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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著哥哥做爺們》(十二)小雪 之五--壁咚不見得蘇,主要是代數錯了
  江初照不知自個是被吵醒還是痛醒,一睜眼,只見一張男人的臉衝著他笑,未及細想,一掌擊上對方胸口。那男子平日身手很不錯,卻因這意料之外的襲擊給震飛,背部撞上桌角,疼得大叫。

  「紀重九你咋了?」江初照這才認出他,下意識要去扶,剛起身卻一陣涼,低頭一瞧差點叫出來,趕緊用方才蓋在身上的薄被裹住,都忘記他衣服讓向青棠那廝給扯爛了。

  紀重九哼哼唧唧爬起來,一屁股坐在他身側,委屈地問︰「你為何打我?」

  「我沒認出是你……」江初照一陣不忍歉疚,他剛剛還以為是向青棠,自己也嚇得不輕。

  「江大人,你覺得如何?」賀友之關切上前,順手接過紀重九遞給他的外袍。

  江初照這才發現他剛剛用的枕頭是賀友之的衣服,那這薄被是……是將軍的?他臉上一熱,抬眼去看谷競川,歉然道:「不好意思哪,遲些再還你。」

  「你看,就跟你說他好好的,只是吸了迷煙犯睏。」單明允搖頭嗤道。

  「他腿上扎了個洞,也算好好的?」谷競川本來要接江初照的話,聽了單明允不痛不癢的風涼話,氣得差點揮拳揍他。

  賀友之對盯著倆人發楞的江初照低語:「我有把你那套男裝帶來,」說著指指一旁包袱,「一會你換上,需要幫忙說一聲。」

  「多謝哥哥,他們這是?」江初照小聲打聽。

  「將軍跟單大人剛剛吵了一架,簡直嚇死人,現在好多了。」紀重九湊過去回答。

  這叫好多了?江初照詫異尷尬,忽然想起甚麼,急問:「向青棠人呢?」

  「死了。」谷競川沒好氣道。

  「死了?」江初照虛弱地喃喃重複,雙眼發直盯著自己的手,「是我幹的麼?那會我渾身乏力,怕劈不暈他,才用的十成力……」他有些哽咽,「這就死掉了?那…該如何是好,將軍我這回真是害慘你了……」

  幾人看他忽然哭起來,都嚇了一跳,谷競川更是一副說錯話的無措樣。正要解釋,單明允已溫言安慰:「沒死,競川是說氣話,向青棠好端端的,被縛了起來。」

  又指指隔壁房間,續道:「馬鳴山正在看守他,皇城不多時會派兵馬接他回去,初照,你辛苦了。」他心中極是過意不去,未料到江初照給整得這般狼狽,剛說完見谷競川稍顯溫和的臉色又緊繃起來,看來這回真是氣瘋了啊……

  賀友之在情感上是很感謝將軍的,當時他都快急死了,卻因狀況不明無法妄動,將軍倒是直接殺進來接他們;可理智上他又明白單大人是對的。倘若江大人沒制住向青棠,這會將軍跟單大人給認了出來,他們也無法假裝互不相識,一夥人扮刺客、一夥人充救兵的瞞過侍衛等待援軍,幸虧單大人腦筋動得快,這局太險了。

  他低聲跟江初照大致說明情況,想讓他幫著勸將軍跟單大人和好。

  江初照聽完也是一臉駭色,剛要打圓場,紀重九卻搶先問他:「你腿上扎了個很深的洞,還流了滿地的血,怎會這樣的?」

  江初照下意識去摸自己頭髮,沒了,步搖珠花一朵不剩,應該是誰幫他卸了去,幸好單大人當初幫他挑了兩支步搖簪上,他慢吞吞回應一屋子關切的眼神:「那是我自個扎的。」

  (大約一個時辰前)

  不能暈。

  江初照感覺自己裙子讓人撕開,使勁去推向青棠,好不容易掙脫,剛爬兩步,卻聽得布帛撕裂聲,背上一陣涼,腦袋昏沉不已。他抓住最後的清醒思考,別睡…怎麼能不睡……是痛!

  他當機立斷拔出髮上步搖,往自己腿上猛刺下去,劇痛讓他警醒不少,把握這一瞬的清明,他也顧不得對方會不會慘叫,翻掌就去劈向青棠的脖頸,看那魔頭癱軟在榻上,只感覺自己也渾身發軟。

  還沒完,得發信號。

  江初照硬撐著爬起來,立刻感覺腿上一陣濕熱,他不是扎到大血管了?

