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玄司宮上」

碧藍天的白雲滑過朱門高牆上端，這皇宮採三進制設計，帝王與其親眷居於北方，大臣辦公與朝會帝王位居南方，區別內外甬道宮牆名為:護城門。

官員正緩步走進南方各行政宮院，一清道人順手將扮成侍者的何道矩帶入玄司宮殿，並隨意交代院內僕役照顧何道矩，自己有事離開了。

一位不超過二十歲的白淨僕役接手何道矩，途中經過辦公區時，被一群見過何道矩的吳家大房道友喊住。

長相斯文、眼睛略小的官人道:「阿磬你來的正好，我有一份卜卦記錄，你先謄抄一份！這位新來的小哥就過來幫忙你磨墨好了！」便與旁邊人聊起下月帝后娘娘慶宴置辦。

長相渾圓的官人笑嘻嘻道:「這南海珊瑚已入冊於後廳內，以及陳充大人親自交代的青雪芙蓉花雕石也穩妥的擺好宴廳會場。」

斯文官人又提:「那新進的海蘭明珠與鐘乳石有編冊嗎?」

一旁沒有出聲的大眼睛黝黑官人面色不好道:「怎麼辦事的?連海蘭明珠沒有庫存也不會提醒嗎！」

渾圓官人賠笑道:「啊！瞧我這豬腦袋，前些日子陛下賞給慶國公老將軍後，將那新進的也添上了！」

斯文官人也笑道:「事情要準確才行啊！別因為二殿下喜事將近，手腳就不麻溜了！要想天下太平，得先讓大人們無憂。」

渾圓官人笑出橫肉道:「誰不知太平天下有慶國公府一份，更別提六年前老將軍與二殿下強強聯手平定敵國賊首，又是護駕有功又是建立天威，這天大功勛豈又是我等可閒笑的！」

黝黑官人皮笑肉不笑道:「竟說些插科打諢！給帝王吃的養心丹的藥材庫存量夠嗎?」

渾圓官人臉色愁苦，十分難為道:「有的有的！只是那雙花雪蓮只剩一株，此物本就難尋，還虧得二殿下送來，貨才沒有斷上。」

斯文官人打臉色道:「你再去數數，數量可對了?我怎麼記得有三株來著！」

渾圓官人臉帶笑意連喊明白，便叫上阿磬僕役，這何道矩也跟了上去，他對何道矩皺眉道:「你是誰帶進來的?」

阿磬僕役見何道矩沒有答話，連忙上前說道:「他是一清道長的人。」

渾圓官人鄙夷喊道:「難怪！是個金啞巴！ 阿磬你隨我來！」其餘官人見他與僕役打扮的何道矩這般說話，只覺自然。只有阿磬臉色難為又不好意思的請另一位搬運貨品的僕役接手，自己便隨渾圓官人離開。

黝黑官人又對何道矩道:「要當二殿下身邊人，這嘴巴就得務實點！」

何道矩躬身道:「敢問先生稱號?」

黝黑官人回:「字『泂清』」

何道矩便道:「能請泂清先生帶我參觀一趟嗎?」

泂清官人反道:「巧了，孟清正好有空！他與一清便是鄰座，估計一清在典藏室發呆吧！」

孟清官人對何道矩笑道:「瞧瞧他說什麼話啊！筆清眼睛不好，人盡皆知的！」又對泂清官人道:「有勞泂清兄弟帶這位侍者隨意參觀！」語畢，便找渾圓官人會合。

而泂清官人不想參和何道矩的事，便直接離開。

站在何道矩身旁的高大僕役，老實道:「還好你是一清道長的人啊！」便調整心態問道:「請問先生要找一清道長嗎?」

何道矩聽後內心只覺好笑！

一進來，一清不知道幹什麼就消失了；筆清滿口賠笑、欺善怕惡；孟清從見面起就一直估量他人；現在還知道泂清是個牙尖嘴利的。

何道矩爽快道:「不必了！你隨便帶我一圈就行。」

他們也真隨意閒逛，走去中庭照暖呼呼的太陽。

何道矩禮貌的感謝這位導遊，便讓他回去原本工作崗位，只是他又提:「先生等會想找一清道長時不必去典藏室找，直接在道長位子等候就行，等等會有一群僕役收拾典藏室。」

何道矩神色陰鬱，嘴道:「知道了！」又問:「你是幹什麼的?」

僕役老實道:「是忙活打雜的！」

何道矩點點頭道:「還有勞你繼續帶路了，我們去一趟典藏室吧！」語畢，便移去走廊內。

僕役邊跟邊搖頭推拒道:「小的身分不能進入。還請先生諒解。」

何道矩見他老實便道:「知道了，明天還有勞你了。怎麼稱呼你?」

僕役笑道:「叫我阿忠就行！我住在玄司宮後院，今日會去官人辦公處還得因為要收拾官人不要的東西。」

何道矩疑道:「阿忠你怎麼沒帶我逛後院啊?」

阿忠面有難色道:「先生是客，那會連通僕役居住，那地方不算玄司宮範疇。」

何道矩不依不撓道:「範疇?誰教你的?」

阿忠老實答道:「的確不算，小的原先在十六殿下那當差的，只因殿下喜好讀書，經常走動玄司宮內，我與長侍便常來此。而殿下為取書方便於是命人當差玄司宮。說來也莫名奇妙，小的不識字，也沒資格取書，可我們家殿下還是讓我待在這了。」

