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吳家三房」
母親聽完我話,便使眼色給父親。父親祥和對我道:「等明日送花神宴結束後才能與大家細說。此次找你說話主要是想聽聽你的想法,在這些準太子中,你可有中意對象?」
我如今年十八歲,也知道妹妹們若比我提前成親,或多或少遭至閒話。說來有趣,在這些殿下中又與我交好的只有愛打扮花裡胡俏的六殿下。不少人暗自叵測他對我心有所屬,經常跑來吳家商鋪只為見我。哪曉得他太過在意外貌打扮,恨不得將世間所有花色、豔服都穿戴身上,招搖過市,引人注目。
我一想到花錦叢就覺得好笑,為不顯突兀,我對隔壁的母親撒嬌道:「母親在哪女兒便在哪,若夫家不肯,女兒便不回夫家,也要留在吳家孝敬母親,實實在在。」
母親一臉欣慰地摸摸我的頭,又敲向我的鼻尖,語帶嚴厲的笑道:「你這老姑娘!若道祖有了七兒八妾的,你倒撿個現成便宜。也不怕被道毅取笑!」
我只姍笑揶揄:「也好,到省了跟屁蟲纏上。」
一旁的毅弟也不覺彆扭,不失禮貌的參與話題:「到那時候跟屁蟲,也該變成老屁蟲了!」
母親被逗得笑容滿面,而父親在旁賭氣岔道:「有阿爹在的一天,家裡的白米也為你們等著。我才捨不得女兒們一個個離家,去那遙遠的地方,誰又稀罕了!但你要有如意郎君切記第一時間要給阿爹知道。」
我笑道:「女兒明白,我只當是報號的。」
父親聽我一鬧,也鬧道:「你阿爹只懂玩鳥賞畫這類文藝活,說不定你將來就愛花啊、愛美啊的好郎兒!」
母親一臉不置可否的回懟逍遙慣的父親:「也不怕晚輩笑話。」便拍拍我的臂膀說道:「做好心理準備總是好的。近日,西域來了一批新料子,你那位花裡胡俏的哥兒,不知從哪得的消息,竟知道青蓮等高級布錦已運入京中,立馬奏請帝王要了這期。」
母親話音一轉:「這送花神宴他便無法參與了!你且認真回復娘親,你可對六殿下上心了?」」
我反問:「以他的性情最多向我們家拿取,但絕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奏請旨意。」
母親莊重說道:「你懂娘親意思,帝王的確以此當作尚書令大人的把柄。原我們吳家協理鄭大人辦置宮闈用品,名面上王家是不認帳的。而帝王每年總會說上兩句,為六年前擴展疆土而損失的國庫積累銀兩,但也是口頭說說。但這回,算動了真格,光這期裁減撥款也該讓鄭大人與我們頭疼一陣子了。」
母親搖了搖頭,略不安道:「你說,如果帝王此舉真是為扣帽子給尚書令大人,那六殿下為何跳往明顯火坑呢?你來解釋解釋,你那花俏哥兒在想什麼?」
我思慮片刻道:「他在如何招搖也只敢在衣服手飾下手,但直接奏請朝堂,我想背後很大的機率還是上頭旨意。」說到這,我便懂母親用意,謹慎回道:「明日送花神宴我定會周全妹妹們,不橫生枝節。」
父母親一再提及『送花神宴』,想來此事勾結婚事。我雖暖心母親善意,但我的婚姻也不是父母親能完全左右的。家族為了興旺,會賦予族長至高的決策權左右族內子弟。何況,商賈之家能與王親國戚攀上關係已是不易。
我雖猜倒是哪位貴公子向誰提親,但能讓母親如此畏懼,莫非是想迎娶穗甯妹妹成為側妃!?
