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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看向新来的贵人，发现贵人也在看我。
这位贵人虽然身着藏青色便服，但是气度不凡，这身板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张刀刻一样的脸，和他的眼神一样冷冰冰的，如果不是嘴角有点上扬，我都怀疑这位爷在审案子，不是逛青楼。

我的笑容依然狗腿：
「这位贵人是第一次来吧？来者是客，今天这顿我请了！」
宋二少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得意介绍：
「这位是顶顶大名的威武将军，刚刚归京的燕王殿下！」
我赶忙放下酒杯，对着燕王匍匐下跪：
「草民不知燕王驾到，招待不周，还望燕王殿下赎罪！」

这百香楼时常会来许多达官贵人，我这滑跪的本事练得可谓是炉火纯青。
后面的小六和九儿也跟着我一起下跪。
燕王让我们平身，又吩咐再加几道时令的炒蔬菜上来，便叫我们退下了。

这燕王，传说是这大盛朝的保护神，一直都在边疆，怎么跑我百香楼来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账房，我叫来万重山，让他打听打听燕王来百香楼的原因。
想不到万重山早就知道燕王的诸多传闻。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嬷嬷，我听说燕王是上个月回京的，一回来就把虎符交给了皇帝。」
「接着他便和宋二少玩在一起了。」
「现在这京城百姓都说，燕王根本不是什么战神，那些战功都是他的下属们争来的。他就只是一个纨绔罢了！」

原来如此！
本朝皇帝萧端的皇位，是他从无子的前朝老皇帝手里抢过来的。
当然，主要还是靠前朝那位年轻貌美的萧皇后做局。
不然，萧皇后的侄子萧端也不可能会以「义子」的身份登上帝位。
夺朝篡位的萧端，当然也怕别人会抢他的皇位。

改朝换代这十多年来，我都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世家因为说错话，被罢黜、被流放、被诛九族...
朝内的官员早就换了一批新的，平时大家都战战兢兢。
哪怕是来我这百香楼消遣，都不会高谈阔论，生怕说错话引来杀身之祸。
京城面上看上去平平静静，实则波涛暗涌。
前有番王要清君侧，后有外族几次多番来犯。
若不是有燕王萧智这个懂领军打仗的庶弟，狗皇帝哪能安稳坐在那里？
现在一片太平了，他居然有脸玩起良弓藏、走狗烹那一套。

萧智他被招回京就立马交出军权，再装成纨绔，看来是个聪明人。
我吩咐万重山：
「你去打听一下燕王有什么喜好。」
不论如何，投其所好讨好贵人一定没错。

7
子时一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百香楼终于打洋了。
我回了万宝阁。
丫鬟们早就准备了一桶热水放在净室。
我洗完澡穿上睡袍，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

自从九岁到百香楼，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化妆。
这张没有化妆的脸，除了我自己谁都没有看到过。
我长得，真是越来越像我娘了。
真真一朵惹人怜爱的小白花，一点气势都没有。
不知这个燕王有没有见过我娘，我得更加小心，把脸藏好一些。
果然还是老鸨妆让我最有安全感。

第二天百香楼又是一派歌舞升平。
燕王是一个人来的，被小六安排在赏月轩。
我让九儿好生伺候，没多久九儿却来叫我，说燕王指定要我伺候。
估计他是有事要问我。
我照了照铜镜，确定妆够浓，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长相，这才去了赏月轩。

进门给燕王行了礼，就听见外面嘈杂声。
我向燕王赔了不是，走到阳台往楼下一看，一群人正拿着家伙正往百香楼大堂里冲！

我赶忙跑出赏月轩大声叫万重山，就见他带了十二护卫冲到大堂。
两伙人在大堂打了起来，姑娘们和客人们尖叫着大喊着往楼上跑。
打了一会儿，万重山和护卫已经把来闹事的八个人都捆住了。
我挽起袖子，拿起楼道旁的扫帚气冲冲地准备下楼。
却看见燕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靠在赏月轩门口看我露出的手臂。

