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聲的對視，場面一度尷尬。

沈慕言手上還拿著飯卡，他默默的收回手，一手插口袋走掉了。

擦身而過的時候他聽到對方冷冷地說了一句話。

「同學，下次別傻站在那，不會點餐要說。」

託這句話的福，沈慕言還是在去宿舍前把點餐的方法搞懂了。

「我是你們的晚讀老師兼舍監，莊婷。隨便你們要叫我什麼，但請放尊重，我們還要相處一段時間，不要互相找不痛快。」莊婷站在講台上，嚴肅地道，底下沒人吭聲。

「今天我會先帶你們走一次住宿的流程，包括怎麼去宿舍等等的，明天你們就自己來，有問題再來問我。」

莊婷有著一頭棕色捲髮及肩，眼線塗得嚴重，又是深黑色的，好像還夾了眉毛，不說眼睛，其他地方也差不多，都畫得大紅大紫的，像隻開了屏的花孔雀。

她不嫌亮眼其他人都替她覺得亮眼。

「然後……咳咳。」花孔雀清了清嗓，「以後八點四十就可以往宿舍移動了，熄燈時間是九點十五分。每個房間都有浴室和廁所，回去後趕快洗澡，不要等熄燈後才洗。然後書桌都有檯燈，廁所也是，要使用記得別吵到別人。」她淡淡地掃視底下的人，「我和其他舍監老師的休息室在宿舍一樓門口，肚子痛不舒服或有需要幫助的記得。最後，違禁品別帶，你們都很清楚了我相信不必多說。」

「以上，還有問題嗎？」

她說得流利，不到五分鐘就說完了。

但台下依然沒人吭聲，都怕死了。

莊婷等了五秒，也不尷尬：「行，大致這樣。喔，差點忘了，明天星期二有朝會麻煩大家七點半操場集合，以後每個禮拜二都有，記得早起，沒到的紀曠課。」

她交代完一拍桌子，朝門口比了個手勢：「都起來吧，準備移動去宿舍了。」

話剛說完，有些男生就耐不住開始背書包聊天，跟剛剛壓迫的氣氛形成強烈的對比。沈慕言背好書包到後面拖了行李出教室門排隊去了。

莊婷帶著他們到了宿舍。

男生女生宿舍是分開的，怕他們男同學女同學之間夜晚互相串門子，所以又設了個小巷在男宿舍跟女宿舍之間。沈慕言帶著藍芽耳機，一手差口袋聽著音樂，因為聲音沒開很大聲所以他聽到了前面同學的對話。

總有那些不怕死的情侶。

「喂，等等去妳那裡？」前面的男生說。

「別吧，被老師發現怎麼辦。」女生掩嘴道。

「還是我小心一點，晚一點過去。」

「啊呀不要啦。」

他們不知道其實他們說得很大聲嗎？

沈慕言看著前方，抬手把音樂音量調大，繞過那對情侶時他看了他們一眼，進了宿舍。

他到了三樓，看著三零八的門牌和緊閉的門，禮貌性抬手敲了兩下。

「等一下！」裡面的人應了聲。

大約過了三十秒門開了。

探出頭的是一位有著淺金色頭髮的男生，看起來是剛洗完澡，頭髮還濕漉漉的。他不好意思的用毛巾擦了擦，問：「你是新室友嗎？」

「嗯。」

「啊。」他應了聲，「抱歉，進來吧。」

沈慕言便拖著行李進去了。

房間很簡潔，四張床各佔四個角落，兩張靠門兩張靠窗，床的旁邊有個小書桌和櫃子，門口的對面是陽台，而浴室則在門口旁邊。

靠門的兩張床上已經擺滿東西了，而靠窗的其中一張只擺了黑色的行李，其他都還沒動過。

沈慕言掃視一圈，還是問了一句：「我床位在哪？」

「喔，那。」淺金色頭髮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指了指靠窗的位置。

沈慕言道了謝，走到自己的床邊。他把衣物都整理好後把空行李塞進櫃子底下。
這時浴室的門打開了，熱氣騰騰伴隨著洗髮精的清香，一位理吋頭的男生走了出來，他邊擦頭髮邊走到自己的床旁邊，經過的時候他看見沈慕言。

「我操！」他嚇了一跳。

沈慕言也被他嚇了一跳，這怎麼……你看到鬼了？

沈慕言以為他又要問「你是新室友嗎？」諸如此類的話，但對方不僅沒有，還問了個奇特的問題。

對方問：「你是今早碰到孫主任被帶去教務處的那個嗎？」

沈慕言：「啥？」

他開始懷疑自己遇到的都是什麼人。

沈慕言看著對方，而對方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問得有點怪，所以換了個方式說：「也沒什麼，就你去教務處那件事我們四班講了一整天。是吧林橪？」他看向淺金色頭髮的男生。

林橪還在擦頭髮，聞言抬頭：「嗯，因為我們班女生覺得你很帥。今天教室跑了一半的人，都去處室看你了。」

沈慕言看著那兩人，一臉：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林橪沒忍住笑了出來：「別擔心，我們班女生單純，不會把你生吞活撥的。」

