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兩個小旗兒放到一隻手裡,用空出的手抹了把頭髮,我估計沒人會在新聞攢動的人頭裡找我,但我還是要保持最好狀態,因為這很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上鏡機會。
八點整,開幕式準時開始。說實話,那些敲鼓啊跳舞啊我都看不太懂,就覺得挺整齊,挺有氣勢,想必下了大功夫。可最後聖火點燃的時候我忽然激動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忽然有了一種炎黃子孫的自豪感,忘卻了這裡是監獄,忘卻了我還在服刑,只知道自己是中國人,是此時此刻全世界都在矚目的,中國的,一部分。
之後的每天晚上,監獄都會組織我們看比賽,有時候是直播,有時候是錄像,每當中國隊贏了,活動室裡都會一片歡呼,那高興不是假的,真真切切。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應景,監獄也弄了場籃球賽,不加分,純娛樂,可十七號那仨還是躍躍欲試。最後均順利報上了名,且一路過關斬將殺入決賽。
決賽的前一夜,異常悶熱。床單像剛被水洗過一樣,粘在身上,簡直就是地獄。
如果還有兩個人在你旁邊吭哧吭哧搞的話。
“操他媽的你倆不熱啊!”實在恨得牙癢癢,我很無恥地做了破壞人家風月的惡徒。
周铖正被翻來覆去摧殘著,沒力氣理我,好半天,才聽金大福罵了句:“去你媽的!”
我翻身改成側躺,讓接觸濕漉漉床單的皮肉面積小一點,也就舒服一點:“我說,明天就比賽了你攢著點兒精力好不好?”
等半天,再沒等來金大福回應。估計是折騰到了關鍵時刻,不宜分心。於是淡淡月光的屋裡,就看我一人妖嬈地橫臥於床榻,傻子兮兮地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差不多了。”
“別啊,再來一次唄。”
“你明兒還想上場不?”
“越乾越他媽有勁兒!”
“……”
我很鄙視金大福,並在心裡狠狠地罵了句,禽獸!然後一隻手伸進褲衩,開始安慰可憐兮兮的小馮一路。誰讓你單身呢,我安慰它,再忍忍,等出了獄,會有大把大把的美女等著你寵幸,你會性福的,相信哥。
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弄的緣故,小馮一路特精神,燙如烙鐵,且金槍不倒。我一邊擼著一邊閉上眼,想入非非。啊,神仙姐姐。啊,彩蝶姑娘。啊,貂蟬。啊,西施。啊,紫霞仙子……
有人戳我胳膊。
不重,依感覺應該是用指尖。
一下,兩下,三下……尼瑪你買肉試彈性呢啊!
猛地睜開眼,一人頭映入眼簾,媽的我嚇了一聲冷汗,半天才看清楚,是花花。
“有事兒?”我想抓狂,但我不能,因為小馮一路還在手裡。
花花輕輕點頭。
我無力地歎口氣,好說好商量:“能讓你哥把手頭上的事兒先弄完麽?”
花花的視線下移,定睛凝望。
我莫名就立起了汗毛,感覺自己像頭待宰的豬,等著屠夫手起刀落。
終於,花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再一次輕輕點頭。
我長舒口氣,重新擼起來……
一分鍾。
兩分鍾。
三分鍾。
五分鍾。
……
好吧,花花就是個殺蟲劑!
感受著精蟲回流,小馮一路慢慢低下了高傲的頭,我認命地把爪子從褲衩裡拿出來:“有啥事兒你說吧。”
花花緩緩低下頭。
我黑線,明知道隔著褲衩他看不著啥,還是別扭:“瞅什麽瞅,你自個兒沒有啊!”
花花樂了下,我發誓,他肯定樂了下!哪怕再抬頭的時候這家夥面如死水一派坦然。
【花露水借我。】
“就這事兒?”費勁巴拉在迷蒙的月光裡識別出這白紙黑字,我哭的心都有,“你有手有腳直接過去拿不就行了!”
花花抿緊嘴唇,不語。
好吧,我當他識大體懂禮……等等!
“你不是不招蚊子嗎?”
一隻胳膊伸到我眼前,手腕割脈常用的那個地方赫然三個小紅點兒。
得,橫豎都是人家有理,我也想明白了,這是老天暗示呢,今兒不宜思淫欲,咱也就別跟命運較勁了。
“就在桌子抽屜裡,自己拿。”
花花得令,果斷起身離去,下一秒,就聽見抽屜發出格拉格拉的奇怪聲響。
我想告訴他那抽屜滑輪鏽住了,有時候不太好拉開,得用巧勁兒,結果剛張開嘴,就聽見一聲巨響,啪——
得,百分百是這孩子用力過猛給人直接扯出來掉地上了。
歎口氣,我想得虧是金大福和周铖剛折騰過,所以這會兒就是有噪音倆人也不好意思生氣,結果沒等想完,某人崩潰的嚎叫便響徹十七號:
“操你媽我忍你們很久了還有完沒完啊——”
有時候想想,咳,其實小瘋子真挺可憐的。
第二天比賽,大金子真如他所說,英勇堪比奧尼爾,那鐵壁銅牆防得對手幾近崩潰。小瘋子和花花也打得很開,比分一路領先。我們這些圍觀群眾也很興奮,因為沒人管,所以我時不時就吼上兩句,花花加油!弄得大金子直衝我翻白眼,小瘋子更是衝我嚷嚷,你是他媳婦兒啊光給他當拉拉隊,這還倆大活人呢沒看見?!於是為了顯示哥是無私博愛的,後面每給花花加油兩次,就給十七號加油一次,公正公平,童叟無欺。
整個夏天,便在這種亢奮的狀態下劃過,以至於秋天什麽時候來的,毫無知覺。
九月中旬,下了一場雨,持續了好幾日,活活把天給下涼了,早晚溫差拉大,偶爾清晨起風,會讓人忍不住打哆嗦。然後三鹿就在這瑟瑟秋風裡,成了毒奶粉的代言人。看新聞的時候我們都挺感慨,說雖然監獄夥食爛,起碼都是在咱眼皮子底下種的,絕對綠色無公害。
金大福的兒子最近在鬧闌尾炎,據說是老毛病,因為天氣涼以及飲食沒調整好,犯了。鑒於是慢性的,所以孩子只是在醫院掛吊瓶消炎,醫生建議做個手術一勞永逸,但孩子媽舍不得,於是三天兩頭到監獄來和孩子爹商量。
做還是不做,其實不是啥問題,所以我們也沒多關心,畢竟是人家家的事情。只是看見人家總有親人來探視,不免心情複雜。
周铖還好,因為周姐依然雷打不動地按時前來,花花也沒什麽,因為他從來就沒人探監,我年紀一大把,心理承受能力強,不來就不來了,反正我也不想看見某張哀怨的娘們兒臉,唯獨小瘋子,整個人就蔫兒了似的,演算也不做了,嘴巴也不講話了,消沉的像個小老頭兒。
我掐指算算,他同學快一年沒露面兒了。
小瘋子很少有能讓我心疼的時候,但這一次,多少有點兒。
我試圖寬慰他:“人家也夠意思了,對不對,堅持了好幾年,說不定現在調動工作了,到別的城市了……”
“人就這樣,”小瘋子打斷我,故作不在乎,“信什麽不如信錢,信自己,信別的都是傻子。”
我黑線,想踹他,卻又下不去腿。
後來我斟酌再三,豁出去了:“沒人要你我要你。”
容愷一臉莫名其妙:“啊?”
我說:“你也認我當哥啊,我肯定不拋棄你。”