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多時,羽曈抵達一座鬱鬱蔥蔥的樹林。她並未多想便鑽入一條極窄的小徑,在許多看似無路可走之處穿梭,動作猶如行雲流水。
最後,她止步於一處綠蔭繁茂異常之地。
樹林所在並不難尋,然而稍有不慎,即使沒在一開始迷失方向,也很容易錯過這幢枝葉掩映的小屋。
羽曈靜立半晌,最終伸手撥動門前一串風鈴。一時之間,四周充斥著叮鈴之聲。
待恢復寂靜後,她又輕觸另一串風鈴,發出略為不同的聲響。
「又見面了。」一個女子打開門。她以薄紗覆面,嗓音空靈而優雅,氣質比起羽曈更加虛無縹緲、難以捉摸。「上次是兩年前了吧?」
「是,」羽曈說道:「謝謝妳讓我能用新的身份活下去,雖然仍有仇家找我報復,但已經少了很多了。」
「那就好。」女子說道:「只是我不懂,妳為何還要繼續過那種飄泊不定的日子?只要妳願意,和我一起生活雖然有些無趣,但至少很平靜,而且免去了很多煩惱。」
羽曈搖了搖頭。「我沒辦法做到和妳一樣不問世事,也無法眼睜睜看著手無寸鐵的民眾被屠殺。只要這世界一日不太平,我就不能袖手旁觀。」
女子嘆了口氣。「妳和妳母親一模一樣,看似柔弱,心志卻很堅定。」
「妳還是不願透露她的事嗎?」羽曈失落地問。
「你有想過她嗎?」女子忽然語帶責備。
羽曈不明所以:「從小到大,我沒有一刻不想見她。」
「那妳就不該總是令自己身陷險境,」女子語氣不悅:「妳有沒有想過,她也許一直在暗處替妳擔心,卻又因為苦衷而不能和妳相認?妳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讓在乎妳的人擔驚受怕,但他們又領妳的情嗎?說不定還認為妳和楊翊在自導自演呢?」
「妳說的不無道理,但我和她從未見過面,她的事對我而言還是太過遙遠,而那些被魚肉的居民,卻是真真實實在我面前的人。」羽曈道:「我這次來,是——」
「如果妳答應以後跟著我,我就把妳母親的一切都告訴妳。」女子打斷她:「包括她究竟為何要拋下妳。」
羽曈心中一震:「她……過得好嗎?」
「並不好,而且十幾年來不斷為當時遺棄妳而自責。」
羽曈咬著下脣不發一語。
「憑妳的能力和楊翊對妳的重用,要暗殺他雖難但也不至於不可能。妳心繫眾生,肯定很想殺了他,不讓他再去害人,可是妳下不了手,因為他握有妳母親的消息,不是嗎?只要妳答應殺了他之後會跟在我身邊,我就告訴妳妳母親的一切,妳殺楊翊就沒有任何顧忌了。」
羽曈搖搖頭。「妳錯了。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但你們只看到楊翊暴虐無情的一面。他直至伸出魔爪之前,都是一個溫暖、親切,把女兒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的父親;身為下屬,他從不指派我們毫無人道的任務。我不曉得是什麼改變了他,但我會找出真相;至於殺了他,我絕對做不到。若是連十幾年的養育之恩都能輕易捨棄,那不是大義,而是冷血。」
「楊櫻,」女子厲聲道:「妳要我幫妳換上死去的至交好友的臉,不就是想時刻提醒自己楊翊犯下的惡行嗎?妳現在又在說什麼?」
「我換上她的容貌是想讓自己記住,我曾經擁有一束光。」羽曈奪回話題主導權。「我此次來,是要尋問惡魔之眼的下落。」
「殺了楊翊,我就告訴妳。」女子冷冷地道。
「我了解妳的意思了,」羽曈說:「如果傳言成真,落英劍也許能指引我尋得惡魔之眼。我無法改變母親拋下我的事實,但有了它,也許世間就會少一些被迫分開的家人,楊翊也有可能回到最初的樣子。」
門上的風鈴已沒有了動靜,女子卻仍立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少女離去的方向。
作者的話:再一兩章羽曈就會和顥宇重逢了。有人猜到她母親是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