何道矩道:「你這老實嘴巴招你們家殿下喜歡啊！只是你對外人吐露這些真的好嗎?」

阿忠聽後揮揮手道:「先生誤會了！我們殿下叫我要坦誠相待您。小的在笨也不敢當大嘴巴！」

何道矩便道:「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帶我去後院一趟了，不然你真對不起你家殿下！」

阿忠雖聽不懂何道矩意思，還是老實帶他走進後院。

後院屋舍狹窄，對面屋簷一爭高低，底下僕役抬頭難見碧藍白雲，只有一道細微白光滲透下來，只見灰褐色人丁吆喝聚集道路。後院雖窄長，但也容得下百人來居。

走過皇宮道路，再見僕役居所，更加深何道矩回歸山林意志。

道路又被閒散的七位僕役霸坐地上，為首的瘦臉癖樣僕役道:「我在左側那得了好東西。瞧瞧這是什麼?」他攤開手中的粉末狀鐘乳石。

一旁僕役諂媚道:「大哥好厲害啊！這東西怎麼搞的，你去典藏室了?」在他後面的男子猛的打他頭道:「怎麼說話了！這東西自然是阿磬小白臉恭敬大哥的！」

又討好癖樣僕役道:「這東西連帝王都吃，大哥果然厲害！但這是直接吃嗎?」剛被他打頭的僕役還手打回道:「你笨啊！大哥又沒說要吃！」又問道:「要不要小弟跑東側貴人那?」

那癖樣僕役用力打向他們倆的頭，神色不友善道:「只讓你們見見市面！不是要你們動動腦子！」其餘沒說話的僕役都紛紛討好他，於是他叫住何道矩。

癖樣僕役道:「打哪來的雜種?」

阿忠知道何道矩脾氣，本要上前答話，何道矩卻擋在他身前道:「你能拿到鐘乳石，我也能拿到海蘭明珠。」

癖樣僕役凶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一清道長的人，就算你是二殿下的貴客，在這裡就得按這的規矩！」

何道矩見他提出二王子，便道:「呵呵！我敢這般說話，自然也是上頭準的！」

癖樣僕役大笑道:「阿忠頭腦笨的緊，還不如我帶你去見見後院！」於是一大票人跟在他們身後。

先去參觀左側五間房，而每間塞滿十五人，這牆壁嚴實，一旁還有亂折的衣服與大被子堆疊著。參觀期間，癖樣僕役都會點名受主子喜愛的僕役，暗酸何道矩與他們一樣，何道矩只當聽不懂。

看完左側房後，何道矩問阿忠道:「你是居右側哪間?」

阿忠笑道:「第三間。」

一票人移去右側五間房依序參觀，但只有兩位敢真正走進房中，其餘皆堵在走道看望。屋內空間、長相與左側房大約一致，只是中央到底皆配有老舊櫃子能放衣物，以及兩側床板正常居滿十人，牆角還折放疊過的被子，不像左側間房沒有單人被子。

進入第三間時，阿忠說道:「裡面最靠右的位子是我睡的地方。」

何道矩點頭，心下暗想:十六王子的排場也很大呢，這群僕役在野也不敢明目張膽欺負阿忠。

何道矩又道:「能進典藏室的僕役又居哪?」

癖樣僕役不客氣道:「居在東側房後院，那裡格局大不說，還是專門伺候內監的地方。反正我是沒辦法進去的，但你是上頭的人也許能逛逛！」

何道矩走出房間道:「你這幫兄弟怎麼在這遊手好閒?」

癖樣僕役嗤笑道:「我還以為上頭愛用聰明人，怎麼一個比一個呆呢！我這幫兄弟當然有把工作做完，才能休息，問什麼蠢問題！」

何道矩也不理他譏諷，喊上阿忠繼續帶他參觀，這癖樣僕役也識相沒跟上。

他們倆見完工具間，兜進小道上，阿忠指向西方位置道:「過了護城門，在往西面走去名叫:福祥殿的地方，便是我家殿下居處。」

何道矩見他似傻非傻，又見中午鄰近便與阿忠分別，自己找上一清道人吩咐道:「從今日起，只要任何一位僕役在十日內叫苦伙食，自己便不再進宮！」

一清道人心中暗想:定是某位官人或僕役惹毛他！可恨何道矩又是鏤經閣派的人，以後還需何道矩照顧，於是一口答應，如期備妥。

在之後的日子裡，何道矩又露幾手算卦，這群根本進不了體制內的僕役，打從心底佩服何道矩，就這樣收服阿旋和他的小弟們。他們待何道矩如大統領一般，他問什麼都直言不諱，間接讓何道矩知道其餘宮殿背景。

而僕役口中的東側貴人便是替自家主子來玄司宮收取珍品的內監。這群內監再收編外宮僕役擴大自家主子勢力，還能偷偷犒賞自己。

這便是玄司宮為何能養足數萬官宦原因。

又因二王子勢力的阿旋跟隨何道矩的傳言漫開於僕役間，何道矩剎那間像地下大人一般，想逛外宮哪院也有大膽宮人接應，更不乏阿諛奉承、鞍前馬後，這讓何道矩更加認識二王子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