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妮?你⋯⋯指?」我瞪大眼睛。
「對⋯⋯便是她。」
「她當年不是被判了死刑麼,難道她真的被救了出來?」
中島小姐沒有回答,她選擇了沉默。
我內心一沉,這剛好發生的我們身上的奇怪的病,是當年那個人工智能仙妮研發出來的?
不過,現在我沒有時間去關心這事情。
「為甚麼現在這種殺人程式會在一般市民身上出現⋯⋯?」
「⋯⋯我不清楚,」中島小姐嘆了一口氣。「可能仙妮想以此來報仇吧?」
「報仇⋯⋯?」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若然她當年在被判刑的一刻,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她一定覺得是全人類背叛了她,放棄了她吧?
想到這裡不禁心一寒⋯⋯可是,我沒時間理會這些來龍去脈。
「⋯⋯如果移除量子晶片的話,不就可以去除這殺人程式了嗎?」我問。
「很抱歉,移除量子晶片現在是一項必定死亡的手術,死亡率達百分之一百⋯⋯」中島小姐說。「但你可以去⋯⋯」
「『女神之寬恕』⋯⋯?」我衝口而出。
中島小姐點一下頭。
其實我也不太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只是記起了剛才那個奇怪女生的話。
「我先不管它的成因是甚麼⋯⋯」我攤開雙手用堅定的語氣去問。「假設妳說的是真的,所以妳說這裡的醫生是完全沒有能力去醫這種病!?」
「我已經說了,它不是一種病。正因為它不是一種病,醫生也不能完全阻止你身體內的血液凝固。剛才你和女孩打的那針是抗凝血藥,它可以稍微拖慢一般的血液凝固,但現在你和女孩的凝固速度十分之快,藥物也幫不了多少。」中島小姐凝重地望著遠處的沙耶加。「你看⋯⋯這女孩的情況,即使她現在注射了抗凝血藥,最多也只能撐多半小時。」
「半小時!?」我用力地壓低聲音說,不想沙耶加聽到,但也掩蓋不了我的驚怒。「妳剛才還說不太危急!?」
「你先冷靜一點。」中島小姐以她充滿睿智的眼神看著我。「不然你剛才完全不會有耐性聽我把話講完吧?」
我頓時語塞,焦急不已,可是她總像是要慢慢來。
「半小時還是夠時間的。」她斯條慢理道。
「夠時間⋯⋯做甚麼呢!?」我問。
中島小姐明顯在挑戰我的耐性底線,我感到我的頭快要裂開爆炸。「難道就是要去那個『女神之寬恕』!?」
「對。」
「為甚麼!?」我開始懷疑面前的中島小姐。「怎麼不是吃藥或者做手術?」我忍不住大聲地對著她呼喝著。「妳說這個病不是一般的病都算了,最過份的是妳竟然說無能為力,還叫我去『女神之寬恕』⋯⋯重光大臣能說這樣不科學的說話麼?」
「⋯⋯這聽起來不科學,是因為你還未了解科學。」中島小姐再以她銳利的眼神盯著我。
「那如果進行了『女神之寬恕』後,我們還是這樣呢?那我們的命由妳來賠嗎?」我彎身靠近坐在輪椅上的中島小姐,把我的臉湊到她面前。
「我保證至少進行『女神之寬恕』並沒有任何危險,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中島小姐提高她的聲線。
「妳⋯⋯?」
「我是早期試過『女神之寬恕』的人⋯⋯」
「呃⋯⋯!」我的思緒十分混亂。一時間要接受這種所謂的『手術』去醫病,實在很難去說服自己,但看著沙耶加的情況,我又沒有其他方法。
「你不用立即做決定,但要把握時間。『女神之寬恕』是唯一能夠幫你和你的朋友,讓你們移除身上的殺人量子程式。」說罷中島小姐駕著自己的電動輪椅滑到房內的另一端,她跟護士低聲說了幾句話。
她們的對話我沒聽進去,只是想著眼前這荒謬的事。
如果中島小姐說的是真的話,沙耶加只有不足半小時的時間。
我迅速查看手機上的地圖。如果要去附近的醫院的話,半小時內雖然可以到達,但沙耶加會趕得及獲救嗎?
