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無常

　從營地回來後，宋迎夏就把他們約了出來，抵達咖啡室時也發現閔東桓也在。看到他們，宋迎夏朝他們揮了揮手，她臉色紅潤，看起來過得比旅行期間更好。

　蘇叡走過去，放下包包，坐在她對面笑道：「你們這是有甚麼大事要宣布嗎？」

　宋迎夏和閔東桓對看一眼，舉起握在一起的手，上面的戒指一下子就吸引了蘇叡的注意。

　「你們結婚了？！」她不敢相信才短短幾天他們進度已經超前。

　宋迎夏笑出聲：「還沒有，是他向我求婚了。」

　「恭喜你們！」蘇叡看了看旁邊的閔東桓，身體往前靠，小聲問道：「他是怎麼向你求婚的？」

　兩個女生在說著，李沈恆專心地聽著，閔東桓在旁邊聽得耳朵紅了一片，不自然地拿起咖啡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聊了一下，蘇叡看向她的肚子，也不知該怎麼開口：「那個⋯⋯」

　宋迎夏一看就知道她要問甚麼，這回不見之前的慌張，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沉着：「我們決定要讓寶寶加入我們的家庭。」

　「真的嗎？」

　「本來對於寶寶的存在沒甚麼感覺，所以只想著自己的事，可是⋯⋯」她手放在肚子上：「回來的那天，我感覺到肚子裏有甚麼在動。」

　蘇叡眼神也跟著看向她肚子，好奇地問：「才兩個月，就有胎動嗎？」

　「沒有。」宋迎夏還沒說話，李沈恆在旁邊插了句話。

　閔東桓也跟著說：「她那天應該是吃多了，肚子不太舒服。」

　「你們這些臭直男，又不是你們懷孕，搭甚麼話。」宋迎夏翻了個白眼，接著說：「網上說4個月才會感覺，但我就是感覺到了。」

　閔東桓訕訕地又拿起咖啡，才發現已經喝完了，又放下杯子，走到櫃檯點飲料。

　蘇叡和宋迎夏沒注意這點細節，繼續說下去：「你想清楚了？」

　「感覺到他存在的那一刻，我覺得這樣剝奪他看到世界的機會不公平。」宋迎夏看向閔東桓：「加上還有他陪著我，你不是沒看到他那天多緊張，就在那瞬間，我忽然覺得將來的所有困難我們都可以克服。」

　她摸著平坦的肚子，臉上一片柔和：「我們下個月就要去做超聲檢查，到時候就可以看看寶寶的樣子。」

　蘇叡替她高興，但想到她那天崩潰的樣子，還是有點擔心：「那你工作怎麼辦？」

　「我也該放鬆一下，畢業以後就馬不停蹄地工作，好像都沒有好好休息，就趁這個機會放假，換個跑道努力。」宋迎夏一臉輕鬆，不難看出她已經做好打算。

　李沈恆在一旁緊皺眉頭，對她的話不以為然：「生小孩怎能好好休息。先不說生產前的不舒服，生產的養育教育都不簡單，要做很多準備。你還要辛苦十八年才能真正休息。」

　「很多時候機會來了就要捉住，之後的事就見步行步，邊學邊做。再說小孩有時候也會帶給你幸福，叡叡當初不也是因為喜歡小孩才入行。」宋迎夏向蘇叡打了眼色。

　蘇叡點點頭：「只要教育得好，之後養育也不會太辛苦。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我們打算先領證結婚，然後舉辦一個小婚禮，人應該不多，就幾十個。」

　宋迎夏握住蘇叡的手：「這次叫你們來是希望你能當我的伴娘，這輩子就跟你最好，從中學到現在都十多年了，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在最重要的時刻，我想你陪在我身旁去見證。」

　最好的朋友要步入婚姻迎接一個新生命，感到欣慰的同時又有點難過。

　她們一起度過的那段青蔥歲月一下子就過去了，她再次體會到長大的感覺，確切地感覺到她要離開他們去建立一個家庭。

　想到以後要再約見面也會困難很多，畢竟以後除了工作，宋迎夏還要兼顧家庭，她就有點失落。

　李沈恆在底下握住她的手，她才反應過來，聲音有點澀澀的：「好。」

　宋迎夏沒感覺到她的感傷，興奮地說：「到你和李沈恆結婚時，我也要當你的伴娘。」

　「那當然。」

————

　宋迎夏的事告一段落了，可蘇鳶央還是沒有消息。

　先不說蘇鳶央本來有事無事都會傳訊息，那天她跪在神檯前的身影還時不時出現。

　回來後，李沈恆就先去洗澡，蘇叡便打了電話給蘇鳶央。

　「咦，姐，怎麼打給我了？」對面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開朗，絲毫不見那天有氣無力的樣子。

