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快說!哪一隻手?拖時間是沒用的。」雋宏不耐煩地道。「其他人找到這裡的難度比勸楊翊放棄首領之位還高得多。」
「那可未必,」顥宇眉梢一揚,眼中似有微光閃爍。「她是風,無論前路再崎嶇,她都暢行無阻。」
見雋宏又要發作,顥宇斂了情緒,回到那副漠視一切的面孔。「不如我們換個揭曉方式吧,」他道:「我選定的那隻手不動,打開另一隻。」
「你……」雋宏眼見小伎倆被破解,惱羞成怒,搶先一步罵道:「你又想搞什麼鬼?」
顥宇虛弱但輕蔑地笑道:「若你心中無鬼,便不會被我的提議逼急而自亂陣腳。」
「閉嘴!」雋宏勃然大怒,抄起一旁的短劍,往顥宇咽喉直刺——
砰地一聲,密室的門鎖忽然掉落,隨後門被推開。
一道風姿綽約的白色身影翩然而至,手中的兵刃閃著耀眼的白金色光芒,劍柄則是溫潤柔和的玫瑰色,鑲著一顆了沾上少許塵土但熠熠生輝的金剛石。
少女的視線在顥宇和雋宏之間徘徊,紫色眼眸閃爍著美麗而危險的光芒。
「妳怎麼來了?」雋宏停在半空中的手來到顥宇的脖子旁,短劍緊貼著動脈。
羽曈冷笑道:「你能在日蝕安插奸細,我就不能派人監視你?」
「哦?那想必妳也知道殺了妳的好姐妹的是誰了?」
羽曈頓覺有異,但仍故作鎮定地說:「楊翊如此喪盡天良,必定有其他人想除之而後快,不用我費心。」
雋宏嗤笑。「不愧是高高在上的楊大小姐,連報仇都不屑弄髒自己的手。只可惜,妳沒有傳聞中那麼聰明。」
羽曈冷聲道:「什麼意思?」
「楊翊真可憐,連自己的女兒也和大家一樣以為他是十惡不赦的壞蛋。」雋宏大笑:「都說楊翊之女聰明狡猾,我看未必。妳真以為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都是他做的?」
羽曈身體微微發顫。「你到底想說什麼?」
雋宏冷笑道:「六年前,楊翊開始四處殺人放火,原因不明;兩年前,妳再也受不了他幹這些草菅人命的事,所以叛出渡鴉,是吧?」
羽曈垂眸。「我原先不相信他會做出那些事,也沒有親眼目睹,所以一直堅信兇手另有其人,只是將過錯都推到他身上,直到兩年前……他親口向我承認他殺了蘇羽曈,那猙獰的臉孔和眼神……已經不是我認識的爸爸了。」
雋宏冷然道:「的確不是他做的!妳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究竟帶了什麼人進去!」
「凌智穎……」羽曈搖搖晃晃地向後退。「是他?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他那麼笨,怎麼可能策劃一切?六年前,我得知他下定決心要找到惡魔之眼,所以提議和他合作,告訴他我不但能夠幫他剷除成為首領的競爭對手,還可以讓他肆意發洩怨氣,不用背負任何責任。」
「他負責刀口舔血,而你從我這裡得到死心塌地的支持,還有能感應惡魔之眼的落英劍……」羽曈無力地靠在牆上。
「多虧妳把他帶進去,他才能帶著渡鴉的信物四處行兇。那些愚蠢的民眾看見信物就自動聯想到首領,哪會管他是不是不聽指令!」
羽曈冷聲道:「難道夜路走多了不會遇見鬼?」
「大小姐,妳還當妳爸爸是萬人追捧的神啊?」雋宏哼了一聲。「據凌智穎說,楊翊當上首領後下了一堆綁手綁腳的規定,什麼不能接下殺好人的委託、執行任務不能波及無辜,甚至下手要給目標痛快,還不能踐踏屍體……當初他上任時就有一堆挺前首領兒子的對他不滿,他又不顧反對加了一大堆規範,早就有一批人對他有意見了。」
「因此,他們想讓楊翊的名聲毀掉,好讓他們有個合情合理的藉口能推翻他?」羽曈咬牙道。
「沒錯!所以他們不僅對凌智穎的行為知情不報,後來甚至分成了兩波。一波加入燒殺搶掠的行列,另一波則慫恿那些中立的人,說首領縱容下屬謀財害命,應該換個能雷厲風行的。比如……凌智穎。」
羽曈啞聲道:「不可能……父親不會袖手旁觀……」
「他肯定不會蠢到完全不知情!可那些做壞事的全是前首領一黨,一受懲處,或哭爹喊娘罵他仇視舊敵,或悲嘆立場不同身不逢時。如此一來,他的名聲可謂是不增反減。妳那時年紀太輕不了解局勢,又幾乎長年在外遊蕩,加上妳爸爸有意向妳隱瞞,當然就不知道有這事了。」
羽曈的聲音開始顫抖:「那羽曈她……不是楊翊,是凌智穎殺的?」
「沒錯!那天我讓凌智穎威脅楊翊,不轟妳出去就要連妳一同毀掉!不殺了她,怎麼讓妳失去理智,喪失判斷能力而徹底和楊翊決裂呢?」雋宏邪魅一笑:「又怎麼讓妳相信這世上只剩我可以依靠?」
