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萊頓發現小倆口大概鬧彆扭了，卡隆已經在庭院坐了大半天，整個人都呆呆的，往來的小鳥當他是一座石雕，都猖狂地停在他身上。往日裡弗蘭的每一餐卡隆都盯著時間親自送去，今天甚至自己都不吃東西了。萊頓只好接替這項重責大任，但是每送一餐去，回收的餐盤裡所有食物都完好無缺。

　萊頓嘆口氣，經過庭院時乾脆走過去揮走蹲在他頭上的小鳥，逕自坐下，把弗蘭沒動過的沙拉遞給卡隆：「兄弟，把這些吃了吧。」

　卡隆還呆滯著，看看他手中的盤子，問：「他……都沒吃？」

　「和你一樣，活膩了。」萊頓存心戳一戳他，心裡偷偷嫌棄卡隆幼稚，竟然跟個小朋友吵架，還鬧絕食。

　結果卡隆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哦我的天，你認真的？」萊頓急匆匆地把袖子往卡隆的臉上擦：「怎麼了？別哭啊，有什麼事你的萊頓先生都幫你啊，除了錢，這方面是我需要你幫我。」

　卡隆被他逗笑，道：「那還真是可靠。」

　「來吧，告訴我，怎麼吵架的？」

　卡隆沉默好一會兒，細細篩選能說的詞：「……我們昨天，接了吻，當時我有點衝動，但是他在這方面有過不好的經歷。」

　「什麼？」萊頓打斷他：「他才幾歲！不，等等，他幾歲？成年了嗎？需要報案嗎？」

　報案說有一大堆奴隸主曾經對自己的奴隸進行殘忍的性暴力嗎。卡隆不語，揉一揉發疼的太陽穴。

　「抱歉，你說下去。」萊頓見狀說道。

　卡隆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才好：「……他、他，我是說，做這件事會引起他的恐懼，但是停下來，他又會多想。」

　萊頓點點頭表示理解，繼續聽卡隆說：「如果我不和他做，他會覺得是他的錯。但這怎麼可能？他從來、從來就沒有錯。」

　「然後你們就吵架了？」

　「我們沒有吵架。」卡隆頓了頓：「我和他約好，今天晚上，要做到最後。」

　「噢，」萊頓茅塞頓開：「原來只是緊張害羞？兄弟，原來你是處男？媽的，我擔心一整天，你就讓我聽這個？」

　「……」卡隆有理說不清，又不好對萊頓發脾氣：「我們約好了，我必須實現我的諾言，但是他會害怕，我不能、不想讓他害怕，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萊頓搭住卡隆的肩：「他害怕的是他過去不好的回憶，不是你。卡隆，我相信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才會和你做這樣的約定。」

　「我怕我會再讓他受到傷害。」卡隆看向自己的雙手。

　「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你們這麼喜歡彼此。」

　「……？他沒有喜歡我，那只不過是依賴。」　

　天殺的蠢小子。萊頓眉毛一抽，在心裡詆毀他的僱主。

　弗蘭窩在沙發上度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房間裡沒有點起油燈，卡隆給他的香燭零零落落的堆在櫃子一角，他盯著它們。午後太陽斜照的光線只從掩起的窗戶透進一點點，偶爾有小鳥飛到窗檯上，弗蘭把頭埋起來，遮住眼睛和耳朵，不去看暖黃色的陽光；不去聽那些昨日還覺得清脆悅耳的鳥鳴。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這樣嗎？

　夜晚怎麼還不來，他等好久了。萊頓先生上一次為他送餐是什麼時候？他今天都沒有看見卡隆，晚餐之後才會到他和卡隆約好的時間，他算著次數。晚餐之後他就能見到卡隆了嗎？會不會其實卡隆根本不想看見他？會不會他們的約定只是卡隆為了拖延而應允的？會不會，卡隆也覺得他的投懷送抱比娼妓更加下賤，他不配，因為他是免費的。

　弗蘭的肩膀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他整個人彈起來，在昏暗的房間裡，他看見卡隆。

　「我敲了門，沒有等到你的回應，我怕——」卡隆沒有說完，緩慢撥開弗蘭眼前的碎髮：「起來吃點東西，好嗎？弗蘭？」

　弗蘭似乎沒聽清楚，卡隆重複一次：「好嗎？我們一起吃，晚上……我們都需要體力。」

　得到弗蘭微不可聞的回應後，卡隆轉身要去點燈，弗蘭卻虛弱地拉住他，輕聲說：「不要走……」

　卡隆的心臟彷彿被狠狠一掐，把弗蘭從沙發上拉進懷裡，親吻弗蘭的手背、額頭、鼻尖，最後落在下巴。

　「我不走，就在這裡，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