  從袖中取出信號火藥,又是一陣暈,他咬牙將步搖拔出,眼見鮮血直湧,狠心往創口再掐一次,登時疼得渾身冷汗,又換來一次清醒,拖著腿剛要推窗,就見谷競川闖進來,又是開心又是鬆懈。

  *           *           *

  江初照避重就輕大致交代一下,一屋子人瞠目結舌,紀重九搭上他肩,愕然道:「你下手也太重了,不怕疼麼?我還以為是旁人弄的。」

  「哪能呢,我這樣的身手,想傷我可不容易。」江初照得意地接話,他可是將軍手把手帶出來的,名師出高徒。又有些扼腕地嘀咕:「要不是向青棠那煙太噁心人,我能做得更漂亮。」

  單明允只覺心裡很沉重,歉然地說:「難為你了,害你身陷險境……」

  「別!」江初照笑著打斷他:「說實話挺刺激的,」又轉向賀友之,挑眉笑問:「好玩吧?」

  賀友之先是一愣,隨即想起賀綿綿那妖精,忍不住跟著笑起來:「你很有一套,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把向青棠迷得七葷八素。」

  紀重九很想多聽,但這倆人都不願多談,打算爛在肚裡。

  江初照臉色蒼白,還是接著寬慰單明允:「單大人,我也沒啥便宜讓人佔,至多就是被摸兩把,卻省下不少麻煩,很划算了……」

  說到一半看谷競川一語不發往外走,他不明就裡,訥訥住口。

  「你上哪去?」單明允伸手攔下谷競川,提防地盯著他。

  谷競川笑答:「我也去讓那向青棠摸兩把,過過癮。」說著將手指按得喀喀作響,扭頭就走。

  一屋子人登時臉色驟變。

  單明允扯住他,低聲警告:「他摸你還是你摸他?你別要……」

  江初照被賀友之輕推一把,這才回神,脫口道:「將軍要不要猜看看他摸我哪兒?」他在說啥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想留下谷競川。

  門外二人詫異轉頭,一時忘了各自目的。

  江初照眼看有用,也顧不上丟人,咬牙笑道:「他摸的地方你也摸過的。」

  此言一出,谷競川彷彿挨了記悶棍,紅著耳根尷尬無語。

  幾人見狀,目光不可置信地在兩人間梭巡,就看江初照在胸前比劃一下,漫不在乎道:「這水袋挺受歡迎啊。」

  他對不起將軍。尤其是看到紀重九倒在榻上亂滾,邊笑邊嚎,賀友之也難得的狂笑不止;單大人…單大人扶著門框發抖,好像很痛苦。江初照不敢去看谷競川的表情,他很想現在就回燕門關。

  紀重九喘著氣爬起來,擦了把額上沁出的細汗,這才勸道:「我看江大人自個都挺樂呵的,將軍你也別氣了吧,倒像、倒像是老婆讓人摸了似的。」說完又是一陣顛笑亂滾。

  江初照看賀友之已經不成了,不只笑出眼淚來,還痛苦地抽著氣;單大人…單大人再憋下去恐怕傷身。他仍然不敢去瞧谷競川,只是轉頭道:「紀重九你佔誰便宜呢?都出去,我要把這身勞什子換下來。」

  他揮揮手,把紀重九趕下榻,讓他們帶上門再出去。

  待掀開身上衣物,他發現谷競川那件藏青色的袍子沾著半乾的血,袍角一大片暗褐色,應該是自己的,出血量果然很驚人,前襟也沾了不少,或許是端慶王府那些侍衛的。

  垂眸去瞧已經包上繃帶的傷口,他認得這俐索的包紮手法,吸了吸鼻子,喃喃道:「謝謝。」

  換回男裝,江初照彷彿重獲新生。

  幸好弟兄們不再拿他當姑娘看,同平日一般跟他談笑相處;最主要的,還是那身衣服上沾滿了令他作嘔的香氣,他再不換下,會以為自己還困在那張軟榻上,整個人都不對勁。

  隔日將向青棠交付禁軍後,幾人從端慶王府出來,結清客棧費用,又賣掉一匹馬,讓腿傷的江初照與他人共乘一騎,方便照應。

  谷競川有些後悔沒將自個那匹良駒帶來,當時想著得配合大夥步調,也不能馳多快,才牽了其他馬出營。可他的追月體力好,載兩人跋涉也不吃力,此刻換了旁的馬,走了幾個時辰,他能感覺馬有些疲累。

