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清清楚楚」

花香襲人，被重重窗戶阻隔，光透著蝴蝶，我只看到影子舞動。

身為玥泉國的王，我的後代華陽就這樣沒了?

我不是沒有其餘孩子，只是我那四位女兒沒有一分像我的風骨。

最後怎麼可能和卑微的奴才一塊死了?

「皇后娘娘別忘了是皇上開恩，至今還沒除名！」

「華陽公主最後可是放棄尊貴與卑賤的人衣衫不整，為此我手底下的人全死了！」

「你就知恩吧！」

他一邊顫抖一邊怒氣沖沖。

我怒道:「一個內侍就敢胡亂造謠，誰給你的底氣！」

「非常時期啊！」

「如果我們知道皇上醒來，又何必承受壓力，被其餘大臣口誅筆伐?」

「我能將玥泉國併為日月國是因為皇上！」

「國不能一日無主，可當時我倆也是為江山社稷！」

內侍擺手道:「得了吧！曾經的玥泉國女王！」

「這可是欺君大罪、煽動內亂、內幃干政，連剷除國之棟樑的罪刑都還沒算呢！」

「好不容易龍女降世，卻被小心眼的女人害死了！」

「英明神武的皇上就不應該給女人機會！」

「光芒萬丈的二殿下也不會被你們坑死了！」

我呸道:「好一個近親亂倫說成龍女降世，少用神話來包裝！」

「你是大皇子的人吧?」

「又或者說是想效命大皇子的人?」

「皇上確實不該給乖巧的人機會！」

內侍突然跪地道:「您饒了奴才吧！ 您饒了奴才吧！」

下一秒此人被箭羽貫穿腦部，倒在眼前。

屋內只剩我，還有起身亂跑的女婢。

當我抬頭張望時，世界安靜了起來。

腥味四起。

什麼遇刺休養的好人。

把我旁邊的人全弄瘋不說，還明目張膽殺人！

「皇上還沒死！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本應該攙扶我的奷蝶現在倒像菟絲纏住我。

我怒道:「起來！」

奷蝶顫道:「娘娘，小的腿軟了……」

我撇下她起身，奷蝶的腳就中了一箭。

她是嚇暈過去，我可不怕。

我對空氣喊道:「有種就連我一起，來看看皇上怎麼判！」

本就反胃的我，不舒服的隨地嘔吐。

耳鳴聲起，頭也很痛。

我很清楚是身體無力。

當我睜眼時，便見婉貴妃在一旁指揮奴婢。

印象全死掉的宮內人一個個都沒死！

奷蝶還在一旁替我擦拭身體，可我卻動彈不得！！

屋樑上有蜘蛛網。

婉貴妃道:「喪女之痛，我也懂得，如今安穩休養也算有始有終！」

溫柔中帶有疏離感，是那總看到髒東西的神情。

她也老了！

我乾啞的聲音道:「水！我要水！」

奷蝶畏怕的餵我喝水。

我轉動眼珠道:「為什麼你要來看我！是不是我壞了你什麼好事?」

婉貴妃悲涼道:「刺客衝入你宮中，本來皇上是要廢了您的，只是你被賊人挑了手腳筋脈，御前侍郎剷賊時已為時已晚……」

這不可能，若我記憶是真，如今走動的相似之人是什麼意思?

