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次嘗試，那堅固的繩索——或者稱為鎖鏈較為合適——仍舊毫髮無傷。所幸，顥宇手上並未有傷，毒藥無法在短時間內大量穿透皮膚進入體內。
　「別試了吧，小心弄傷了劍。」顥宇說。然而從他的神情便能看出他並非沒受毒性影響。
　「它都無能為力……那就只剩一個辦法了。」羽曈端詳著落英劍，語氣像是站上了斷頭檯，正躊躇著是否該催促劊子手給自己一個痛快。
　隨後，她邁開腳步，顥宇急忙跟上。「妳該不會是要……？」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羽曈說。
　「可是……」
　羽曈微笑著打斷他的話。「你說過戴變色片對眼睛不好，不是嗎？」

　渡鴉領地。
　「站住！」守衛攔下他們。「你們是什麼人？」
　羽曈抬起頭平靜地望著他。
　守衛看見她的雙眼，嚇得險些握不住兵器。「妳……妳是……」
　羽曈領著顥宇逕直從他們身邊經過。那兩人呆若木雞，絲毫不敢阻攔。
　他們穿過重重走廊和房間，沿途拐了數不清的彎，最後來到最隱蔽、光線也最幽微的一處。
　羽曈深深吸氣，試圖平息胸口的劇烈起伏。而後，她猛力推開門。
　縱然顥宇在過去可稱得上家境優渥，也為這掩映在陰森外部之下、陳設華麗的房間所驚豔。

　然則更加令人驚詫的，還屬居住於此的那個人。

　一名男子背對著他們正在擦拭一把應是玄鐵打造的長劍。他轉過身看見羽曈的當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恢復平靜。
　平心而論，男子和傳聞中其貌不揚的敘述簡直是天壤之別，有著驚豔四方的美貌。
　唯一與謠言相符之處，是一雙世間罕有的紫色眼眸。
　他的精緻臉孔上找不到和凌智穎相似的暴戾和殘忍，但仍舊令人不寒而慄，尤其是那一雙美麗的桃花眼彷彿迷人又危險的漩渦，似乎能令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再趁機攪碎他們的心智。
　顥宇似乎能夠理解，為何楊櫻寧可面目全非，也要成為蘇羽曈。
　她與楊翊的相似程度著實高得嚇人。

　楊翊側首打量著不請自來的二人。
　儘管面色蒼白如紙、身形矮瘦、看似病弱不堪，很難令人相信他能將那把沉重的玄鐵劍流暢地舞弄，甚至會懷疑他究竟能給人帶來多少傷害，但顥宇總有種感覺：被凌智穎的手下包圍似乎聽起來比較吸引人。
　「櫻，我的好女兒，我就知道妳會回來。」他邪魅一笑，彎起的嘴角似乎能勾走人的靈魂。
　「我只是要借冥河一用。」羽曈——或者楊櫻——向前站了一步，在父女久別重逢後沒有感到一絲欣喜。
　她的紫色眼珠能讓人想起楊翊，然而卻又和他大相逕庭。羽曈的雙眼澄澈透亮、明媚動人，宛如春日盛開的風信子；楊翊的卻只似兩潭深不見底的毒藥，難以捉摸。

　楊翊的視線掃過顥宇。「你是凌智穎的弟弟？怎麼，那邊待不下去，來投靠他？」
　接著他看見那條繩子，忽然明白了一切。「哦！是有毒但很強壯的繩索啊，你們想借我的劍砍斷它。」
　「是。」儘管羽曈面無表情，顥宇卻很是擔憂她會不慎咬裂自己的牙齒。
　畢竟，她以往即使大難臨頭也依舊能夠笑靨如花。
　楊翊饒富興趣地審視顥宇。和羽曈不同的是，他的方式比較像是獵人在思考要如何烹煮獵物。
　「如果我說，六年前讓你變成孤兒的那把火是我的人放的，你還會求助於我嗎？」
　顥宇手上的繩索緊繃起來。「為什麼？」
　「如果你們兄弟倆沒有失去依靠，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被我招攬？」
　楊翊看向羽曈。「妳做的很好，身為父親，我替妳感到驕傲。凌智穎這些年幫我教訓了很多不聽話的傢伙。」
　「不……」羽曈望著顥宇，眼中罕見地浮現慌亂。「不是他說的那樣……我沒有……」
　「妳不承認是我的女兒啊，」楊翊故作誇張地嘆了口氣。「真可惜。本來我想和妳聊聊妳母親——」
　「如果你只能用身邊的人當作威脅的籌碼，」羽曈將戒指緊緊握在手中，隱約有血絲滲出掌心。「那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顥宇望著她，似乎明白她為何寧願流離失所也要盡可能遠離楊翊——他最令人畏懼的，不只是種種冷血無情的暴戾行為，還有他很善於擊潰人的心理防線。
　他凝視著羽曈的雙眸，感覺到深刻的痛心和無助，但沒有一絲陰狠毒辣。
　顥宇輕輕把手搭在羽曈肩膀上，她看起來就像盯著獵物準備撲上去的小貓。指尖觸碰到衣服時她瑟縮了一下，但動作不大。
　「如何？小子，還想和我的女兒待在一起嗎？還想借我的東西嗎？」
　「我不清楚你的話有幾分為真，」顥宇迎向楊翊的目光。「可我相信她。」
　「真是意外。」渡鴉首領說道：「不過，我可不會熱心助人不求回報。你要拿什麼和我交易？如果你是護送我女兒回來順便投奔渡鴉的話，我很樂意——」
　「你想要惡魔之眼，」顥宇打斷他。「而我們正在尋找的路上。如果你幫了我們，就是在幫自己。」
　「不錯，」楊翊說：「但我怎麼確定你們會真的把它交給我？要不發個毒誓吧……以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你……」悲憤加上手腕依稀傳來的痛楚讓顥宇咬牙切齒。然而，他確實不知除了這點以外，還有何事能讓楊翊心滿意足地出借他的珍寶——冥河劍。
　一旁的羽曈頓然開口：「我發誓，找到惡魔之眼後一定會把它帶來給你，否則，我這一生……都再也見不到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