　「就想問你最近過得怎樣？」

　「還好呀，你不用擔心我。」蘇鳶央也不等她問，接著說了這幾天去了哪玩，就像是忘了那天的事。

　見蘇鳶央一直避開話題，蘇叡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你和爸媽有聯絡嗎？」

　「有呀，我對爸媽說我們分手了，反正我們畢業後也不會在一起。然後媽媽就反過來安慰我，那天的事她也道歉了。」

　見她這樣子，蘇叡更是擔心，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對面終於靜下來，聲音也有了變化，她提高了聲調故作輕鬆地說：「姐，你想太多了。對了，媽她很擔心你，那天還哭了，你有空就打個電話給她吧。」

　「你都被駡成這樣，還替他們說話。」

　「她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就只是有時候太緊張。」

　她們的遭遇不同，對方不能理解她的立場。蘇叡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便問說：「你剛才說畢業後就不在一起，你們發生甚麼事了？之前不是和好了嗎，又吵架了？」

　「他畢業後就不會留在這裏，我也不打算跟著他離開。」蘇鳶央又回到平常的聲調，離別的話說得雲淡風輕。

　「你不是喜歡他嗎？就一定要分開嗎？」

　兩個月前她還在為對方離家出走，現在又好像不在意的樣子，蘇叡突然覺得看不懂她。

　「也沒其他辦法了。他將來要出國生活，我也不能留你一個在這照顧爸媽，剩下的兩年好好過就行了。」

　蘇叡也不知為甚麼聽著就落淚了：「你怎麼還想這麼多，不用擔心我和爸媽，你這麼喜歡他，你捨得分開嗎？」

　她的妹妹真的長大了，不再只顧著自己，也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可這樣見證她的成長，更讓人難受。

　另一邊又靜了好一會兒，只聽到些微的抽鼻聲，又是好一陣子，才聽得蘇鳶央哽咽的聲音：「不捨得也不能怎樣⋯⋯我也沒資格去選擇。」

　「傻瓜，怎麼會沒資格，那是你的人生。」

　「因為我沒有你那麼優秀⋯⋯所以爸媽一直在我身上花那麼多花思，本來就已經不夠好了，要是我扔下他們⋯⋯」

　抽泣聲傳到蘇叡耳裏，心裏也抽著痛：「他們這麼疼你，就算你一走了之，也不會怪你的。爸媽一直都只關心你，對你的事上心，你想要的都給你⋯⋯」

　她一直都在羨慕著妹妹可以享受父母的關心，沒想到她也在承受著不同的壓力。

　「不是的⋯⋯爸媽一直說你讀書好，甚麼都不用他們擔心，可是我卻一直達不到他們的要求⋯⋯」

　蘇叡心一抽：「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你過得辛苦，讓你一個人留在那個家⋯⋯」

　「姐，你別哭了，你一哭我就忍不住⋯⋯」

　見對面聲音又啞了起來，蘇叡揚著頭深呼吸，逼使自己冷靜：「還有兩年時間，你們好好想想吧。就自私一點，這是你的事，無關他人，想想自己和他的將來。」

　「嗯⋯⋯」

　「寶貝，怎麼哭了？」

　聽到背景出現另一把聲音，蘇叡自動自覺：「我先掛了。」

　「姐，謝謝你，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姐姐。」

　掛了電話後，蘇叡心情還是無法平伏。

　當時她還想不明白蘇鳶央怎麼要搬出來住，還堅持要和男朋友同居，現在一切都明朗了。大概是想脫離父母的控制，珍惜剩餘可以在一起的時間。

　可想到那麼相愛的人最終還是因為現實問題分開，她不忍心看著他們就這樣分道揚鑣。

　眼前突然出現一盒紙巾，她往旁邊看去，看到李沈恆一臉擔憂看著她。

　不想讓他擔心，她勉強笑起來：「我沒事。」

　「在我面前，你不用這樣。」他抽起紙巾拭去她的眼淚。

　沒有安慰，只簡單的幾個字，她心裏一窒，眼淚就潰堤：「為甚麼喜歡的人不能就好好在一起，明明就沒有人阻撓⋯⋯」

　她剛才那通電話，他在旁邊也聽得七七八八，便安慰道：「不是還有兩年的時間嗎，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可能在這段時間就找到解決方法呢？」

　蘇叡不發一語，用力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前。

　她心裏還是悶悶的，喉嚨好像被扼住一樣難受。

　她剛才也是這樣安慰蘇鳶央，可她也知道他們繼續在一起一定要有一個人犧牲，不管是誰為了對方放棄自己原有的規劃，要是生活不順遂便會怪罪對方。

　就算雙方各讓一步，要維繫異地戀也不是易事。蘇鳶央和她一樣沒有安全感，分隔兩地只會讓她患得患失，最後也是走不下去。

　畢業後分手，帶著對方的祝福走向未來，可能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但她心裏還是希望會有奇蹟出現，希望他們不要面臨分離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