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凡和小憐一入了主家座席，便引來眾人的好奇側目，紛紛交頭接耳，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馬墨平朝賓客們拱起雙手，向賓客們表明他們身份，眾人紛紛舉酒要敬劉凡，劉凡也笑著倒了兩盞酒，一盞交給小憐。

中原看著，心揪了起來──若沒有劉氏父女，憐兒她應該是坐在他新房裡，那個靜靜、嬌羞等候著他的新娘，而不是坐在這裡，以這莫名其妙的親家身份，對著賓客們敬酒。

他步向主家席桌，對著劉凡忿然說道：「她不會喝酒，為什麼逼她喝？」

周圍的賓客不明所以，詫異又好奇的看著中原。

「中原！」馬墨平低聲斥道。這小子想毀了自己喜宴不成？

劉凡聞言，挑了挑眉，仍維持著一副溫文爾雅，轉過頭對著小憐輕聲笑問：「逼？娘子──我可逼妳了嗎？」

小憐看了劉凡一眼，侷促不安的搖了搖頭。

劉凡悠然一笑，望向了中原。

中原看著小憐。

她還是不肯看向他......這是為什麼？她怎忽然變得如此陌生？

他倏然轉身，逕自快步離開了宴席。

在場眾人不禁又一陣愕然。

新房前的長廊上，幾位女使趨向前阻止：「咦？少主，你還不能進去呢！」

「別管我！」他推開房門，大聲質問坐於床沿上的新娘：「劉芙歡，妳跟妳爹玩的是什麼把戲？為何憐兒跟妳爹成親了？」

劉芙歡皺著眉驚呼道：「什麼？爹爹和袁姐姐......成親了？」她掀開了喜帕，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搖著頭：「怎麼會呢？......」

「妳並沒有告訴妳爹，我會和妳成親，更沒有把我的信箋交給憐兒，對不對？」中原厲聲道。

「有......都有啊！」劉芙歡委屈道：「中原哥哥，你怎麼不相信我呢？......我、我怎麼知道，爹爹和袁姐姐會提早我們成了親？」

「妳別想再矇騙我，你們父女究竟要把人玩弄於股掌間到什麼時候？」中原怒不可遏：「我竟愚昧到相信妳那些鬼話，知道嗎──我現在，恨透了自己，沒有殺了妳爹！......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小憐她不願我成了階下囚，也不忍心讓妳沒了爹！而妳──妳做了什麼？」

他的咆哮像極了狂風怒吼，女使們全是第一次見到少主如此，各個嚇壞了，便有人趕去通報。

劉芙歡淚汪汪的哭喊著自己不知情，芍藥湊上前安撫著她，又向中原求情：「少主！看在主君、主母疼愛少夫人份上，有話好好說嘛！少夫人像朵嬌花，瞧您都把她嚇壞了，芍藥求您了.....」

中原攫起劉芙歡一只手腕就要往外拖，忿恨不平道：「她不是什麼少夫人！這親事──不算數！」

「不──不──放開我！」劉芙歡甩扭不開他的力大無窮，哭嚷著：「你和袁小憐的親事才不算數──她和你毫無媒妁之言、沒有父母許可，便在外地和你私下成親，那根本是胡來！我──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馬家的媳婦兒！」

中原拽著她出了房門，卻在長廊上，看到了父母，還有劉凡和小憐。

小憐皺著眉，驚詫萬分的看著他，中原也定了神似的看著她。

在這一瞬間，他們眼中唯有彼此，再也沒有人能拆散......

他這才注意到小憐，她已梳起了婦人頭，髮上依然插著他送給她的蓮花簪......

「憐兒......」他輕喚了她一聲。

淚水從她內心深處，瞬湧而上於眼眶裡。

馬墨平指著中原攫著劉芙歡手腕的舉止：「這是在做什麼？放手！還不給我放手？」

「爹、娘！袁小憐才是我真正的妻子！我們全被劉凡與他女兒騙了！」

「住口！混帳東西！我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

「原兒，快別胡鬧！」王雪晴喊著：「有什麼事，等婚宴結束，賓客們都散了，咱們再好好說！」

中原充耳不聞，對小憐字句有力說道：「憐兒！劉芙歡騙了我，和她成親，就能換得妳不必嫁給劉凡，回我身邊！我在那字條上說了，要妳等我......可我錯信了劉芙歡，託她將信箋拿去袁家──妳並沒收到我信箋，對嗎？」

小憐雖心思純粹，但很快的貫通了這前因後果，正要回話，卻被馬墨平先開了口：「好啊──原來，你說娶芙兒，是為了這個袁小憐？......你、你真把婚姻大事一次次當作兒戲？......你把芙兒的清白、名譽當成了什麼？世間怎會有你如此糊塗、無恥、自私的渾蛋......」馬墨平像是兒子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蠢事，對中原既惱怒又失望。