我喊道:「毒婦！休想唬弄我！」

「我宮裡的人不是還活著！」

婉貴妃道:「你們停下手邊工作都過來吧！」

見他們身形相似，可臉卻不完全相同。

頭低低的，很畏懼的模樣。

我不好的感覺升起。

「奷蝶你來說說！」

奷蝶顫音道:「這些都是死了的親眷，入了奴籍。」

「刺客因去錯宮中，您替皇上擋了劫難，您還是皇后娘娘……」

我呸了口痰在她臉上。

是到如今還在說謊！

我喊道:「屋子裡都是灰塵，婉貴妃還跑這一趟，是來見笑話吧?」

「我會這樣子，事到如今還要怪皇上?」

婉貴妃難過道:「不錯這裡不是中宮，但您的娘娘頭銜也沒摘除。」

她眼神閃過一絲冷血，又是一副愁容。

這面孔與她姐姐嫻貴妃一樣陰毒。

「皇上是一位念情的人，明明你們母女倆都叛變了，他寧願苦了無關人士，也要守了虛名，真讓我不解！」

「你說他是故意的嗎?」

我乾笑道:「虛名?你不是最在意這個！」

婉貴妃不再逗留只道:「好好在冷宮懺悔吧！」

我見她離開，逼問奷蝶道:「我身體真癱瘓了嗎?我依然還是皇后嗎?」

她思緒呆愣，我朝她又吼幾聲，屎尿味都出來了。

奷蝶跪道:「確實有刺客，但是專門要刺殺您的！」

「皇上循著線索找到華陽公主的男寵嫵哥……您也知道他極其暗戀光華殿下，這不，都讓人殺進來了……」

我想也不想，打岔道:「你當沒人守城了?」

怪誕的故事在我腦海裡湧現。

我狂躁的笑道:「隔壁是不是住嫻貴妃啊?」

奷蝶點頭如搗蒜道:「對對！」

我也不顧她自逕說道:「我還以為婉貴妃開竅了，原來還是這個嫻貴妃設局我！」

「她怨我害死她的寶貴兒子，搶了她的皇后寶座！」

「沒錯！當我看出皇上小心思時，我就一直打掩護促成齷齪的事……」

「奷蝶你應該不懂吧！」

「愛是可以心甘情願的付出，就像我對我女兒的愛，對丈夫的愛一樣！」

「知道女兒迷戀權力我想幫她，知道丈夫有夢中情人我想成全！」

「所以啊！我天生與嫻貴妃不對盤！」

奷蝶哭道:「我的娘娘無論如何都是尊貴無比的王，我一生都會追隨您！」

我沙啞的聲音裡透著無力。

「我知道，從玥泉國女王到日月國的皇后你從來都選擇相信我……沒有一次反對。」

「所以你幫我叫嫻貴妃過來吧！」

奷蝶好像懂我在想什麼，一直猛搖頭道:「不要！ 不要！」

我平靜道:「你就當度我去彼岸吧！」

奷蝶癡道:「小的能去嗎?」

我道:「在我沒接你前，你絕不能擅自主張！」

奷蝶擦拭眼淚道:「我明白了！」

我很久沒聽到奷蝶以「我」來稱呼自己。

感覺好像回到少女時期一樣。

父母尚在，國土尚在，連自己的自尊也在。

但我果然還是不會喜歡婉貴妃。

也很討厭嫻貴妃這等人。

所以也成為她們討厭的人吧?

嫻貴妃一進門便道:「這是喪家之犬的味道嗎?」

她見我沒有答話，醜陋的笑道:「被心愛的人逼到這一步，後悔了嗎?」

又見我眼珠子瞪她。

她依然姍笑道:「你也有這天啊！」

「能把一手好牌打成這樣，要好好檢討啊！」

「喔！你現在也打不了牌了吧?」

「我兒子刑期前可是有人要保駕，而你女兒只不過遭人唾棄的千古罪人！」

「瞧瞧她到死，都幹了什麼?」

「刺客只讓你癱瘓還是太輕了！」

「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她。

笑到她掐住我咽喉道:「瘋女人幫瘋子做事，不怕遇到更瘋的嗎！」

手還隔著手帕，如此嫌棄人。

也許是我笑的太醜，她竟丟了手帕，收回手。

我道:「我的位子摘了嗎?」

嫻貴妃斥道:「就快要了，你與你女兒幹的可是篡奪！」

「篡奪?國朝當時可是交給我代管。」

「我除了快速確定儲君，按程序我可沒有逾越！」

「以前的日月國可不是沒有女帝！」

嫻貴妃怒道:「好一個胡攪蠻纏！」

「不過沒生出個兒子，就在那裡般出幾百年前的事！」

「你要不說說，你當初幹嘛放棄一國之君，來當日月國的皇后?」

「站著說話不腰疼，可如今你連站著都不能！」

一股刺鼻的木炭味襲來。

宮人連連喊打火。

嫻貴妃慍道:「我都忘了你身旁還有個奷蝶！」

「別忘了你可只有她了！」

我冷道:「你就認是你嫉妒攻心，縱火犯案吧！」

嫻貴妃陰險道:「皇上既然要你頂著光榮而死，你也誠然接受，我就幫你！」

她像地獄的使者，從懷裡拿出火摺子點燃。

焦臭味非常臭！

在一瞬間，我以為我能傳遞火球給她。

而我只能激活一根手指。

我閉上眼睛。

內心念叨:

白頭佝僂，青絲贈留，侯門新貴糾糾，赴京城怎休！
日光探頭，光陰逗遛，前門後院揪揪，醉太平怎休！

直到火沒有依存，也絕了光火。

我最後毫無擁有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