  在路旁茶肆休息時,他正想提議換馬,單明允倒先開口:「初照,一會換我帶你,讓馬輪流歇息,不誤了路程。」

  江初照本來在啃饅頭,聞言噎了噎。

  雖說他也知道不可能一路都是谷競川帶他,可換了賀友之或紀重九也不錯,偏偏是單大人啊……他點點頭,又默默吃東西。

  重新上路時,江初照走向單明允方才乘的那匹馬。

  他可不敢奢望單明允扶自個,咬著牙想憑一己之力爬上去,忽地被托了一把,輕巧翻上馬背,有人跟著落座在他身後。

  他認出那雙握著韁繩的修長大手,有些驚訝地轉頭:「不是單大人帶我麼?」

  「你想讓明允帶?」谷競川反問,卻掛著了然於胸的笑容。

  江初照霎時鬆口氣,笑著低聲承認:「其實我有些怕單大人。」

  「不只有些吧?」他一陣好笑,也是壓低音量:「我跟明允說好了,這一路換馬不換人,你可以安心了。」

  江初照登時喜出望外,一副撿到錢的樣子,都被谷競川盡收眼底,更是好笑。

  「可你會累吧?」江初照有些為難地抬眸問。

  「跋涉的是馬,我累甚麼?」他漫不經心一笑。

  風穿林野,冬日驕陽透過樹影篩在倆人身上,光影掩映,燦亮亮跳躍在他明朗的笑顏,如一幅流麗的畫。

  江初照怔了怔,沒來由地有些無措,垂頭小聲道了謝,又輕捶兩下胸口。

  *           *           *

  「老婆,恰好會路過,咱們回家看看吧?」

  單明允聞聲轉頭,見那一臉歡快的青年策馬趕上來,不由得臉色鐵青,「我是不是說過別這麼喊我?」

  谷競川聳聳肩,不甚在意地再問一遍:「去吧,橫豎都要再宿一晚才回營,你不想念家裡那些小鬼頭?」

  『聽這幾句話還真像他倆組了個家庭啊?』江初照坐在谷競川身前,險些要去掐自己大腿,只能拼命瞠大眼、咬緊牙根。

  單明允看這一路谷競川都不大搭理自己,只顧著跟江初照說話,以為他還在氣惱濠州的事,這般看來是過去了,又開始喊老婆……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一擺手,算是答應這事。

  谷競川就開心了,低頭跟江初照說:「帶你回去認識一下。」調轉馬匹,跟其他人說這好消息。

  同行幾人聽了亦是歡呼一陣,紀重九忘情地傾身過來,推了江初照一把,雀躍道:「將軍的兩個妹妹很漂亮,一會你就能瞧見。」

  江初照剛暗道不好,果然谷競川一掌往紀重九腦門拍去,惡狠狠道:「他媽的!」

  *           *           *   

  將近正午,他們在一戶府邸前勒馬停步,讓谷競川扶下馬背,江初照瞧見偌大的門廊極是簡樸,卻不似尋常大戶人家在廊下掛著橫匾,大氣磅礡的書法於門旁刻著一個"祝"字。

  谷競川上前拍門,還拍得特響。

  「要先去將軍的朋友家麼?」江初照問正好在身旁的賀友之,剛剛也是先去幾個街口外的單大人家,看了孩子們才出來。

  馬鳴山聽了這句一樂,笑著替賀友之回答:「說甚麼,這就他家,"平寧王"祝懷安你總聽過?開國功勛,將軍是他義子,打小住在這。」

  谷競川敲開門,裡頭侍衛見了他,又驚又喜地喊少爺,寒暄幾句後,他回頭招呼朋友一道進門。卻看江初照面色蒼白地站著,額上全是汗,當即走回去:「初照,你還很疼麼?」說著伸手攙扶,卻被躲了開,他有些錯愕。

  「我能自個走,」江初照悄聲解釋:「這點皮肉傷,讓人攙上攙下的,多丟人。」

  初照這麼要面子的?在這走都走不穩的節骨眼?「哪兒丟人了……」他勸到一半,江初照笑著拍拍他手,自己慢慢跨過門檻。

  平寧王府跟幾日前他看過的端慶王府大異其趣。

  江初照覺得這裡清雅的一點不像貴冑之家。同樣是假山流水亭閣,假山上卻栽著蘭花芳草,流水涓涓繞著山石與迴廊,幾個轉彎起落,水聲擊在石上、竹片上,發出叮叮咚咚樂音,甚是悅耳,分明是下功夫布置一番的;池畔亭閣亦是小巧雅致,石桌上擺著棋盤茶具,還有幾本好似被翻閱到一半、隨手擱下的書。方才還有人在這亭裡倚松聽濤吧?