「糊塗的是父母親，無恥自私的是劉氏父女，我與小憐真心相愛，何故得受你們百般阻撓，拆散姻緣？」

此刻，劉凡終於開了口：「賢婿，先放開芙兒！」

馬中原瞪視著劉凡好一會兒，忽地甩開了劉芙歡的手腕，劉芙歡握著被束痛的手腕，喊了聲：「母親──」躲到王雪晴身後，又是哭哭啼啼。

「誰是你賢婿？你讓小憐留下，帶著你女兒給我滾開馬家，我什麼都不跟你計較！」

「呵，中原，也許你我之間有著什麼誤會，但我和小憐......唔，這生米都煮成了熟飯，你也和芙兒拜堂成了親，這會兒你要趕走芙兒，讓小憐留下，這......呵！我劉某不明白！」劉凡轉向小憐，溫柔問道：「娘子，妳自個兒說，妳是要留下來，還是跟夫君我走？妳知道，我憐惜妳，只要是妳想，我都會成全妳！」

小憐心緒紛雜的抬眼看向馬墨平夫婦，他們像以敵視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她是這整場鬧劇的罪魁禍首......

她多想鼓起勇氣，走向中原，握住他溫暖的大手，大聲說自己想和中原在一起，不願跟他劉凡回去......

可馬墨平夫婦那嫌她、怨她的目光，連同周遭在場的家僕、女使們都是一臉蔑視或看好戲的模樣，中原的母親更是如慈母般，安撫著梨花帶淚的劉芙歡。

她退縮了......

況且，她聽出了劉凡說的「生米煮成了熟飯」的意思──的確，她都已被劉凡玷汙了幾次，已不再貞潔，根本配不上中原了。

鼻頭一酸，她強忍了住淚水，對著中原微微一笑。

中原見她笑了，神情便鬆懈溫柔了：「憐兒......」朝她走了過去。

「馬少主請留步。」她輕聲制止他，他聽話停了腳步，不解的看著她。

她吸喘了幾口氣，小聲說道：「小憐謝謝馬少主如此厚愛......」接著卻靜聲不語了，像有什麼話又酸又緊的哽在了喉嚨，她深怕哭出聲來，只有先屏息不語，可禁不住渾身發抖。

「憐兒！」中原覺得不對勁，為何她突然要與他那麼生疏？可見她這副模樣，心疼極了，不禁又朝她邁步而去。

「馬少主切勿再步向前來！」小憐提高了些音量，字字幽遠、冰冷。

中原再次收住腳步，疑惑的看著她──她到底怎麼了？

「小憐懇請馬少主，切勿再惦記過往......小憐知道，馬少主為人重情重義......但，曾經的情緣皆已逝去，而今，小憐已嫁作人婦，是劉家人了......而你，也成了親......咱們的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語......請馬少主要知分寸，請、請自重......」她苦澀艱難的吐出了這些話，逃避他凝重的視線。

「不是這樣的！」他心痛的說：「憐兒，這不是妳心裡話，妳是我的娘子，我們拜過天地的，那燭火與煙花，還有客棧外大街上數不清的人們......都為我們作證了！妳忘了嗎？」他終來到她面前，低頭看著這嬌小的人兒，眼眶濕潤了：「憐兒，一切都是我不好......妳原諒我，別怪我好嗎？」

她抬起小臉，仰望著這高大偉岸的男人──這是她的丈夫啊！是她此生唯一的戀人......見他如此傷心，她心疼難捨。

劉凡冷笑了一聲：「娘子，妳就這麼給妳的女婿握著手嗎？」

「女婿」一詞像是給了她一記當頭棒喝，她輕輕抽出了中原的手，神色黯然的對著馬墨平夫婦說：「二位.....對不起，今日小憐不該來馬家的......打擾了你們辦婚事，真是，對不住各位......」

說罷便欲轉身離開，卻被中原攔下：「憐兒，妳去哪兒？」

劉凡將小憐拉向身後，往中原左臉猛然一拳，中原吃痛，踉蹌退了幾步。

眾人驚呼出聲，小憐急了，想去瞧瞧他傷著了沒，可中原不甘示弱，立即趨步向前，朝著劉凡狠揮了一拳。

兩個男人就這麼打了起來，兩人都有武功底子，可劉凡不敵中原，屢居下勢。

中原只恨自己利劍不在身邊，否則他會直接一劍讓劉凡斃命。

小憐見劉凡狠挨了幾掌，嘴角都滲出血來，驚覺不對勁，不假思索的擋在了劉凡面前。

「憐兒？憐兒！快讓開！」中原收住差點擊中在她身上的一掌。

「不！......馬少主，請到此為止吧！」她神情肅穆的望著中原，轉身攙扶住劉凡，像護著他說道：「請別傷了我家官人，我、我夫君已受傷了......求你了！」

我家官人......夫君......

中原瞬間猶如萬箭穿心。

她，已視劉凡為她丈夫了......？

耳邊剩餘嗡嗡雜聲，他悵然若失的站在原地，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