我在糾結,一時間不知道怎樣做決定。
這時候,門外便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赤花阿姨。」門一敞開,竟然是剛才在站門外的漂亮女生。她繼續一副冰冷的臉,站在房口附近。她稱中島小姐為赤花阿姨,看來她和中島小姐關係頗親密。
「嗯,晴葵。」中島小姐回應。
原來她叫晴葵,這名字怎麼又好像有點熟悉。
「看來是決定好了嗎?」晴葵說話時聲音跟臉部毫無情感的起伏,猶如一具完美製作的瓷娃娃。
「還沒有,」中島小姐回頭瞥了我一眼,然後再回望著晴葵。「現在可以使用『女神之寬恕』嗎?」
「還未到明天的開放時間,要等明天早上才正式開啓。」
「這個女孩和這小子等不了明天。」中島小姐的目光落在沙耶加身上,流露出一副憂心的神情。
『等不了明天』。我愣住了一下,才驚覺自己的情況有多嚴重。
「用我的證件進去便可以了。可是操作方面⋯⋯」晴葵冰冷道。
「沒問題的。我會跟妳一起去。」中島小姐說。
「年青人,」中島小姐把頭轉過來,對著我說。「那女孩和你極需要這『手術』。基於你的情況,我們會給你一個緊急使用『女神之寬恕』的許可。」
晴葵隨即拿出她的手機戳了幾下,然後我的手機響了兩下,收到新訊息。
我右手還在劇痛,決定用左手拿起手機,看見了一張電子名片,上面寫著——柴崎晴葵。
「我的卡片。有甚麼問題隨時都可以和我聯繫。」晴葵說。
可是我還在思考要不要進行『女神之寬恕』,暫時沒有心情把她加到聯絡人去。
「給我一點時間去考慮,我還是覺得有點⋯⋯」我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地方。
「我明白這是很難接受去用一種非手術的方法去做『治療』,但現在你面對的是一個非一般的處境,你看你那位朋友⋯⋯」中島小姐道。
我看一下沙耶加,她閉上雙眼坐在輪椅上,已經沒有知覺一樣。
「從手術的角度去看的話,『女神之寬恕』是極安全的手術,它只是重設你腦上量子晶片的設定⋯⋯你可以先試一下,如果萬一真的沒有效果的話,我們可以再用抗凝血藥去拖延一下。」中島小姐緩慢地解釋。
「不了。我還是覺得這說不通,我去其他醫院吧⋯⋯」我說服不了自己,走向沙耶加,準備抱走沙耶加帶她去其他醫院。
晴葵在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戳了幾下。
「一千零二十四分。」晴葵以冷如寒星的明眸看著我。「只差一點點,你便可以獲得保食神之舌。」
我瞪大雙眼看著晴葵,為甚麼她會知道這事?而且精準地說出我所欠的積分。
剎那間渾身感到不自然,對方應該不簡單,我再次被她漂亮的臉蛋吸引著,一雙清澈晶瑩的眼睛像在能夠看透我似的。
「先活下來,才有機會活得有意義吧。」晴葵再往手機上按了幾下。「剛才我已替你的帳戶加了些積分,你現在已經有足夠積分,可以取得保食神之舌。」
「不用謝。」晴葵輕輕抬頭,她柔順有彈性的霧紫色中短髮在半空中舞動,然後輕輕垂落在她冰冷的臉龐。
「甚麼⋯⋯?」我不太相信她的話。
「自己查看一下吧。」
我往手機一看自己的帳戶,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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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食神之舌-美食通行證
帳戶名稱:黑木清秀
現有積分:1,000,000
所欠分數:0
活動完結時間:餘下五小時十二分
[按此領取保食神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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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的下方比之前多了一個按鈕,我點了一下,然後畫面一閃,一個色彩繽紛的圖案配合一個華麗的動畫瞬間填滿了整個螢幕,上面一個標題說明會送給我額外一千分作為獎勵,然後有另外一個按鈕。我點下去之後,換到另外一個新頁面,上面是不同美食的清單。我往手機滑了幾下,有至少數十款食物的相片展示出來,還有相關的餐廳地址。
看來我已經可以馬上用剛得到的額外一千積分,並在餐廳下單換取額外的食物,當中我看到了一個我其中最愛吃的甜品——蜜瓜撻。
我馬上點取了蜜瓜撻,然後經過臉容識別進行身份認證之後,便確定了訂單。接著,螢幕上便顯示一句訊息,表示稍後會直接運送到我登記的住宅。
我訂了一個我最愛吃的蜜瓜撻。
我有多少年沒有替自己買外送?
我有多少年沒有吃過自己愛吃的食物?
這樣簡單的動作,這樣平凡的舉動,在戰前都是平凡不過。
在戰後,能夠吃自己愛吃的食物,已經是極奢侈的想法。
我隨即鼻子一酸,霎時感動起來。
不只是因為我終於拿到這張保食神之舌,更因為在這失而復得、情況險峻的情況下,竟然意外地得到一個陌生人的幫助,然後重新獲得生命中的重要的一塊。
頓時間,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大家都靜下來,像在等我宣布重要的消息一樣。
「為甚麼妳要幫『我』(Atashi)?妳到底是誰?」我雖然感激面前的這個女生,但我也不想欠一個陌生人的人情。
晴葵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絲弧度,嘴角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彷彿在努力地忍著笑。
奇怪,有甚麼好笑?