我顾不得太多，下楼问这群人谁是头头。
被万重山反拧着手的那个人求饶：「老鸨饶命！我们只是拿钱办事的。」
我用扫帚往他身上招呼：「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人说：「我们也不知道啊！就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男人。」
万重山又使了点手劲。
那人哀嚎：「大侠！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昨天就给了一定金子，让我们兄弟来砸百香楼。」

我脑子飞快转动，突然反应过来，对着万重山大叫：
「不好！快去赏月轩！」
同一时间，两个黑衣人被踢飞出来，砸在一楼的桌椅上。
楼上的客人们又是一遍尖叫声、逃跑声此起彼伏。
万重山和几个护卫跑上前要捉二人，谁知他们很快飞出店门消失了。

我赶快跑上楼冲进赏月轩，只见燕王倒在地上。
我顿时汗毛直竖，忙把他扶起来，见他面如死灰，但是好在没有明显的伤。
这一会儿功夫，我把天上的佛祖和神仙都求了一遍，希望燕王不要死在这里。

我探了探他鼻息，又叫小六去请孟大夫。
面如死灰的燕王突然睁开眼，看着我，然后伸出食指，定在我左脸上：
「上次你的痣，可是点在这里的。」
我：......

8
万重山正好进来，我让他把燕王抬到后院的南天阁。
刚把燕王放在床上，小六便拉着孟大夫进了门。
孟大夫二话不说，马上开始诊脉。

我出了房门，让万重山把闹事的人送官府去。
然后让小六去燕王府通知燕王管家。
又让九儿叫姑娘们把客人送走再把店门关了。
交待完所有事，我站着候在燕王的屋外听候差遣。

没过一会儿功夫，孟大夫出来了，我紧张地抓住他胳膊问：「怎么样了？」
孟大夫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嗯？这是什么反应？

这时里面的人在叫我，我赶忙低着头快步走到床边，娴熟地匍匐跪地：
「今日是草民护殿下不周，请殿下降罪！」
「起来吧。」燕王声音听起来并无异样，看来伤得不重。
我站起身，见他靠坐在床上慢慢悠悠：
「本王今日宿在此处。」

被行刺后住在这里？
我想找一个体面点的理由来赶人。
毕竟能发生暗杀亲王这种事，绝对和宫里的那位脱不了干系。
我这渺小的百香楼何得何能有资格卷入这种朝堂之争？

我不好意思地赔笑：
「殿下，您千金之驱，万一再来一伙刺客，纵使草民皮糙肉厚能抵挡一二，就怕您再有个什么闪失，草民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啊！」
燕王掏出一个金元宝塞我手里：
「嬷嬷你这儿不是有十二护卫嘛？我看他们身手不凡。让他们来给我守院吧。」
我捧着金元宝面露难色，金子虽好，命更重要啊！
燕王若今天留宿，宫里那位说不定明天就会把百香楼当成靶子戳成筛子。

我还想再找个理由赶人，突然手臂被他往里一拉，我不得不坐在床边。
我不信凭这一脸老鸨妆，还能有男的会看上我！
他像个地痞一样捞起我的袖子，然后把我的手肘微微抬起来。

我右手肘上有颗红痣，但是身上有痣的人应该不稀奇吧。
接着，他慢慢悠悠吐出几个字：「你这颗红痣，长得真有福气。」

顿时，我脑中一片空白。
隐隐约约，仿佛像是听到我六岁时，外公说过的一句话：
「手肘上有红痣，是有福气的。」

所以他认识我？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如履薄冰、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是什么感受了。
我僵在原处，等他发难。

他放开我的手，这回却握住我的后颈，拉近看了一眼：
「你脖子上倒是挺干净的。」
眼前这个燕王殿下，眼睛明明是好看的凤眼，里面却像是藏着淬毒的刀。
我很害怕，也很尴尬：
「多谢殿下夸奖。」
他的手指从我后颈划了一下，然后凑在我耳边对我吹气：
「你这妆画得，实在是让在下不敢恭维。乐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