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宏才剛上揚的脣角倏地落下。他感覺到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他咽喉,頓時呼吸困難。
他奮力推開羽曈。「妳……妳是不是……吃了雞肉製品……」
羽曈向後退了一步,任由雋宏面朝下倒去。
「我……我是……很相信妳……才……告訴妳……我對……雞肉過敏……」
雋宏大口喘息,一手握在頸部,另一隻手伸向她,眼神盡是乞求。
「回答我,六年前究竟是誰放了那把火?」羽曈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是……凌……顥……」
聞言,羽曈轉身欲走回密室。
「宇……的……」雋宏微不可聞的嗓音再度傳來。
羽曈擔心聽不清內容,蹲下身將一隻耳朵湊了過去。
雋宏虛弱地抬起頭,向她的側臉更靠近了些許。
羽曈登時察覺異樣,猛地起身,但為時已晚,臉頰被啄了一口。
她冷冷地瞪了雋宏一眼,眼眶微微發紅。儘管生出了將他挫骨揚灰的念頭,可她明白眼下有更要緊的事,牙一咬,扭頭便推門進入密室。
「妳……說……不會離開我……」雋宏已氣若游絲,但仍不依不饒。
「我說的是『你不必再擔心我會離開』。」羽曈的聲音沒有一絲暖意。
「妳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好歹過去也對妳不錯……」
羽曈砰地甩上密室的門表示不再與他糾纏,接著撿起削鐵如泥的落英劍替顥宇斬斷枷鎖。
「對不起,我……」她本打算說「我只注意自己是否安全,卻沒考慮到你也可能陷入危險」,可話還未說完,顥宇便抓起她被銀鞭抽得皮開肉綻的手臂,目光一沉。
見他身上傷口不下數十處卻仍先關心自己,羽曈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只得極力克制想擁抱他的衝動。
然而顥宇似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動作輕柔地擁她入懷。
片刻之後,他鬆開羽曈。「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這裡再做打算。」
羽曈推門而出,與奄奄一息的雋宏打了照面。
想起他承認惡行時齜牙咧嘴的面孔,還有方才無禮的舉動,一股噁心的感覺湧上。她扶著牆,乾嘔了幾聲。
顥宇輕撫她的背,視線掃向雋宏。他的嘴脣已經發紫,若是再不救治,怕是這條命要交代於此了。
「醫生……要……救人……就算……是……敵人……」雋宏已經發不出聲,但見了顥宇,便試圖用口型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見顥宇面帶遲疑,羽曈淡聲道:「我不懂你所學的倫理,但我認為救他與否,是你的自由;而有意殺他,是我的選擇。」
若是以往,無須提醒,顥宇肯定會立即採取行動。然則一來,雋宏架走他時將他的急救箱留在了原處;二來,他並不曉得雋宏的藥放在哪裡,後者也顯然不願告訴他。
再者,縱然有無數人想置羽曈於死地,可自和她相識以來,顥宇只見過她對兩個人起過殺心。
顥宇緩緩開口:「並非我見死不救,實在是你自食惡果。」
他心中未說的後半句是:何況,爸媽教導我要救人,可沒交代我要對禽獸伸出援手。
「主人!主人你在嗎?」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自他們來的方向傳來,約莫有十多個人。
「雋宏變成這副德性,他的手下應該會先亂作一團,無暇搭理我們。」顥宇道。
「你腿上有傷嗎?」羽曈問。
「不礙事,」顥宇道:「快走。」
二人明白他們此時的狀況最好別與人交手,於是朝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奔去。
伏臥在地的雋宏盯著兩人的背影,呼吸越來越困難。
儘管受了極大刺激,羽曈的眼神依舊堅定無畏,身姿也仍然挺秀,絲毫不見頹喪之勢。她極力擺脫楊櫻這個人人憎惡的名字,卻早已將櫻的高雅刻在了骨子裡。
她本已放下對人的不信任,重新敞開心扉接納他,可他一直徘徊於過去,活在與凌智穎的約定之中,也因此視她為取得落英劍的踏板,硬生生踩熄她心中萬般不易才萌發的一點火苗。
但凌顥宇不同。他沒有恨那放火使他成為孤兒的人。他相當清楚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這也是為何他能和羽曈並肩而行。
儘管雋宏萬分不願承認,但他能感覺到,羽曈真正對他動了殺意的原因並非他先前的諸多惡行,而是因為他將短劍貼上顥宇的脖頸。
她至今仍以為他這麼厭恨顥宇是因為她的緣故,但其實並非如此。
小毓——凌智穎最好的朋友、那個他父母為救顥宇而捨棄的病患——是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