「這些簡單系統,要入侵它並不太困難。」晴葵隨即收起若隱若現的笑容,然後話鋒一轉,道:「我早陣子已經破解了它,而且將不同的駭入指令都寫在一個手機程式裡。」晴葵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自信的神情,言語之間更感覺到她對保食神之舌完全不感興趣。
「妳⋯⋯懂寫程式?」實在想不到一個如此漂亮的女生是個駭客高手。按我以前的認知,通常寫程式都是男生,且極少數是美女。
還要是讓人目不轉睛的那種。
「甚麼意思?」一道淺淺的皺痕在晴葵的眉間若隱若現,語氣不友善。
我被她晶瑩剔透的明眸看穿似的,我連忙道歉道:「不⋯⋯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不明白為甚麼妳要幫我。」
「這不重要。重要是你擁有了這保食神之舌。末日戰後的七年來,你是全國唯一擁有保食神之舌的人,這樣死掉⋯⋯」晴葵的聲音沒有溫度,她冰冷的目光離開手機,落在我身上。「太可惜吧。」
我深呼了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口袋。面前的晴葵突然這樣幫了一個大忙,好像也不是甚麼壞人,應該值得信任吧?
我唯有點頭說:「那,我們要往哪裡去?」
我語調平淡,不帶半點興奮,始終我好像沒有其他選擇。
「嘿。跟我們來吧。」晴葵嘴角輕輕上揚,流露出罕見的微笑,然後轉身踏出房間。
這反而讓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簡單。
中島小姐呼了一口氣,道:「我明白要作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容易。」
她隨即給了一個眼色給房內的護士。護士點了頭,然後便把沙耶加推出房間,她跟隨著晴葵的腳步到了走廊,我和中島小姐便跟隨在護士後面。
經過二樓的大堂時,我駭然發現剛才追捕我的兩名警察居然出現在這裡,我的心隨即往下一沉。他們正在詢問大堂裡的女護士,那名女護士指著我們剛才逗留的病房,似乎在描述剛才發生的情況。
我趕緊低下頭搶了護士手上的輪椅,護士隨即低聲慘叫了一下。我加快速度推著沙耶加的輪椅,希望盡快離開警察的視線範圍。
護士和中島小姐馬上面面相覷。晴葵則回頭一看,她也注意到大堂出現的警察。
「我們要加快腳步!」我回頭催促著放慢腳步、在觀察大堂的晴葵。
「做了不好的事嗎?」晴葵以冰冷的面孔表示懷疑。
「才不!他們看中了我的保食神之舌的積分!」我想起差點被他們搶去保食神之舌,滿有怒氣地說。可是現在我已經成功取得保食神之舌,他們還可以來搶麼?「他們能否搶走我的保食神之舌?」
「哦⋯⋯」晴葵對這些事情並不驚訝。「你的帳戶內有一個選項,可以轉讓保食神之舌給別人的呢。所以,如果他們可以有方法迫你轉讓的話,是可以搶走的。」
「嘖!」我一早便預料到。
中島小姐和護士把話聽進去,都往後望一望,察覺了警察正在找我。
「不用擔心年青人,我們會先拯救市民的性命。」中島小姐說。
晴葵往我們的後方瞄了一眼,道:「要快一點嗎?」
我也往後面一看,剛才的兩個警察在走廊的另一端開始跑過來,黑人警察更舉起類似槍的物體!
「喂!前面的!」是剛才的白人警察,他眼神兇狠、流露出一道寒光,並以讓人捉摸不透的日文呼喝著。「給我停下來!」
「有必要麼?」我身上沒有任何武器,根本沒有必要拔槍吧。
啪噠一聲,在我身旁的護士瞬間倒在地上,她好像昏倒了。我們停下腳步,護士的大陽穴位置閃過一道銀光,細看之下發現一支銀色的針插在她的太陽穴,針的末端有一個很細小的紅色球體,跟氣槍的球狀金屬彈丸差不多大小。
「快退後!」晴葵冰冷的臉變得蒼白,一下子扯著我的衣袖,並把我拉到她身旁。
我瞪大眼睛,看著晴葵不明所以。
晴葵瞄了我一眼,看我完全懵了一樣,便道:「這是昏迷徊憶針⋯⋯!」
「昏迷也可以回憶?」我雙眉跟聲線一起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