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塵往事」

我死了之後，從風中聽到了一些聲音。

然而我的生氣，在土裡無法抑止。

我只能任憑活著時的記憶在腦海出現。

地面上的人們千變萬化；而我卻毫無變化。

這裡的土氣還是如此乾燥且陰冷，而我一待也上百年了。

只有偷寶賊與我相遇的宿命，我早就厭倦了。

就像那名不耐煩的賊首問向前方的道士:「老頭兒，到底成不成?」

話語間，那老頭手中又拿出符術，而地面上的公雞無懼的啄向我藏寶所在。我見那符術上有紅血漬，嘴角不自覺的抽動一下。

黃土捲起，沒有人看清楚那名道士是如何被擊中，口吐鮮血。他撫胸時又拿出更多符術，是成堆的地附咒，只為加強我早被附咒的術式。

但我是能移動數里的地附魂。

算他倒楣以他的術式欺負出世未深的還差不多！

我便掘出他的心脈，一旁叫陣的人們只見苦撐的道士大喊一句:「快走！」，而那隻聽命於他的公雞早在六神無主中被一名小嘍囉死死抓住。

賊首惡狠狠地命令手下:「快挖那雞啄的地方。」

可任憑他們如何挖掘，就是找不到「寶藏」，只有修士才能看出那一地的財寶，可他身負重傷，連為賊人破解我障眼法的體力也沒有了。

我見這道士只有等死一途，又見公雞被賊人拴在一旁當作私產，於是我動手讓公雞逃進山林裡去。

那群賊人連挖三日找不到寶藏後，最終放棄下山。

而那名道士早在第一日就默默離開此地，處理後事了。

這就是我的手下留情。

然而今次前來的千年蛇精，我與她不分秋色交手三回，雖然我沒有認真對打。可能因為如此，她還不死心前來討教。

我見身穿白衣粉羅裳的年輕少女，聲音甘甜喊道:「我要出世一趟，需要錢財。正好你有錢也用不到。」

我因身上疼痛，吃力道:「這本是死人錢，故也只有死人才能拿。先前你我打成平手，今次可未必！」

她甜美的臉龐，輕輕笑道:「這十里山林但凡有點修為的，誰不知道有你這號鬼魂。你我只當過路一場，我要也不多，剛好夠我出世就行，500兩。」

我譏諷道:「你當我不知道市值嗎? 500兩夠你當一回富貴人生了。若你真能，就出招吧！」

她僅回:「別說我欺負人，要怪就怪不變通。看招！」

這次她與前三回交戰不同，她腳踩踏地，變回蛇身將飛揚的塵土隱密她的行蹤。然而我早就習慣大地中的震動，當然沙土也一樣。她每一步行縱我都瞭若指掌。

我擊中她腰側，本要打中她的頭頂時，她轉頭咬向我的手臂。我停下攻擊，故意將財寶的一部份挪到一百公尺之遠，她以為我要服降趨前領取，我便將土地下陷，用土埋她，她雖有靈活身體，也奈何不了急流的沙土速度。

她向我吐出舌頭已示投降，但我沒有理會她的求饒。因為她沒有抱持必死決心交戰，會輸也只是剛剛好！

這時，有幾名捕蛇人出現。我分神之際使用障眼法將人們的眼睛蒙上，畢竟讓他們發現財寶我就徹底輸了。法力不低的蛇精見流沙變緩，快速的轉起身子，反利用沙土將她口中的巨毒，往我射擊。

對我而言，痛上加痛也不是什麼事。只是鬥來鬥去，死人錢還是死人錢。我反手便利用砂土繼續困住她，只是沒有將她活埋，還留她頭部呼吸。

我認可她對生命的執著！

我們開始心電交流:

蛇精:「陰毒！真陰毒！這世間真有此事！你越是痛苦你的力量就會越強！」

我:「我有一個想法，要是你的目的能讓我產生興趣，我就資助你。」

蛇精:「但聞其詳 。」

我:「???」

蛇精:「???」

我見她一副蠢樣，便不抱希望解釋:「你本是因為不知道寶藏真正埋藏地點，才直接與我鬥法。然而，我的道法是因狠毒道士而有，你要是能解開別說500兩，這整個金銀珠寶全數歸你也沒錯。但你化為真身還鬥不過我，足以雙向證明你根本破不了此法。如今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的使用目的能使我產生興趣，我就資助於你！」

蛇精老實回:「我就是想體驗一趟快樂人生，才需要錢啊！」

我:「蠢物！」

我對蠢蛋的生命沒有興趣，也不想討論，於是再三警告她別來送死，放她走了。

這千年蛇精呆定土中，連我放過她還傻愣不動。我更加篤定這千年蛇精沒有修善智慧，給了財寶也是害她一身修為。

我不再理她，她便開口說話。

蛇精:「我改日再來討教。拜別！」便靈活的竄入草叢中。

明日，果然又來，還帶上修行比她好的女蛇精。

蛇精姐姐:「黃拙，就跟你說了別惹事。族長說的話你不聽也罷！如今你還誆騙我前來叨擾此地鬼魂！」

蛇精:「你不是見多識廣，你看看怎麼解開此法?」

蛇精姐姐像看智障一般的眼神望向不知輕重的晚輩，惱火說道:「無知也罷，不說也無誰知蠢。你啊！這種行為在人間有一句話叫: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們是蛇所以是: 蛇哭小雞假慈悲！！」