「你……」羽曈想用所有最惡毒的話詛咒他,卻如鯁在喉。出自他口中的一字一句都緊緊掐著她咽喉,壓得她喘不過氣。
「只可惜我沒想到,楊翊竟然有這個能耐,讓要求他另派副手的人都碰了軟釘子。」雋宏道:「不過,他此舉反而害慘了妳!若非妳死扛著這有名無實的頭銜,凌智穎根本不會盯上妳!真是可笑——啊——!」
說時遲那時快,方才顥宇趁著雋宏狂妄炫耀他的所作所為時暗中蓄力,待他坦白一切後,手肘奮力撞擊他腹部,在他痛得彎下腰時立刻用鐵鍊纏住他脖子。
顥宇向羽曈伸出手,她顫抖著把掉落一旁的流星遞給他。
「你真的不想知道當年放火燒死你和凌智穎爸媽的是誰嗎?」雋宏皮笑肉不笑地道。
顥宇身形微頓,而後若無其事地接過流星。
「那並不是我的主意,不過我知道兇手在你認識的人之中。」
顥宇不發一語。雋宏感到頸部一陣冰涼。「怎麼?你和那人一夥的?想殺人滅口?」
「傷了她心的人,根本就不應該活著。」顥宇冷冷地道。
忽然,雋宏面露喜色,朝著羽曈身後大叫:「凌智穎,救命啊!」
羽曈和顥宇心中一驚,轉頭一看,當發現中計時為時已晚。
雋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掙脫,同時撿起掉在地上的短劍,再度抵在顥宇脖頸。
「把劍放下!」他對兩人喝道,短劍在顥宇脖子上擦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羽曈握緊落英,一面試圖轉移他注意力,一面蓄勢待發。她冷聲道:「你只說了凌智穎的目的,可你呢?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雋宏哈哈大笑,「妳一直很清楚!」
他看向她泛白的指節,喝道:「把劍放下,不要以為我看不出妳在打什麼主意!」
羽曈的視線掃向他,再望向被他折磨得遍體鱗傷的顥宇。
顥宇以眼神示意她照做,溫柔似水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被挾持的人質。
與他對視的一瞬,他曾說過的話再度浮現腦海。
「我相信妳不會希望受傷的時候獨自躺在路邊沒人照顧。」
「無論妳是誰,我都和妳站在同一陣線。」
「我相信她。」
「妳去向何處,是妳的自由;我跟往哪裡,也是我的選擇。」
「快點!」短劍貼得更緊。「我已經罪不可赦了,不介意再多殺一個!」
羽曈心一橫。哐噹一聲,落英劍落在雋宏腳邊。
「雋宏,」羽曈的神情恢復平靜,「你只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就會收手,是嗎?」
雋宏的眼神變得瘋狂。「妳願意回來?」
「如果你停下一切,我就會回來。」
雋宏只剩沒有將「狂喜」二字寫在臉上。他輕蔑地瞥了顥宇一眼,轉身摟著羽曈肩膀,帶她走出密室。臨走前不忘將落英和流星踢到遠處。
「對不起,」他說:「我一開始的確是覬覦落英劍,但我後來是真的喜歡妳……」
羽曈打斷他。「你不必解釋。在你沒有為了落英殺我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她遲疑片刻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個自私的人。現在選擇了你只是形勢所迫。」
「沒關係,」雋宏道:「妳願意告訴我實話,我很高興。依妳的個性,說是因為喜歡我而忽然倒戈,那才是別有居心。我知道妳性格慢熱,但我有時間,會一直等下去。」
羽曈朝他淺淺一笑。「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不必再擔心我會離開。」
雋宏望著她溫和的眉眼,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對不起,我當時不該利用……」
話音未落,他瞳孔驟縮,腦中在驚喜交織下呈現一片空白。
羽曈堵住了他的嘴,打斷他的話。
作者的話:雖然咱們ENTP在渣渣排行總是榜上有名,但蘇羽曈肯定不是要吃回頭草。
本來打算順手寫完雋宏要幫凌智穎的原因,但發現這樣這篇就太長了,所以之後再找個時間交代。
祝各位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