他時依舊會感到心痛?就為了這愚蠢的情感嗎?伊爾登疲憊地坐著,靜靜地流著淚,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怕是哪怕一點聲響,就會驚動眼前的巨狼。混亂後的片刻安寧還是使伊爾登難以保持清醒,但即使疲累、傷痛,伊爾登也不敢睡去。在模糊的視線中,只能看見月光灑在洛斯奧灰色的狼毛上。反射出來的銀色光輝相當美麗,卻同時也警示著伊爾登,就算身體滿是不適也不能輕易放鬆。
窗外的圓月,才剛要升到天空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