蛇精驚狀道:「你沒能耐，承認便是！」

蛇精姐姐抬起袖子遮笑，好氣道:「要說你蠢，還是該說精明啊！！我是不能解，此法與我們修法不同。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族長講經時，你當真要好好聽一輪。莫讀那些無用話本，尤其是杜撰小說更是要命！！」

蛇精生氣道:「你明知我想寫一部感天動地的故事。又不是修行強大才是正道，心中有正道，一樣能行遍天下。」

我聽她說這話，便插嘴停止她的狡辯:「所以才要金錢財寶守護你心中正道！你要是找得到便挖吧。」

蛇精立刻禮貌點頭，並溫順的報上名來:「小女不才名為:黃卓。黃色的黃、卓越的卓。」

一旁的蛇精姐姐打岔道:「分明是:拙劣的拙。瞧你說的都是什麼蠢話！！」

黃卓生氣辯道:「你平時老愛吹牛自己有多強，現在該知道天外有天，蛇外有蛇！！平白無故害我打擾恩靈。」

蛇精姐姐笑道:「吃了苦頭，還知道恩義啊！你可不是要當盜賊搶奪錢財嗎?」

黃卓沉穩的席地而坐，淡然道:「這事，我想好了！我本意就是為寫故事，才想出世一趟。但現在不是有恩靈在嘛~」

黃卓又討好道:「我自然不用去這一遭，就有故事題材了。」

我不耐煩喊:「滾！」

黃卓乖巧的跪地道:「恩靈之前說:只要使用目的能讓您產生興趣，您就可以出資助我。我想這句話的意思不正是說:『我想幹一件事，有別以往的事！』所以，請您說出您的故事，我在撰寫一部感天動地的故事，不正是:雙贏思維嘛！」

蛇精姐姐聽後，臉色怪異又瞧不起似的站在黃卓面前。剎時間，像黃卓跪她！

黃卓立刻起身怒道:「白杞你別太囂張了！」

白杞無奈的搖頭:「不讀書也要有常識，我們蛇族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語畢，便用魂繩捆住，想來白杞也不是光說不練之蛇。黃卓只有皺眉的份，因她被施了禁言術。

白杞行了禮貌性的招呼便帶上黃卓蛇精離開此地。

又隔人間百年，這無知黃卓蛇精又找上我這。

黃卓禮貌的打招呼後，便席地而坐:「小蛇之前渾知，已被族長令罰。今日是我令罰解除之日，特來拜別故友。」

我因能移動數里，從觀察凡人社會得知已隔人間百年。只是詫異這蛇精還記著我，因在山川百岳中我的存在是最低階也是最醜陋的存在。

大概之有天知道，何時寶藏之主才會前來領走。在這之前沒有任何神祇或靈魂會插手此事。

因為無用，所以我一直很孤單。

我見蛇精要走，鬼使神差的喊住她，因為她是我第一次被掛念和稱呼我為:友人的生魂。

也許正是因為她的魯莽我才與她有緣分。我改變了主意，無論她是否是寶藏之主，待我將生前故事語畢，就將贈予財寶給黃卓。

可她必須先改掉無知又魯莽的大腦才能下山，所以我的故事要慢慢說才行。

黃卓一聽我喊住她，笑眼如彎望向我。這讓我感到欣慰，她還沒蠢到無可復加的地步。

我故作深奧:「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豈不很沒面子?」

這時黃卓化為真身道:「小蛇，願悉聽尊便。」

我見她化作原身內心感動不已，但不露聲色道:「若你真身被捕蛇人見到，我不是還要救你。」

小蛇一聽便將沙土蓋覆自己身上，與我挨的更近，耍賴回復:「友魂的遮掩術實際好用，何懼凡人之說?再者，我這百年令罰也非混吃等死，你若不信我們也可切磋切磋。」

我沒阻止她的行為，感慨道:「真是，不打不相識啊！黃卓，你若有心，初三我們開始說說我的前生故事。」

黃卓疑問:「為什麼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而是大後天?」

我瞬間收回感動，解釋道:「第一，我要回憶故事，都過這麼久了，你難不成想聽斷簡殘篇。第二，明日是凡人初一拜拜，我們要不露鋒芒。雖然我們身處山林之間，但近日上山勘查的凡人日益漸多。我等還是要誠敬一點。」

黃卓略為崇尚道:「友魂的文學造詣不錯啊！依我看這些勘查的凡人像是隸屬某種集團，也許真會敬拜山神、土地公。我們等拜拜結束後再來開始吧。」

我只淡然附和:「你這般想甚好，我們初三見。」

黃卓不失禮貌的點頭回禮，便回窩去了。

而我便靜待相聚之日。

***本篇作品代名詞用法:
生魂(平常、隨意的稱呼法。) =靈魂(正式、尊敬的稱呼法。)
鬼魂(狡詐、機靈等偏情緒性的稱呼法，較常被用作:貶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