似乎是這話題有點尷尬，又或是第一次見面聊不太起來，他趕緊轉移話題：「話說你要先洗澡嗎？我們都洗好了。另外一個室友都比較晚回來，所以你可以先洗。」

沈慕言掃視了一圈，一間宿舍四個人，的確少了一個人，可他想起來張續不是說寢室會盡量排同班的在一塊嗎？怎麼分到的是兩個別班的。

想到對面床位的黑色行李，應該是那位缺席的室友的。

林橪又道：「突然忘記自我介紹，我是林橪，他是謝凡。」他指了指吋頭。
謝凡露出笑容。

「沈慕言。」

沈慕言把東西整理好後也沒事做，便去洗澡了。

他出來的時候謝凡跟林橪坐在書桌前，看起來像在讀書。

謝凡一聽到動靜回頭，本來一張苦臉眼睛一亮，像看到救星：「沈慕言，你會這道題嗎？」

沈慕言拿毛巾正在擦頭髮，聞言抬頭：「我看看。」

林橪也過來湊了個熱鬧。

「這裡。」沈慕言指著講義的題目，「公式是這個，然後你還要再乘以二。」
大約過了五秒，謝凡一拍桌子：「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林橪也跟著附和。

「話說沈慕言，你應該沒來上寒輔，範圍都還沒開始唸，你怎麼會這題。」
「那是高二上第一冊的題目。」沈慕言頓了頓，「你可以翻翻高一上第一冊的複習講義，應該有。」

林橪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然後他現在知道了，在一班同學面前問問題自己是蠢的。

沈慕言只是笑了笑走到自己床位去了。

他坐在床上，無所事事，便點開通訊，給他媽撥了個電話。

響了十幾秒對面接起來了。

「喂？是小言嗎？」蘇慧在那頭道。

「對。」沈慕言低著頭，水滴就這樣順著額頭滑到眼睛裡，他眨了下，把跑進去的水弄出來，順道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下來掛在床邊。

「學校還行嗎？」蘇慧問。

「還行，我住宿了。」

大約過了幾秒對面才回答：「是達壯的家你住得不習慣嗎？」

「沒有，都很好……我就想……試試住宿是什麼樣的。」沈慕言回答，起身到櫃子裡找吹風機。

「這樣啊。」蘇慧嘆了口氣，像放心了。

「話說……」

「媽。」沈慕言打斷。

「嗯？」

他想了想，沒繼續說下去了，換了個話題：「我下禮拜找個時間去妳那裡，可以嗎？」

蘇慧停頓了一下，轉而說道：「可以啊，怎麼……突然想我了？」

「媽，妳哪學來這句話的。」

沈慕言笑了，他本來以為對話會很沉重，但意料之外的沒有，他把吹風機放在床頭，順便把充電線拿出來。

「那沒事了，好好休息。」沈慕言道。

「好，那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啊。」

掛完電話也差不多到熄燈時間了，沈慕言把手機接上充電線，隨意吹乾頭髮，變躺到床上睡覺了。

他這晚睡得格外的好，直到有人進門。

沈慕言半夢半醒睜開眼，月光照在寢室內增添了幾分冷清，空氣透過微開的紗窗吹進來，拂過皮膚之處有些涼爽。

他拉了拉棉被掩住口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誰這時候進來？上演恐怖片嗎？

沈慕言翻了個身讓自己面向走道，謝凡和林橪都還在睡，睡到都打呼嚕了也沒注意到有人進門。

他突然很討厭自己淺眠的習慣了，一點點動靜都能被吵醒，又很難再睡回去。
沈慕言微測過頭盯著門口的地方，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麼樣，他感覺開門的時間很長很久。

這時喀啦一聲，門開了。

夜晚的風灌進來，進門的是一位戴著黑帽子的男生，帽延遮住了臉，眼睛被影子遮住所以看不清是誰。不過對方身姿挺拔，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大衣，裡面搭配的是黑色長褲和灰色帽T，就算被衣服遮住也難掩之下的好身材。

對方把手上的棉布袋放到床上，又把大衣脫了。

在對方轉過頭之前沈慕言把眼閉了，裝睡。

接著他便聽到對面傳來微弱的手機充電提示音，再來是衣服摸擦布料和坐到床上的聲音。

反正都醒了，沈慕言打算看清楚對方是誰再說。

但他沒膽睜開眼睛，萬一對上眼可想而知多尷尬。

等著等著睡意又上來了，沈慕言撐著，最後還是睡著了。

時間感覺只過了十分鐘，一睜眼，已經早晨了。

陽光灑進來，沈慕言瞇了瞇眼，抬手擋住晨光。

他打算再睡幾分鐘，結果才剛動了一下……

小腿抽筋了。

「操……」

這下他醒了，徹徹底底的醒了。

沈慕言強忍著疼痛努力伸直腿，待抽筋的勁緩過來了，他坐起身，下了床。

他看了眼時間，六點五十，離朝會還有一段時間，全部人都還在睡，除了對面的那位已經不知道去哪了，但浴室有水聲，應該是在洗澡。

沈慕言先去裝了水，時間充裕的情況下讓一切都很愜意，他走到走廊的窗戶旁，望出去是早晨的美景。他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發朋友圈，照片裡是二中整座的校園，還能拍到不遠處的俏客便利店，充滿青春洋溢的氣息。

他附上文字：新學期。

拍完後他走回寢室。回來後他滑了一會兒手機。過了一會兒林橪和謝凡也醒了，沈慕言和他們隨意聊了幾句。

時間來到七點十分。

浴室門開了。

走出來的男生撩起衣擺擦乾水滴，髮梢濕漉漉的還在低水。英俊的臉蛋出眾，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沈慕言看著對方，話頭直接卡在喉嚨裡，看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林橪見狀也沒察覺情況不對，還在跟來者說話：「葉哥，你昨天叫我幫你填晚歸的單子，老師跟我說不能代填，所以你下次還是得親自去填。」

「不是……」沈慕言差點罵髒字。

他看著葉酌辰，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怎麼哪都能遇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