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襲擊
暗道裏有一架無人駕駛列車,不消幾分鐘就把他們送到幾公里外一個完美隱匿在樹林的秘密車庫,他們坐上一輛越野車,車庫開門的刹那裹雪的烈風迎面而來。
後座全是武器,各種槍支不在話下,甚至有重量十足的重機槍,Noah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隨時被後坐力撞翻自己。
他很自覺地坐在駕駛座,擔起司機的責任,楚思和秦夙則分別端起趁手的武器,一人一邊戒備著車外的風吹草動。
Noah明顯比他們放鬆,“他們應該不在這裏,這個車庫的位置是最高機密,沒那麽容易被發現的”
越野車奔馳在紛紛揚揚的暴雪中,一抹幾乎無法捕捉的反光極快閃過。
“加速!” 秦夙命令道。
“怎麽了?!” Noah將油門踩盡,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極速前進,顛簸得如暴風雨中的船。
砰砰砰!子彈接二連三擊中車身,防彈玻璃出現裂痕。
Noah抱緊駕駛盤,“對不起!我不該立Flag的!”
楚思朝子彈飛來的方向開了幾槍,藏在灌木裏的人現身,他們騎著電單車追逐越野車,左右夾擊,槍聲接連不斷。
砰!越野車的車胎被擊中,長期宅在實驗室的Noah駕駛技術十分有限,他一邊尖叫一邊看著失控的越野車脫韁野馬似地飛落山崖。
在猛烈的翻滾之中秦夙被抛出車廂,著地的那刻肋骨發出咔嚓的脆響,分明斷了幾根,不過飆升的腎上腺素令她感覺不到痛楚。
敵人近在咫尺,她來不及換彈匣,於是果斷以進為退,在雪地上幾個翻滾跳躍避開子彈,轉眼來到敵人面前,幾個動作就把人脖子扭斷。
越野車不知滾到哪裏,楚思生死未卜,秦夙焦急萬分,但眼前的激戰令她無暇顧及其他。
她巧妙利用地形,使自己融入大雪裏,如同鬼魅一樣殺人於無形,隨著倒地的人越來越多,槍聲越來越少。
此時出現一人手持衝鋒槍掃射,她立馬揪起面前的人當成護盾,突突突!子彈統統打在他身上,血肉橫飛,同時她單手換彈匣,在槍聲停止的一刻她把屍體抛向對方,手槍對準他的腦門。
在扣下扳機的瞬間,她的左腿卻猛然一痛,如同被雷電炸在腿上,頓時半邊身發軟脫力,撲通地跪下。
他媽的舊傷復發真是來得時候。
這一槍射偏了,而敵人黑漆漆的槍口就在眼前,她知道這一槍她注定躲不開。
砰!響亮的槍聲炸裂開來,男人前額出現一個血洞,雙目無神地倒下,他的身後出現一個舉槍的女人。
“秦姐!” 劉麗喘著氣朝她跑來,伸手想要把她扶起。
一瞬的驚訝過後,秦夙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後推開那雙伸出來的手,力度不大但不容置疑。
“秦姐,你放棄吧!他們那邊人太多,你打不過的!”
“我的死活與你何干?” 秦夙的語氣比刮骨的寒風更冰冷。
“秦姐......” 劉麗情不自禁地呼喊她,卻沒能挽留她。
秦夙忍住左腿的疼痛,拖著踉蹌的脚步消失在雪幕之中。
劉麗眼眶瞬間紅了,壓抑地喊出一聲,“姐......”
