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一章　）

　　貝國南城標準時間：１３３０時，距葉紀梓掌握調整者能力三天前。Ｍ.Ｉ.Ｂ地下基地，作戰情報部門。

　　「……」葉紀梓以非常難看的臉色看著紗雪不發一語。
　　「……」紗雪像是還以顏色一樣地回瞪著葉紀梓。

　　只見紗雪那雙死魚眼裡有著對於現況滿滿的無言感，而謝仲傑則是對現況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使他那張掛在臉上的微笑裡，有著一言難盡的無奈感。

　　「妳穿這樣不熱嗎？」率先打破沉默的紗雪在看著葉紀梓時，這才一面走向她，一面沒好氣地道。

　　比較像個正常作業空間的這裡，除了比起外面吵雜的空間顯得安靜了不少以外，白色燈光也取代了外面那片令人不舒服的泛黃色調。

　　在紗雪背後的大螢幕上，被分割出了數不清的監視畫面，螢幕正下方還有一整排的控制面板與座位，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會覺得它是這整個基地的操控台。

　　「妳幹嘛！」突地紅起臉來的葉紀梓驚呼道，一派害臊地遮掩起了自己兩側的嘎吱窩。
　　「手拿開，」紗雪沒禮貌地以死魚眼瞪著葉紀梓看，「我對女人的身體一點興趣也沒有。」

　　隨著洩氣聲緩緩地自葉紀梓身上的黑色套裝中傳出，她上半身的緊身衣才應聲鬆垮了下來，一瞬間裡就讓它從特務似的緊身衣中，變成了頗具個性的素黑色帽Ｔ，兩條本來沒看見的鬆緊繩在彈指間從連帽之中彈出。

　　葉紀梓本來緊收起來的脖子在此時被顯露了出來，白淨的鎖骨也與此同時隨之而現。

　　「妳是得了看到線還是繩子就要拉的強迫症嗎？妳剛才的模式是Model Mission，拉緊連帽上的兩條鬆緊帶後就會變成剛才貼身的狀態，那是探員在出外勤時才會用到的模式。」紗雪雖沒什麼責備的意思，卻也沒好氣地說道。

　　就在剛才紗雪按壓了葉紀梓兩側的嘎吱窩，接近乳房外側位置上的洩壓按鈕後，便指了指一旁沉甸甸處在原地的白色儀器。

　　「它讓我很不舒服。」葉紀梓一派反感地拒絕了紗雪的指示，「我絕不要再進去那台機器裡。」
　　「妳大概沒聽懂我剛才說的話，我再說一次，而通常我可不會那麼有耐性──」紗雪一派優雅地坐在控制台前的一張旋轉椅上，並將它給轉向葉紀梓，「要解除附加在記憶上的暗示，除了下暗示的人自行解除以外，就只能靠衝擊記憶來達成，而那東西就是為了以外力方式完全卸除記憶暗示而生的儀器，目前組織並沒有為它命名，我們就暫定它叫模擬器吧。」

　　正當葉紀梓想起身反駁時，謝仲傑伸手溫柔地按在她的肩頭上，似乎就在說：『相信我們吧！』一樣。

　　「那東西要發揮效用的大前提是：使用者必須要完全自願且全心投入。因為要是不這樣，模擬器就會為了保護妳的大腦而啟動安全機制，強制把妳退出記憶實境模擬。」紗雪自顧自地攤起手，一派拿葉紀梓沒辦法的態度接言，「除非妳的胃裡還有東西可以吐，不然我建議妳還是別抗拒記憶比較好。」
　　「我在那裡面看見的智厚！」葉紀梓睜著紅潤的眼眶，怒瞪一副事不關己似的紗雪，「妳也看見了──那怎麼可能會是我的記憶！要是智厚身受那樣子的重傷，那這些日子以來和我相處的那個人又是誰？」

　　以往都是以女強人形象示人的葉紀梓，眼看如今卻變得脆弱不堪，就算紗雪再怎麼樣冷血也不禁由眼底浮現了一絲憐憫來。

　　「好吧，我告訴妳。」
　　「紗雪！」謝仲傑的出聲，引來了紗雪不滿的眼神。
　　「難不成還要繼續瞞下去嗎？」紗雪突地從椅子上站起，同時雙手就叉在自己的腰際上說道，「再瞞，還能瞞多久？」

