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瑜醒來，入眼的是被風吹起薄紗窗簾，在風中如浪花搖擺，陽光透進，正好落在他眉眼上，他便是在這般悠閒的午後睜眼，恍然間讓他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他趴在床上，轉頭身旁如他所想並沒有人，他伸出手，卻忍不住皺起眉頭「嘶」了一聲。他身上無一處是不酸痛的，只是簡單的動作都會牽引到身下不可言說的地方。

　　探了探隔壁的被褥，早已沒有讓人眷戀的溫度，但慕瑜卻努力把自己移到傅琰曾睡過的地方，裹緊被子蜷曲自己，臉埋在枕頭裡，上頭還留有傅琰洗髮精的味道。

　　大概又躺了一個多小時，慕瑜才緩緩從床上起來，把床整理好，像是從來都沒有第二個人躺過後，他才光著腳走到樓下。

　　途經廚房時，他聞到一股香氣，但味道差不多就要消散，腳下步伐轉了個彎，餐桌上保溫罩裡擺著兩三道菜，慕瑜目光掃過炒的油亮的菜色，還放了不少辣椒，是他喜歡的口味。

　　慕瑜翻出保鮮膜，把一道道菜封膜放進了冰箱。找到冰箱上貼著的煮菜阿姨的電話撥了過去，簡單說了這幾天他不在別墅，讓阿姨別白跑一趟。

　　掛了電話後，慕瑜的肚子叫了幾聲，他才從櫃子裡翻出鍋子洗米添水，最後放在爐子上用小火熬著，自己就回到房間內洗漱。

　　雖然說慕瑜醒來身上是清爽的，但他總覺得身下還是有些黏膩，在蓮蓬頭下他忍著臉上的燥意，伸手到自己的下身，摳挖裡頭殘留的東西，這過程難免讓他回憶起，昨晚傅琰是如何用手指在他裡頭抽插。

　　等都清洗完了，他簡直就像是洗了個三溫暖，臉到脖子跟都紅了。時間也剛好，粥也差不多能吃了，他舀了一碗，端到沙發上，用一個舒服的姿勢，喝著沒有什麼味道的粥。

　　目光偶爾會看向擺在桌上的手機，但等到他粥喝完，又弄了些花草，直到夜幕低垂，手機都沒有響過一聲。

　　慕瑜窩在沙發上，只開一盞燈，翻著有些破損的書頁。儘管書已經被翻到三分之二，但慕瑜卻不太知道裡頭說了些什麼。

　　或許是自己理解力不好。慕瑜闔上書。

　　一如過去的許多夜晚，他坐在沙發上等著那人回來。但慕瑜知道，很多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他不必再裹著毛毯喝著熱水，別墅裡再也沒有林伯的身影，而他終於成了傅琰的情人。

　　在眼皮闔上之際，慕瑜看著落地窗外的夜空，因為沒有月亮，所以星星特別的耀眼，亮的像黏在空中的雪花。慕瑜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恍惚想著，自己曾經沒機會看到的雪夜，或許就像今晚的星空。

　　後來的生活依舊。

　　傅琰如同過去，一個禮拜只回來別墅幾天，每次回來時看著睡眼惺忪卻還等著他的慕瑜，也總是會溫和的揉著他的頭說：「下次別等了。」

　　慕瑜每次都乖巧應好，但下回依舊會等著傅琰回來。

　　要是傅琰哪天不用上班，他會待在別墅，和慕瑜吃飯，聽他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他終於也嚐到了慕瑜的真實手藝，他頗為意外的忍不住挑眉道：「還不錯。」

　　那時的慕瑜笑容燦爛如綻放的花朵。

　　他們經常待在藏書室裡，兩個人安靜翻著各自要看的書，又或是傅琰興起，他會隨便挑本書讓慕瑜按著字唸出聲。雖然每次慕瑜都很疑惑，但看到傅琰嘴角勾著的笑意，他就忘記了要拒絕，等到口乾舌燥時才發現自己又被勾了心魂。

　　當然他們也會做愛。

　　在他們第二次做愛完後，慕瑜疲困的趴在床上，耳邊是從傳來浴室的水聲，他渾身酸軟，卻還是起身套上衣服，雙腿落地時還在打顫著。

　　傅琰出來時正好碰上打開門的慕瑜，他擦頭的動作停了一瞬後開口：「去哪？」

　　慕瑜對上他的目光，聲音沙啞，理所當然的說：「回去房間。」

　　慕瑜眼眶周圍還泛著紅，濕漉漉的雙眼看著自己，讓傅琰心生一絲愧疚，總覺得自己把人欺負慘了。

　　他二話不說，彎腰抱起慕瑜，嚇得對方忍不住伸手勾住自己的脖頸，對上慕瑜疑惑的目光，他淡道：「留下來睡吧。」

　　從那次之後，傅琰就默許慕瑜可以在自己的房間過夜，無論他們有沒有做愛。

　　往後的日子可以說的上平靜，甚至慕瑜偶然在電視上看到白氏一家判決的結果出來時，他也沒有任何驚訝的反應，看著螢幕上三個憔悴的身影，尤其是白璋，眉眼間再也不負當初所見的驕矜，雙眼空洞無神，就如行屍走肉般聽著法庭對他的最後審判，慕瑜只是淡淡掃過內心毫無波瀾。