如此推來,吳家真要迎來重要節點了,是該選二殿下清源劉氏、還是六殿下姑蘇陳氏,亦或是備受帝王喜愛的十六殿下……但無論如何擔任族長的大伯都有權影響姐妹們的婚姻大事,即使母親擔憂也是枉然。
我與父母寒暄幾句後,因父母有事商量,我與毅弟便回去吃糕糰點心。
我們吃餅不久,我又讓芷梳去請妹妹們團聚同樂。毅弟見我招見妹妹們,也知趣以復習課業為由,要一盒美味點心請教道祖哥讀書方法。
我見他挑侃,便加碼送一盒大三層的糕點食盒,囑咐道:「道祖哥如今正為今年秋試努力,我可不想被說沒心沒意,最好都吃撐些,挑燈夜戰讀書!」
毅弟笑了笑道:「哥哥姐姐好生趣嘞!我先走了。」便揮揮手離開廳堂。而食盒被他的侍女恭敬的取走了。
我便問向小廚房內忙活的芷香:「你說毅弟可會送糕點給道祖哥?」
正等糕點蒸熟的芷香,得空道:「依小的看,之毅少爺可能不會送。」
我滿意的點頭:「他才不敢打擾道祖哥讀書呢,光是探望道祖哥的消息傳回私塾裡,等待他的嘉獎就只有更多的四書五經了!」
芷香聽的笑出聲來,便轉身繼續看顧糕點。我剛歇會,抿一口茶,妹妹們便一位位來到,我放下茶杯,仔細觀察她們的模樣。
第一位進屋的四妹-穗妤雖然禮貌謙和,但小心翼翼的拘謹模樣,仍談不上大家閨秀的風範。隨後進屋的五妹-穗婷,氣足自滿,頗具老大氣勢,心性與雙胞胎妹妹穗甯不同,她仗著生母受父親喜愛,常對我愛搭不理,實在不招我喜歡。最後進來的六妹-穗甯,長相清純乖巧,又安定內省,盡善解人意之事,不驕傲自滿待人。
且穗甯正值碧玉年華,她身穿亮紅上襦、紫丁褐下裙。就像天上霞光,映樣水靈之姿。何況她生得膚白如雪、小巧玲瓏。頗具生母沐姨娘年輕時的繁茂之態,又比沐姨娘不招俗氣之色。讚揚她天生麗質、清麗脫俗一點不過。
怪不得,十六歲就有人著急定親。
妹妹們打完招呼後,便長幼有序的坐好。我起頭道:「今兒三姐被母親招話,問是否有如意郎君!」我說完此話,見妹妹們微微一笑,沒吃茶點只顧聽話,便拿起眼前的糕點示意妹妹們邊聽邊吃。
我原是好意,但穗婷卻道:「我們受的是世家大族的禮儀。說話不吃飯,是給足全體面子。」她停歇一會,嗤生笑道:「三姐是好意,就是沒榜樣!」
我直言:「弟子規有言:『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你是想不孝,還是想不睦呢?」
穗婷睜大眼氣道:「我也是為了姐妹們好!穗芷姐姐人在北境,姐夫前一年才當任五品官員。說句不中聽的,姐姐只當自己是嫡女嫁的好,我們一眾姐妹就隨興了!」
我無奈又厭棄的看著她。她是想提醒在座的妹妹是同母出生,他們的外公也曾當過五品官老爺子?還是想分裂家人感情、分個內外姐妹?我母親的確以娃娃親的名義嫁入吳家,而她們生母卻是父親認定的髮妻。實際上平妻身分足夠與我母親平起平坐,但在外人眼中,嫡系還是我母親這邊。我也不評論上一輩的愛恨糾葛,但她是想教唆仇恨嗎!
真是活生生的自卑討人厭傢伙,家中最不團結的,就是老想當老大棒打其他族人的蠢物!
不讓你吃虧,我還真當不成你三姐了!
穗甯不疾不徐的緩解氣氛道:「三姐,你看五姐也是急了。我們可想知道姐姐怎麼回復父母親的。」
穗妤猝不及防的輕輕答腔道:「明日家中熱鬧、今日我們起鬧,樣樣發糕吉祥貌。」
我一聽四妹調解有趣,接著回:「昨日小打小鬧、今日無理取鬧,葫蘆依舊逢人笑。」
穗甯也順勢加入:「夏日躁熱喧鬧、冬日春意胡鬧,舊人故友齊聲笑。」
穗妤一聽穗甯話中藏意,輕輕一推親妹妹的肩膀道:「你…枝頭可喧鬧?」
這時穗婷臉色極差說道:「今日吃餅戲鬧、明日大家笑鬧,没心没肺當熱鬧!」說完就跩起穗甯要離去。
我岔笑,打住她道:「明兒,大家都熱鬧。母親說了,商賈之流本就不入士大夫眼中,可如今妹妹們爭氣,今後喜事福臨,吾等雨露均霑,五妹也是直言不諱了。」
穗婷一聽便問:「三姐,母親可跟你說是哪位尊貴之人?」
我見她上鉤,正經回覆:「父親囑咐過了,一切要等明日詩宴結束後細談。而母親偷偷透露上頭這人與我們家姑娘有會面之緣,明日不僅僅是詩宴那般單純。」
穗婷直接了當道:「原來,三姐真叫妹妹們吃餅而已!」語畢,便又使眼色叫穗甯離開。
穗妤見兩位親妹妹要走之勢,便帶頭回房。我也無話要說,便叫芷梳贈送三人各自一盒糕點,妹妹們禮儀不差的離開後,我這才喚上屋內大夥兒一起將剩餘的糕點吃完。
從明天起姐妹們要迎來新氣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