　　一向都無法忤逆紗雪的謝仲傑，如今也依舊咬緊著牙，面露不甘地將眼光自紗雪身上撇開。

　　「妳聽過死海文書吧？」葉紀梓聽出了紗雪在語氣上的沉重，而微微地點了頭，才讓紗雪接著說道，「如果妳要說博物館裡的那些東西的話，那些都是手抄本、是贗品，而我在這邊所說的是死海文書正本。」
　　「理論上正本應該已經……」
　　「妳想說『不存在』嗎？」紗雪無奈地輕笑了幾聲，「不，它們一直都以無法被摧毀的形式都存在在這個地球上，而且每一卷文書都有它們各自不同的功能，那些可說是和我們不同次元的能量，只要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會對全世界造成無可彌補的毀滅性傷害。世界各國都有相關的諜報組織，他們在全球各地挖掘這些文書的正本，包括在半年前顛覆北城政權的組織──凜冬。除此之外，美國、蘇聯、中國等國家也都有從事相關的活動，我們稱這些人為『挖掘者』。」
　　「挖掘者……」訊息的可接受度，令呢喃著的葉紀梓不禁皺起了眉頭來。
　　「世界各地都有未被公開的地下城存在，在地下城裡有多到數不清的危險、機關、未知生物，甚至是讓人無法理解的文字與機器。凜冬就是在這種地下城中，找到了至少兩卷的死海文書。」紗雪看著不遠處的模擬器後，才接言道，「這些文書每卷各自提供不同的能量，像是那邊的模擬器，也是死海文書下的其中一個產物。」

　　只見葉紀梓怔怔地看著那白色膠囊狀的休眠艙，要說那是透過某種怪力亂神的力量所造的，她是怎麼樣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的。

　　「等等……這也太！」葉紀梓連忙出手制止紗雪，臉上的茫然讓她那無法接受的情緒一覽無疑。
　　「太過怪力亂神嗎？很遺憾，妳就正處在這怪力亂神的地區當中。」紗雪指起了地上，好像就在說：『這個地方的來頭也非同小可一樣』。
　　「什麼……意思？」咕噥的葉紀梓，在心裡臆測起了那道恐怖的答案。
　　「這裡就是透過死海文書而成的地下基地──」謝仲傑伸手輕輕地握起了葉紀梓的手，畢竟他知道要讓葉紀梓完全相信一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Ｍ.Ｉ.Ｂ在面對地下的威脅時犧牲了無數探員，才得到了被埋藏在以色列的迦巴魯河地下城裡其中一卷死海文書，它叫做──『以西結書』。我們以它的力量，為這個地下基地提供了取用不盡的能源。」
　　「仲傑學長？」葉紀梓不禁扶起額頭來，同時深入藍色髮梢的手指正撩過其中，「你們是在看我笑話嗎？試探我在聽見這麼離奇的故事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不，紀梓……這一切都是真的──」謝仲傑微微彎著腰，雙手輕而堅毅地握著葉紀梓的手腕，使她無法將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因為我也是當年參與以色列挖掘任務中，Ｍ.Ｉ.Ｂ挖掘隊的挖掘者之一。」

　　一瞬間裡涼了一半的背脊令葉紀梓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用力地甩開謝仲傑的手，在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下兀自向後退了三或四步，直到駐足下來之後才對他投以正看著異類般的眼神。

　　小蘋果那年說學長在南城談好了工作，指的就是現在正在做的事嗎？

　　那個以前品學兼優的學生會長，為什麼會在這裡成為對力量趨之若鶩的挖掘者？

　　「以西結書的力量創造了足以供應Ｍ.Ｉ.Ｂ所有活動的空間與能源。我們將以西結書的核心與模擬器結合之後發現──只要透過它，就能夠有限度的預知未來。」謝仲傑在看見葉紀梓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時，也正苦惱於該如何讓她相信這些天方夜譚，「以西結書的手抄本中，紀錄了耶路撒冷被圍攻的情境、預言了數個外邦國的毀滅訊息、刻劃了以西結生前所見的所有異象。這些都對應了模擬器的誕生、環河公園被破壞殆盡，以及每個調整者各式不同的超能力！因此我們懷疑死海文書的運作方式，與其手抄本存有一定程度上的連結。」
　　「簡單來說──手抄本就是過去的人類在正確解讀死海文書正本之後，以白話文將其內容撰寫出來的產物。」紗雪趁著葉紀梓想反駁些什麼以前，強行介入了話題，「但如今能看得懂手抄本內容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畢竟那是被以古希伯來文所撰寫的，所以就算擁有預知未來的力量也沒用，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完全解讀那些訊息的方法。」
　　「不過，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道曙光──」謝仲傑在盯著葉紀梓的眼睛時說道，「我不知道妳是如何辦到的，但妳的記憶模擬畫面被轉譯得非常清晰！」

　　只見葉紀梓握起了拳頭，不知為何而怒視著紗雪語氣低沉地問道：「妳還是沒有解釋，智厚是怎麼在受了那麼重的傷之後復原的。」

　　「具體的方式我並不清楚，但目前Ｍ.Ｉ.Ｂ所掌握到的情資是：妳與智厚都是『第二型調整者』，是透過死海文書之一的『以賽亞書』所賦予特權的超人類，而目前全世界就只有凜冬掌握著這個技術。」紗雪先是以單手比出了數字一，「在出生以前就被改造基因的調整者被稱為『第一型』，第一型調整者只有被極限放大的身體機能與身體修復能力，除此之外就與一般人無異。」