  谷競川發現江初照又落在後邊,走一步歇一步,只覺頭疼,轉回他身旁,想再商量一下,卻瞥見一抹身影,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仍是喊道:「玉想。」

  約莫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頓了頓,四下張望一番,與谷競川對上眼,驚喜喚道:「是少爺呀。」捧著茶盤,歡快迎了上來。

  「孩子在成長真是不容小覷啊,你本來很小一個,兩年多就長這麼大了?」谷競川不可置信。

  「少爺倒是一點沒變。」名喚玉想的嬌小丫頭呵呵笑,笑聲清脆婉轉,眼裡盈滿喜悅。

  「沒變老麼?」谷競川笑問。

  玉想搖搖頭,「一樣好看。」

  谷競川轉身跟江初照介紹:「玉想丫頭,特別會說話,只說實話。」

  玉想對江初照有禮問候,這才發現立於一旁的單明允,當即笑容滿面道:「單大人也來了,單大人倒是變了許多哪,黑了些,」說著空出一隻手在眼尾比劃,「也添了些……」

  「啊哈!」谷競川大嚷,驚得玉想差點砸了茶盤,江初照趕忙搭把手穩住,就聽谷競川急問:「毛丫頭哪去了?你倆總是秤不離陀的。」

  玉想緩過來,指著迴廊另一頭,「二小姐讓老爺叫過去了,今日府裡來了客人…老爺。」玉想說到一半,有禮地欠身。

  江初照一直以為,武將即便不似單大人般生得威武剽悍,也至少會同將軍這樣,步伐穩健、昂藏生風。

  可祝懷安不是。

  當年平寧王橫掃漠北時,自己還未出世,數十年來,祝王爺聲名不墜,哪怕已交出兵權,世人仍舊津津樂道他當年用兵如神、叱吒沙場的輝煌事蹟。周越能有今日,半壁江山是他打下來的。

  江初照很難把這樣的名將與眼前的男子聯想在一塊──他面容清瞿俊秀、身板挺直,應當是五十來歲,可外貌卻不超過四十。貴氣儒雅之中,眉目卻隱含瀟灑不羈,比起軍裝戎馬,眼下他這一身玉色錦袍更為合襯,飄然如壁畫中走出的仙人。

  「爹!」谷競川朗聲喚道,快步迎上去。

  江初照讓這一聲喊給拽了回神,自言自語:「是叫爹,不是叫義父。」

  除了他以外,其餘幾人跟著谷競川來過幾回,馬鳴山與單明允更是十幾歲和谷競川一個校場練上來的,他倆都喊過祝懷安"將軍",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馬鳴山聽了江初照的低語,側過頭解釋:「這兩人怕是上輩子就約好做父子,」又指了指一把摟住祝懷安的谷競川,「我跟我親爹都沒這麼好。」

  可不是麼,方才氣質還有些清冷出塵的祝王爺,見了谷競川,立時眉開眼笑、面泛紅光,少了些仙氣,整個人卻更熠熠生輝。

  「正招呼客人,聽說你回來,趕緊溜出來瞧瞧。」祝懷安狡黠一笑,靈活的神態更顯得年輕好幾歲,倆人肩勾著肩,兄弟似的站在一塊。他跟谷競川邊走邊聊,又笑吟吟地看向他們幾人,大夥喊了幾聲祝伯伯,似是非常熟稔,祝懷安一一跟他們寒暄幾句,目光落在一直沒開口的江初照身上。

