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曈和顥宇直到鼓起勇氣踏出第一步後才發現眼前地道的真實樣貌。
在他們認知中,地道大多狹窄細長、蜿蜒曲折,有些甚至得側身而行,然而眼前這條不僅筆直,還寬敞得不合理——大約六公尺。
不過這並不代表它比較方便行走,反而增加了墜落高空的機率。一條約三個腳掌寬的無扶手階梯一端搭在平台中央,另一端直直向下延伸至看不見的盡頭,其餘地方則是一片虛空。
這半點也不像是去向外側的小路,反倒很像是通往地下水牢的暗道。
樓梯距離兩側牆壁相當遙遠,雖然少了狹小空間帶來的壓迫感,卻絲毫沒有減少步行其上的恐懼,因為若是腳踩著這樓梯,手勢必搆不著牆,只能在一片虛無縹緲之中胡亂揮舞。
建造這條通道的人只有兩種目的:避免外部有人潛入,或防止裡頭那人逃出。
儘管方才是顥宇拉著羽曈進入暗道,看見這不亞於懸崖峭壁的可怕地形時他卻猶豫了。待他反應過來後,發現不知何時羽曈已在前方帶領著他,即使她也是首次知道此處的存在。
縱然一次失足便是萬丈深淵, 顥宇卻並未因此恐慌,反而感覺四百骸都充滿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踏出的步伐更加堅定,甚至在某一瞬間忘卻自己身在何處。
上次有這種感受似乎是在許多年前。一天夜裡,在他奄奄待斃之際,一道溫和卻強勁的光衝破了他冰封已久的心門。
當時她個頭嬌小,看似柔弱,氣勢比起身形健壯的凌智穎卻絲毫不遜色,留下一句「給你自己五年」後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四周令人意志消沉的氣氛席捲一空,揚長而去,徒留一顆單薄但頑強的種子在顥宇心中慢慢發芽。
那種子名叫希望。
待顥宇回神,他已鬼使神差地加快腳步,來到距羽曈一個手掌之處。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脫口而出的卻是:「妳怎麼能為了救我發那種誓?那可是……」
是妳母親。妳從小就想見上一面的人。
羽曈身形微頓。「我和他決裂的當下,就已經宣告和母親無緣了,無論有沒有發誓都一樣。」
靜默半晌,她又道:「況且,你會中毒是受我牽連。」
有好一陣,四下只餘兩人鞋底摩擦台階的聲響。
許是黑暗較能讓人放下戒心,羽曈鼓足了勇氣道:「你剛才見過了,那就是你們日蝕『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的對象——楊翊;而如你所知,我就是他親手養大的女兒、落英劍的主人楊櫻。」
「儘管六年前你家那場火我的確不知情,但一來我讓凌智穎這個心術不正的人加入渡鴉,而他造成很多無辜的傷亡;二來我應該大義滅親,可我沒有。這兩件事,我責無旁貸。」
「我只想告訴你實情:跟著我,你遇到的危險可能遠不止這些,也會有更多人將令人髮指的罪名加諸到我這個殺人犯的女兒身上。你身上的毒應該很快會代謝掉,我們沒中計的話也即將離開渡鴉的地盤。如果你中途改變了主意,我們便分頭行動……」
「蘇羽曈,」顥宇中斷她的話。「凌智穎的體型比妳大很多,妳又不曉得他身上有沒有武器,想辦法支開他是最明智的舉動;而且也是妳用楊翊女兒的身分冒著被殺掉的風險引著日蝕領主找到了我,給我一個遮風蔽雨的家。妳所謂的錯誤,都是為了救我才導致的,妳完全沒有理由受到責備。」
「至於妳的身分,血緣並不是妳能選擇的;而妳是什麼樣的人,不是透過別人之口來決定。至少在我看來,妳是一個即使迫切需要解藥也不會為了便宜行事而殺害守衛的人。」
「再者,」在羽曈看不見的暗處,顥宇揚起一彎淺笑。「妳去向何處,是妳的自由;我跟往哪裡,也是我的選擇。」
猶如一條本該靜止的弦隔空感應到相同的頻率,羽曈心中也是一震。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一路上異常快速的心跳。
在目睹好友悽慘的死狀後,按說除去楊翊,應沒有任何事物能令她再起波瀾。
何況,這分明只是一條須小心行走的階梯。
作者的話: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一樣都想到「吊橋效應」。
如果正在看這篇文的你是113學測生,我想說的是手機別關,今天再唸書也進不去幾分,一路走來你已經很辛苦了,放鬆心情減少壓力才是重中之重。
預祝各位能以健康的身心迎接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