　　白氏一家所作的事被一一爆出，甚至還牽扯不少違法的交易，連帶的也波及到市面上幾個有名的企業，造成一時的社會動盪，但網路上炮火最集中的還是當初白氏謀害傅氏夫妻二人的事。

　　慕瑜滑過那些評論，盡是罵白崇群夫婦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當然更難聽的也有，甚至有人眼尖的發現這次被牽連的企業裡頭，竟然也有傅氏分支，於是就有不少網友認為，是傅氏旁支和白崇群聯合起來要奪權。

　　這些慕瑜都沒有仔細了解，偶爾也會滑到有人提起死去三年的白珩，但在滿天的唾罵評論中，卻顯得微不足道。

　　這件事還鬧的沸沸揚揚，傅琰某天回來時，慕瑜剛接過他的外套就聽他說：「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慕瑜有些愣住，但他沒有多問，一如往常的乖巧聽話應聲「好」。

　　直到隔天車子開往到墓園，慕瑜才驚覺傅琰的目的。下了車之後，傅琰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慕瑜兀自躊躇了一會叫住傅琰，等到對方回頭看著他時，他卻把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全咽回肚子，只說：「先生等我一下。」然後就匆匆忙忙跑開了。

　　當慕瑜再回來時，臉頰上還掛著汗珠張嘴喘著氣，懷中卻抱著一束馥郁的百合花束。

　　傅琰盯著那束百合花，卻也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撥開了他黏在額上的濕髮。

　　慕瑜亦步亦趨地跟在傅琰身後，手心緊張的發汗，直到傅琰停下，慕瑜才看見這片風景格外秀麗的土地上矗立的雙墓，墓碑上只簡單刻了兩個人的名字。

　　慕瑜看了傅琰一眼，發現他只是安靜地盯著墓碑，他便彎下身子把花束放在碑前退回原位，發現傅琰沒有反對後，忐忑的心才鬆了一口氣。

　　他閉上眼，對著墓碑悄悄在心裡說了一些不能說出來的話，並厚臉皮的希望他們可以保佑傅琰往後都能平安喜樂。

　　當他睜開眼時，卻發現傅琰盯著自己看不知道多久，他伸手揩去自己眼尾的淚水，笑道：「很無聊嗎？都睏的冒淚了。」

　　慕瑜反駁道：「才沒有。」

　　傅琰好笑的揉著他的頭髮，那一瞬間慕瑜在陽光下，清晰看見傅琰眼尾延伸出去的皺紋，心尖忍不住顫了顫。

　　「走吧。」

　　回途時慕瑜和傅琰並肩而行，他低著頭看著自己和傅琰的影子，兩個身長不同的黑影親密的靠在一塊，他忍不住伸出手製造出他們牽著手的假象，像個偷吃到糖的小孩竊喜著。

　　「在想什麼？」

　　慕瑜驀然抽回手，眨了眨眼自然道：「在想伯父伯母會喜歡嗎？」

　　傅琰想了一瞬，而後溫和開口：「會的。」

　　溫柔的風捲著傅琰的聲音，熨貼他的心頭，慕瑜展顏，一時間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午後的石磚路上，有風清揚，夾著遠處不知名的花香拂過他的髮梢，他看著回時的路，私心期盼這條路最好沒有盡頭。

　　他忽然想起剛剛在伯父伯母面前許的願。

　　他誠心祈求伯父伯母的同意，希望自己能陪傅琰走到很久以後，無論是以什麼身份。

　　忽然身旁傳來一陣輕笑，慕瑜轉過頭卻看到傅琰從自己頭上取下了一片樹葉，在他眼前晃道：「還挺時尚的。」

　　慕瑜眨了眨眼，伸出雙手捉住傅琰在空中的手，微噘起唇道：「先生又笑話我了。」

　　傅琰沒有再說話，悶笑一聲，順勢牽住他的手，當手和手接觸的那刻，慕瑜呼吸窒了一瞬，突如其來的滿腔欣喜就要溢了出來，伴隨著得償所願後的酸澀流進了他的血液之中。

　　他回握住傅琰的手，悄悄抬起頭看向傅琰露出一個笑。

　　而他在心裡默默地想，無論如何，他這次再也不會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