  「新朋友?」祝懷安眼前一亮,這孩子生得很出色啊!競川會帶回家,肯定也是過命交情。

  江初照原本目光就沒離開過他身上,此刻跟他對上眼,有些無措,當即抱拳一揖:「晚輩江初照,見過祝王爺。」

  祝懷安笑容怔了怔,秀雅的眸子閃過一絲複雜,溫聲道:「叫祝伯伯就行。」

  江初照抬起臉,回以淺笑。

  「孩子,你爹尊姓大名是?」祝懷安端詳著他,仍是一派溫和。

  「家父江鴻雁,臨水人士。」江初照有禮答道。

  鴻雁……他幾不可見地搖搖頭,親切道:「把這兒當自己家,好好玩。」頓了頓又費解地詢問:「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臉色不大好。」

  「他身上有傷。」谷競川接話。

  「傷著哪了?」祝懷安憂心再問,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

  「傷在腿上,扎了個很深的洞。」谷競川說著,又興起活活撕爛向青棠的衝動。

  祝懷安看兒子神色有異,暗暗心驚,拍拍他肩頭:「先扶你朋友到廳裡坐會,我讓人送藥過去。」又傾身安慰江初照:「祝伯伯有生肌袪疤的藥,一會你擦了,不會這麼疼,再讓競川帶些回去,一日五次換藥,好得極快,你莫擔心。」

  他的親切令江初照不知所措,只是愣愣點頭。

  祝懷安淺淺一笑,忽地想起甚麼,交代谷競川:「我先回宴席,你讓廚房給大夥弄些他們愛吃的吧,晚點再敘。」又向小廝吩咐送藥,這才匆匆離去。

  用過午膳,他們有些昏昏欲睡,也不回房,在花廳各自消遣。

  單明允喝茶嗑瓜子,若有所思;馬鳴山跟紀重九拿出棋盤,卻不是規矩下棋,而是把棋子當彈丸使,用他們自訂的規矩互相攻防,紀重九後來還乾脆整個蹲在椅子上,動作很是粗魯。江初照看向坐在另一側的賀友之,這哥哥氣質好多了,捧著一本書靜靜閱讀。

  「我們在等啥子?」

  江初照低聲問賀友之,卻被坐在另一側的紀重九聽見,邊玩邊大聲回答他:「等仙女嘍,不是跟你說將軍的妹妹很漂亮?一會你就知道我沒騙人。」

  江初照替他捏把汗,這人剛被打過還學不乖,這會又誇起人家妹妹……

  卻發現站在紀重九身側的谷競川這回沒惱,只不過笑了一下,又轉回去端詳牆上掛畫。

  「這是爹上個月畫的,說是咱們三個孩子。」

  清亮的嗓音忽在身側響起,谷競川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唇邊笑意更深。

  祝玥暖方才一進花廳,立時認出谷競川,將食指壓在自個唇上,讓哥哥的朋友們別作聲,偷偷溜進來,本想嚇他一跳,可真的走到他附近,出於直覺跟過往慘痛經驗,終究是作罷,免得偷雞不著蝕把米……

  「妳這回不嚇我?」分明聽她踮著腳尖走路,本想趁她出手反嚇她一跳,還真可惜了。

  「我老早不玩這套。」祝玥暖臉上一紅,有些心虛,跟著一道瞧那三幅掛畫,微笑問他:「你猜,哪個是你?」

  紀重九推了江初照一把,樂呵呵地小聲提示:「二小姐。」

  從江初照的角度,只能稍微看到這兩兄妹的側面,方才祝二小姐進門時他低著頭,錯過了照面的機會。不多時玉想姑娘也跟了進門,站在祝二小姐身側,兩位少女身形差不多,還都穿著鵝黃色的衣裙、頭繫絲帶,乍看背影有些分不清誰是誰。

  谷競川細細端詳,三幅畫各具精神意象,芝蘭秀雅,寒梅凜傲,青松勁拔,他轉頭問祝玥暖:「同一天畫的?」看她點點頭,谷競川心下驚豔:『爹這畫工,已臻化境啊,看著就完全不同氛圍,竟是同一天畫成的?』

  他含笑指著那幅淡雅蘭花。

  祝玥暖登時一樂,正要笑他答錯了,谷競川卻嘿地壞笑,「這肯定不是妳,空谷幽蘭,妳就不是這氣質。」

  「我讓你猜自個,你扯我做甚麼?」她俏臉微紅地啐道。

  「這倒是挺像妳。」谷競川微微傾身靠近她,指著那幅霜雪中紅花怒放的寒梅,讚歎道:「欺霜斗雪,燦若雲霞。」

  祝玥暖一愣,臉比方才更紅潤,有些無措、有些不敢相信地瞧著他,「哥你這會在誇我來著?」還沒過年呢,這刀子嘴今兒塗了蜜呀?