劉麗沒有追上去,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秦夙看她的那一眼淡漠得如同陌生人。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
她不想殺秦夙的,她真的不想。
當初下這個決定也是躊躇了很久,無數個晚上夜不能寐。
十多年前她剛成爲臥底,任務目標是潛入東南亞的販毒組織取得情報,那時年僅十五的秦夙已經是組織高層,她向秦夙展現高超的駭客技術,秦夙如她所料把她留在身邊。
兩個年紀相約的女生很快便成爲了親密的夥伴。
秦夙是她的救命恩人,當連她親哥哥都放棄她的時候,是秦夙將她從龍潭虎穴中救出來,她卻恩將仇報,成為警察插在秦夙身邊的一枚棋子。
她們一起經歷了十個年頭,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她愧對秦夙的一片真心,沒有一天不被愧疚折磨,有時候她甚至希望一死了之,那她就不用再執行這個令她良心不安的任務,不用再當一個忘恩負義的背叛者。
不過她還是繼續活下去了,她的哥哥還在等著她完成任務後一起過日子。
她打算在收網的時候偷偷幫秦夙逃離警方的追捕,雖然改變不了她背叛的事實,但起碼秦夙能逃過一劫。
她以為日子會這樣過下去,直到她得知劉浩中了粉鑽。
粉鑽是Glasshouse的頂級機密,連她也查不到多少的情報,只知道這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毒藥,中藥者需持續吸取才能活命。
任務還有不久就要收網,到時候劉浩離開Glasshouse就會失去粉鑽供應,國家斷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臥底從毒梟手裏購買天價的粉鑽,他必死無疑。
那段時間她是崩潰的,秦夙看出她的不妥,幾次關心她,她差點想求助秦夙,她覺得如果是秦夙的話,可能真的願意為她花費巨額去買救命的藥。
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她解釋不了前因後果,解釋不了她和劉浩的關係,更加解釋不了他們的身份。
所以她別無他法,只能靠自己去續他的命。
她需要錢,亦需要與Glasshouse買賣的渠道,她剩下的時間不多,要獲得這些只能從秦夙手中奪取。
反正她已經是一個背叛者,那乾脆背叛到底吧。
這件事她瞞著警方,瞞著劉浩,裝作與他決裂,不讓他知道她真正的目的。
她不肯定劉浩會不會向國家舉報她,她直覺不會,但以他剛正不阿的性格大義滅親也不是沒可能。
就算這樣也好,起碼可以延遲收網,給她爭取更多時間取得粉鑽。
她本以為秦夙和她之間會迎來一場惡戰,以秦夙的性格定然會抗爭到底,所以她的計劃是暗殺她,只有直接把她除掉,她才能穩妥地控制她的組織。
然而她等啊等,秦夙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直到三年前,她收到消息,秦夙去了國外,在世界各地遊走,完全沒有觸碰她以前的人脈。
劉麗這才意識到,秦夙徹底放棄了以前的一切,選擇孤身一人白手起家。
她萬萬沒想到秦夙居然如此容易放棄,將十年拼搏的心血拱手相讓。
或許真如秦夙所說,只要她說一聲,她什麼都給她。
劉麗悔恨交加,卻是來不及了,是她親手將她們的情誼毀掉,她提起刀刺向她的救命恩人,把她傷得千瘡百孔。
雪越下越大,如刀片一樣刮在臉上。
突然碰上Lily,還被她救了一命,秦夙的内心不是毫無波瀾,但她沒時間多愁善感,她還要去找楚思。
她滑下越野車滾下的山丘,在呼嘯的風聲中分辨出駁火的聲音,一邊找掩護,一邊心急如焚地趕過去。
山丘陡峭,她的腿不太靠譜,連發力都困難,一路跌跌撞撞,一個不留神就摔了個跤,跌倒的那刻身體内的斷骨仿佛同時再斷了一次,刹那腦袋空白一瞬,冷汗浸濕後背。
不等劇痛褪去,她已用非凡的意志力站起來,跟隨槍聲靠近,終於看見被壓扁的越野車,Noah在車廂裏昏迷,不知是死是活,那蘿莉抱枕還被他抱著。
楚思以翻倒的車身作掩護,兩隻手都拿著槍,在暴風雪中分毫不差地將子彈送進敵方的腦袋。
那些人數量很多,加上樹木的遮擋,情況不容樂觀,儘管他有著逆天的槍法,敵人還是沒完沒了。
一輪射擊後楚思躲回車身後換彈匣,看見秦夙後他大大鬆了口氣,“我已經通知了我的人,他們馬上到達,我們再堅持一會兒就好”
他轉過身再次與對面交火,秦夙加入戰鬥,然而她傷勢嚴重,連槍都拿不穩,射出的子彈落空不少。
對方佔了人數上的優勢,他們這邊開始火力不足,敵人步步緊逼,眼看就要陷入包圍。
此時遠方響起直升機的聲音,是支援來了。
直升機從高處狙擊,效率極高,很快血流成河,一粒粒爆開的漿果為白茫茫的雪地染上鮮艷的顔色。
半晌,槍聲停止,精疲力竭的兩人背靠車輛席地而坐,大口調息,噴出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霧。
等他們終於找回自己的呼吸,秦夙彎起嘴角。
“你知道你剛才多帥嗎?”