　　然而，紗雪在比出了數字二後接著說道：「以普通人的身分出生後，再以注射血清強行改造已經定型的基因，這類的調整者則是『第二型』。第二型調整者雖然身體機能與身體修復能力皆優於普通人，但因為是後天強行改變身體機能，所以身體能力並沒有第一型來得極限，然而犧牲這些所換來的是擁有超能力，與透過特殊手術換取一次自瀕死中重生的機會。」

　　「……哈？」葉紀梓在霎時間裡傻爆了眼。
　　「智厚身受致命傷還能活下來的唯一解釋，就是有人將他變成第二型調整者了。只要在對象還沒有死透以前注射調整者血清，血清會在轉化基因的過程裡，透過特殊手術一併修復傷口。」紗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拍起了自己的手掌補充道，「對了，既然妳當下也在場，那就表示妳應該也是第二型調整者。」
　　「怎麼會……要是變成那種怪物，自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妳喝下了芬蘭汁，卻沒有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嗎？」試著以提問帶出答案的紗雪，那雙犀利的眼神就彷彿看穿了一切一樣，早就看出了葉紀梓的異樣。

　　〝我突然覺得，身體好像很奇怪……〞
　　〝而是體力突然地明顯變好，是在此之前都沒有徵兆的那種。〞

　　葉紀梓突地想起了自己在早上時，向尹智厚反應過的內容。

　　「妳與智厚的芬蘭汁裡，除了滲有指向性標靶口服血清以外，還有非常微量的量子催化劑。那是為了讓調整者在短時間裡大幅提升新陳代謝、增加各項能力而存在的藥物。只有微量倒還好，要是一次服用過多的量可是會一命嗚呼的。」

　　眼見謝仲傑還來不及上前去阻止，紗雪就被葉紀梓給用力地掐起脖子，就在她因為葉紀梓過大的抓力而使雙腳騰空時，才讓她與謝仲傑大感吃驚地看著葉紀梓的身影，其中謝仲傑更是因為過度驚訝而數度語塞。

　　「妳這個女人，將我和智厚變成調整者的目的是什麼？」葉紀梓怒火中燒地厲聲了起來。
　　「將你們變成調整者的人可不是我──」紗雪隨同葉紀梓的厲聲，語調也變得不客氣了起來。
　　「少裝蒜！肯定和妳有關係！」斥聲的葉紀梓更將紗雪給拽得高高地。
　　「妳自己仔細想想，誰有在一瞬間就讓整個環河公園被夷為平地的能耐？又是誰有能力使用以賽亞書將你們變成調整者？又是誰這麼巧就在公園被毀前一天從北學院轉學過來？」紗雪單手握緊葉紀梓那隻拽著自己的手，竟讓她感到意外地吃痛了起來，「你們的記憶被封鎖、被改造成第二型調整者──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魅上娜！」

　　只見謝仲傑按住葉紀梓的手，示意要她將紗雪放下：「紀梓，請妳將紗雪放下好嗎？」

　　放眼望去盡是由外頭衝入的Ｍ.Ｉ.Ｂ探員，包圍住所有人的他們各自手持半自動手槍，準心就不偏不倚地對準葉紀梓的身影。

　　眼看苗頭不太對，葉紀梓儘管不願意也只能照做地將紗雪放了下來。

　　待謝仲傑向著其他探員揮開單手後，他們才放下手裡的半自動手槍，各自安靜及快速地從作戰情報部門中離去。

　　「為什麼不帶智厚一起過來？」葉紀梓的口氣依舊忿忿不平地，「妳若是真心要協助我們的話，就應該告訴智厚真相，並讓他遠離魅上娜。」
　　「我們嘗試過了，就在你們變成調整者的隔天，我就派出五名探員去綁架目標。」謝仲傑說到這時不禁握起了拳，而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孔更是葉紀梓從所未見，「但她的調整者經紀人……就在他們返回南城的快速道路上，一口氣將身為普通人的他們全殺了！」

　　……就是魅上娜住進智厚家裡的那晚！

　　葉紀梓想起了在半年前魅上娜住進尹智厚家裡的那天晚上，以及新聞播報中發生在快速道路上的嚴重交通事故。

　　「因為我是個壞女人，」紗雪在以單手甩過稍微凌亂的棕色及肩長髮後，才對葉紀梓投射出正在看著同類似的眼神，「是個想藉由讓妳淌入這渾水之後，以取得的力量保護智厚，確保智厚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著的壞女孩。」

　　葉紀梓稍微睜大了雙眼，眼眸細膩地看著既厭惡著這樣的自己，卻又義無反顧的巫條紗雪。

　　「看來，」紗雪一派苦笑地說著，「我們都深愛著同一個男人呢。」

（　以西結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