  「我誇的是梅花,不是妳。」他淡淡笑道。

  祝玥暖腦子轟地一聲,又羞又惱,都忘了競川哥哥忒狡猾,沒地教她自取其辱。登時滿面通紅,輕輕呸了一句,轉身就跑。

  「同妳說笑呢,毛丫頭!」谷競川邊喊邊笑著追出去。

  玉想愣了愣,同樣急匆匆跟著跑出去。

  單明允見狀,呵了一聲,搖頭歎道:「這回惱得連玉想丫頭也落下了。」

  除了江初照以外的三個人哄然大笑,賀友之放下書,傾身對一臉茫然的江初照解釋:「你是頭一回來玩,不曉得他們家的作派,」說著忍不住笑起來,斷斷續續接著道:「咱們…回回都等這齣……還私下管這叫……」

  「黃鼠狼爆栗子!」馬鳴山高聲接話。賀友之指著他,邊大笑邊用力點頭。

  黃鼠狼?栗子?江初照瞪大眼。

  紀重九看他不明白,用手肘頂他一下,「不像麼?那黃鼠狼隨口兩句話,二小姐就像埋熱灰裡的栗子……」他大笑著比了好幾個散花。

  江初照登時明白,一拍手,指著廳門樂道:「現下是黃鼠狼追栗子!」

  單明允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幾人又爆出大笑,直要將屋頂掀了。

  *           *           *   

  曲水迴廊下,谷競川一個箭步攔下祝玥暖,笑著哄道:「同妳說笑,別氣了。哥難得回來,妳說不到兩句就走?」

  祝玥暖在家也會想念谷競川,畢竟一道長大,競川哥哥剛離家時,她看起來無所謂,卻是有些寂寞的。有時收到他捎回來的書,還特別想看看他,可真正見了面,總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好比剛剛,她中途離席就為了進花廳瞧他,哥聊沒兩句又損起她來,怎能不氣,他根本是故意的。

  她心裡矛盾得很,低著頭悶不吭聲。

  谷競川等了會,有些不耐煩,毛丫頭小時候很爽快的,怎地長大以後跟其他姑娘一個樣,扭扭捏捏,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他捺下性子,試著打通她腸子,提議道:「妳想不想下棋,要不咱倆玩幾盤?」

  下棋?他還好意思提下棋這兩字?祝玥暖登時來氣,直勾勾盯著他,從齒縫迸出個"不"字。

  不要就不要,幹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谷競川不明就裡,再問:「為何?妳不愛下棋啦?」

  「先前同你下,你把棋盤掀了!」那會嘩啦啦他起身就走,還是玉想陪著她將棋子挨個拾回來,甚麼玩意?

  「我做過這種事?」谷競川不可置信。

  祝玥暖聽了這話,眼睛猶似要噴出火,一旁玉想瞧她著惱,輕拍她安撫,偷偷對谷競川點頭。

  看來真是他做的啊!當即改口道:「要不教妳騎射吧?」眼見毛丫頭一愣,似是有些心動,他也是興沖沖:「妳想先學騎馬還是射箭?」忽覺自己太大聲,這可不能讓爹知道,又低聲加了一句:「哥這回先教妳一樣,下回再教另一樣,馬上就去?」

  祝玥暖雙眼放光,剛要應好,心思飛轉一圈,又悶悶道:「我不去。」

  谷競川嘖了一聲,只覺太他媽掃興,不悅地道:「先前妳還死皮賴臉地央著爹教妳,這會哥自己送上門,妳反倒不要?」

  這話也太難聽了?祝玥暖心頭火起,指著他:「你…你……」

  「妳這會在嫌棄我,怕我教得不如爹好啊,師出同門又能差到哪去?」谷競川總覺得有些受辱,火氣也大起來。

  祝玥暖知他誤會,急道:「我…我……」我怕你作弄我。

  她就是說不出口。

  「你你你、我我我的,」谷競川逼近一步,祝玥暖跟著退一步,背撞到了牆,抬頭看著哥哥一拳輕擊在牆上,直勾勾盯著她,「有屁快放。」

  祝玥暖如夢初醒,用力推開他,「我跟誰學也不跟你學。」話音未落,牽起玉想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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