她舉起大拇指,“對面人那麽多,你居然扛住了,雙手持槍,槍槍爆頭,帥得我都濕了”
“別開玩笑” 楚思蹙眉。
“沒開玩笑,要不你摸摸?” 她笑盈盈地抓起他的手伸向某個部位。
楚思摁住她的手,警告性地瞪著她。
她還想說些什麽,卻驟然嘔出一口血,傷痕纍纍的身軀早已到了極限,斷裂的肋骨摩擦肺部,連呼吸都是折磨。
楚思慌道,“秦夙!”
秦夙抹走嘴邊的血,“沒事”
她用手指攪了攪染血的雪,有氣無力地問,“看,像不像草莓刨冰?”
楚思不去看那刺眼的血,心臟痛得厲害,沒心情理會她無聊的笑話,“你別説話了”
“甜的” 她抹了點新鮮的血在楚思唇上,他不理她,她便得寸進尺地將食指伸進他的嘴,玩弄他的舌頭。
楚思眉頭緊鎖,一副快要被她氣死的樣子,但又不捨得發火,只能咬一下她的手指頭,然後扯開她的手,忿忿地瞪她。
鮮血在他唇邊像是暈開的口紅,配上那幽怨的眼神,猶如一個鬧彆扭的小女朋友。
秦夙忍不住笑了,她一笑,就又噴出一口血。
楚思終於忍無可忍,厲聲道,“閉眼,休息!”
秦夙還在笑,“你確定?我現在失血過多,可能閉眼之後就睜不開眼了”
“你...!” 楚思一口氣憋在胸口,無處發泄,憤恨地捶一下地面。
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楚思能想到的要挾只剩下一種,他俯身在她耳邊凶狠道,“再不聽話,回去把你幹得一星期下不了床”
秦夙笑了,“寶貝,你覺得這是一個懲罰嗎?”
在直升機壓倒性的戰鬥力碾壓下,一切塵埃落定。
秦夙和楚思靠著車門休息,兩人的臉都熱得紅彤彤,落在皮膚的雪花都化成水。
剛才秦夙說她閉眼就無法睜眼,這句話不全是玩笑,她皮膚是熱的,但其實渾身發冷,手脚已經失去知覺,目光開始渙散。
爲了不暈過去,她只好找些話來說,保持清醒。
秦夙轉頭看了看車裏的Noah,扯起嘴角,“他沒死吧?如果死了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暈過去的Noah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放心......沒死呢”
此刻楚思完全不在乎什麽科學家,什麽粉鑽,抱頭懊惱不已,“我不該叫你來的”
“同生共死不好嗎?” 秦夙凑近,用鼻尖碰一下楚思的臉,然後給了他一個安慰的吻。
“早知道會令你陷入危險,我就不該來挪威!Fuck!這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們的行蹤,要將我們和Noah一網打盡,究竟是誰......”
“我......” 秦夙正想告訴他關於Lily的事情,突然聼一聲細微的悶響,她看過去,有個黑色的東西掉在楚思附近。
一個手榴彈。
在來得及思考之前,秦夙已經翻身到楚思靠近手榴彈的那邊,將他整個人保護在懷裏。
楚思不明所以,“什......”
轟隆!强勁的氣流撞在後背,將兩人掀飛出去,一切發生得太快,腥甜的血涌上喉頭嗆住氣管,瞬間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